第25章

沈傾本想等在廁所門口,等著潘絲媛出來,把話說清楚。可剛才的話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人家是來跟朋友敘舊的,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算她等到她出來，再問一遍，答案也還是這樣。

朋友？剛才潘絲媛口中的朋友是蔣辛楓嗎？記得那時蔣辛楓就熟稔地叫她英文名。巴黎，是了,她們一定是在巴黎就認識，難怪當時自己想起蔣辛楓曾經留學巴黎,就說不出哪裏怪。現在終於是明白了,原來,隱隱間,她早已把他們牽連在一起，只是自己並未察覺。

沈傾有些自嘲地笑着搖頭，轉身朝着自己那桌走去。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開始這麼斤斤計較了？還喜歡這樣揣度別人的話里意思，真是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昂起頭，沈傾雙手插在褲袋裏，悠閑地晃蕩了回去。迎上何冰冰幾許探尋的目光，坦然地回望過去，笑笑坐下，品一口冰啤酒，沈傾恢復正常。就像去了一回廁所，把體內的毒素都排泄了乾淨，沈傾終於容光煥發了。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沈傾卻在很久以後才在看時間時順便看到，習慣了振動模式的她，有些懊惱自己的習慣。熟悉而又稀罕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潘絲媛的消息簡短卻讓她欣喜：

今晚是老同學聚餐。

忍不住地就咧開了嘴，身邊的人湊了過來，沈傾迅速地鎖了屏。

看着瞬間變黑的屏幕，何冰冰臉上的好奇絲毫不減。她並不是事無巨細地觀察沈傾的一切，只是最近她的確發生了變化，明顯到她這個認識她多年的人都覺得意外。

「誰的消息啊？看你的臉都開花了。」何冰冰真的有夠八卦，緊盯着屏幕不肯放。

即使是已經鎖了屏，沈傾的耳朵還是不經意地紅了通透，一股腦的氣流湧上了大腦，臉也熱烘烘的。還好其他人正忙着輪番給陳宇灌酒，也沒在意這邊的動靜，待會酒足飯飽了，還有一輪k歌之旅呢，所以沒人收斂，盡情吃喝，免得晚上肚餓。

「何總，我們差不多轉移陣地了。」旁邊的人笑着起鬨，趙博偉已經招呼服務員前來買單了，整桌人都在等着她倆了。

「恩，好，我們也吃飽了。撤吧。」何冰冰振臂一呼，發號施令，眾人散去。

沈傾看着何冰冰離開的背影，終於鬆了一口氣。匆忙解了鎖，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該回什麼。

快走到大門口了，沈傾終於發了一條：我先走了，用餐愉快。

發出后，沈傾又覺得自己是神經病，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明明只是想告訴她，自己走了，明明是想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她有很多話都想說，唯獨不想說那句用餐愉快，為什麼手賤，要這樣發出去？

坐上計程車，沈傾手裏還是握着手機，不時地低頭開，絲毫沒有動靜。為了避免何冰冰再次八卦，沈傾只好盡量將動作做得隱蔽，她自動腦補了一下自己下瞥眼角望着大腿上的手機的樣子，簡直就是猥瑣加抽風，不知道在後視鏡里看到自己的司機小哥會作何感想？沈傾好希望快到終點。

車窗外的風景一點也不好看，幸好距離並不遠，周末的夜晚，街上滿是不思歸的人潮。摩天高樓下，壓抑的是工作日裏拚命克制的玩心，燈火輝煌，映照着街道就像白晝時分，明明還沒到盛夏，就已經有了蒸騰的感覺。

車流從身邊呼嘯而過，沈傾的心，感覺被什麼給裝滿了，甚至是要溢出來了。她右手緊緊握住手機，另一手插在口袋，握成了拳頭忘了鬆開。抬頭看了看即將進去的商廈，就算是去過了好多次，可這一次，有不一樣的感觸。

聽着同事們輪番嘶吼，平時在廣場舞里大放異彩的鳳凰傳奇一次次地成了主角，沈傾也跟着在下面起鬨。手裏搖著鈴鼓和小熒光棒，還不停吆喝再來一曲，喝得暢快的陳宇在台上成了名符其實的麥霸。

「我回家了。」潘絲媛的消息第一時間被沈傾捕捉到了，就在她以每分鐘看一回手機的頻率中。

「我也快了。」沈傾飛快地回復。

「你還沒回去？不是剛才就說走了嗎？」原來潘絲媛還記得自己說離開的時間。

「恩，同事還要繼續唱k，就一起過來玩玩。待會就回去了。」沈傾就差沒有詳細列明今晚演唱的曲目了。

「注意安全，早點回去。我先休息了，晚安。」潘絲媛的這條消息讓沈傾有一刻的失落，又有一份安心。

沈傾的心突突地強烈跳動起來，耳邊呼嘯的是讓人牙疼到極限的歌聲，可她還是控制不了自己明顯急促的呼吸。一瞬襲來的興奮和欣喜都讓她有種壓抑不住的力量，想要嘶吼，想要大叫，想要發泄。

