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回首百年身

徹底離開穹廬山後，姒子就馬不停蹄地趕往自己準備去閉關的地方——極南林海。

那裏，魔尊已經提前找到了一個極好的洞府，就等著姒子前來，而姒子也很滿意他找的地方，決心就在這裏閉關了。

「在閉關之前，我有件事想求你。」姒子忽然攔住了要離開的魔尊。

魔尊見她眉目間頗為凝重，也好好奇，道：「有什麼事你只管說，能答應你的，就一定會答應。」

「幫我分裂元神！」

「什麼？不行！」魔尊斷然拒絕，「你的元神已經比其他修士脆弱了，若是再分裂，一個不好便會魂飛魄散，你莫要說你不知曉其中的厲害。」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必須這麼做！」

「你早就想好要這麼做了，對不對？」魔尊狐疑地看着姒子。

姒子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坦然地點頭。

確實，在她得知自己體內有兩顆金丹的時候她就在思索解決辦法了，所以她才會那麼鎮定，但這一次，她要做的不僅僅是讓元神分裂，更要讓另一個元神成為她本元神的傀儡，不讓本元神受到內生元神的影響，如此，她才能做到守心不亂。

「如果我堅決如此，你也不幫我嗎？」姒子猶抱有一絲希望地問。

「不幫，你這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簡直是胡鬧。」魔尊那口氣，是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如果我自己有保命的辦法呢？」姒子再次試着問。

「你？」魔尊更加狐疑地看着她。

「你不相信？不相信也不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好不好！」

「你倒是說說。有什麼辦法，如果我認可，那我可以幫你這個忙。」魔尊最終還是退讓一步，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姒子的元神最後分裂不成反倒魂飛魄散，若真的有辦法避免，他還是願意順着姒子。

姒子示意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低聲嘀咕了許久，魔尊只覺得耳朵一陣陣地發癢。股股清幽香甜的熱氣不斷落在他頸間的肌膚上，讓他有些心猿意馬，所以，姒子到底說了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你覺得我的辦法如何？」

「我沒聽明白，可否再說一遍？」魔尊的表情，是真不明白，他都沒聽，明白個什麼？

姒子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只好又湊到他耳邊重複了一遍，這才說到一半，姒子忽然覺得不對勁。因為從側面看。她能看到魔尊臉上噙著很蕩漾的笑意，她說的事情那麼嚴肅，他笑個什麼勁？而且，他脖子為什麼那麼紅？

納悶了片刻，姒子猛地好像反應過來了，立馬一跳三丈遠。指著魔尊控訴：「你你你你你，這這個大色魔，你剛才到底在幹什麼？」

魔尊無辜地攤開手掌，委屈道：「我什麼也沒幹啊……」

「那你剛才——」姒子說了一半羞得說不下去了，最後