「到我唱了。」沈傾跑到點歌器前，把自己的歌往前移，坐在高腳凳上，伴奏音樂響起，她享受着這份沉醉。

「傾總今天的風格不一樣誒！」下面的人都聽過沈傾唱k，可是這首歌，卻從沒有人聽過。因為沈傾絕大多數時間都會選擇在ktv里跟大家一起唱口水歌，或者是當紅的影視插曲。

唱着，笑着，一塊兒搭肩吼著，這樣才舒坦。

可是，今天，沈傾替自己點了首「有一點動心」，對唱的歌曲，卻沒有邀請誰來合作的意思。一個人坐在高處，等待着開口。她喜歡哼歌，在一個人的時候，尤其是在洗澡的時候。只是，她總是唱着唱着，就流下淚，所以她害怕，也抗拒，在外人面前，唱表達心情的歌曲。

她是個太容易被自己觸動的人，一旦被別人看到了自己的心，就再也遮掩不住，毫無保留地坦誠，全心全意地付出。連她都控制不了這種衝動，只好牢牢地在它萌芽時就關閉起來。她的心，不會讓別人進入，而心中的那個人，她也捨不得放她出去。

「要對唱，要對唱！」沈傾自我陶醉地唱了一段，掌聲中夾帶着口哨聲，這首歌，一個人，太孤單。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了坐在暗角里的何冰冰，今夜，她還沒有開口唱過呢。

「何總來一個，來一個！」無線話筒被遞到了何冰冰面前，沈傾微眯着眼，半斜著腦袋，一條腿蹭在凳腳上。她聽到了台下人的聲音，也看到了話筒被何冰冰接了過去。

沒有邀請也沒有拒絕，沈傾似乎還專註在歌聲中。當間奏完結，歌聲再次響起時，兩道完全不同的聲線共同哼唱出曖昧的歌詞，卻始終無法融合在一起。

沈傾略帶惆悵的歌聲連帶着把何冰冰的聲音也弄得有些黯然，似乎這歌，唱着唱着就成了悲歌。一曲終了，仍然是掌聲滿滿，下一個摩拳擦掌的人走上前去接過話筒。沈傾抿了口白水，拉開包間的門，走了出去。

何冰冰坐在靠里的轉角處，雖然目光隨着沈傾一同出了門，身體卻維持着不動。輕輕把話筒放到跟前的茶几上，燈光流轉，照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呼。。。」洗手間里，沈傾捧起冷水就往自己臉上潑，額前的發梢滴著水滴，濺起的水花弄糊了面前的鏡子，朦朧的自己，讓她分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眼淚在臉上流淌。

「不可能是真的。」沈傾雙手撐在洗手台上，不時有人走進來，卻只當她是個喝得有些多的人，稍稍多看了一眼，也就從旁邊走了過去。沒人會上前詢問原由，也沒人會在旁邊一探究竟。

沈傾清楚自己今晚的狀態屬於什麼，她在唱歌的時候，漸漸弄明白了那讓她滿心溢出的來源是什麼，而那條安靜儲存在手機里的信息，是引爆點。或許這些日子以來，她用來騙自己的話，已不再起作用。而那些對旁人說的解釋，更是蒼白無力。

其實，別人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她自己還不肯，也不敢承認。從什麼時候起，她對潘絲媛有了不一樣的心思。是在聽到她節目時，還是在見到她后？沈傾自己也無法準確說出，潘絲媛，這個名字，怎麼就會成為一個特別的存在，在她的生活里，紮下了根。

這回沈傾在洗手間的時間不算久，當她一個人跑到大堂，看着忙着買宵夜的人，攢動的人頭，讓她一陣眩暈。火鍋店裏喝的啤酒，還有剛才在包間里被灌的黑方，讓她的胃裏開始翻湧。

想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搭了電梯出了大樓，夜逐漸深沉，空氣里殘餘的微涼，讓她在拚命吸取一口后稍稍得到了滿足。吹吹晚風，沈傾莫名地想要抽煙，可她身上並沒有這東西。在大街上一個人摸來摸去，是不雅的，她沒把隨身的包帶下來，沒錢的人，只能貪婪地汲取免費的空氣。

頭腦稍稍清醒了些，出來得太久，趙博偉的電話打來，詢問她是否不適。

沈傾想說自己在樓下吹風，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出來找吃的，再補充一句，跟老媽電話報備，得找個安靜的環境。不然四處鬼哭狼嚎般的歌聲一定會激怒老媽敏感的神經，然後，她就會被勒令立刻回家。

為了能讓今晚盡興，她只好在馬路上吹着風，吃着灰塵，裝着無辜，只為替自己這份慌亂找個角落。

回到包間，何冰冰依舊坐在原位，幾乎沒有動過的樣子。看到她回來，也沒有特別的表情，也許是有些睏倦了，一副懨懨的樣子，好像就在自己的世界裏，安靜著。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v了，希望小夥伴們都在，么么噠o(n_n)o~~

偶曉得你們都是高冷范兒，但素，給人家撒撒花吧，說幾句話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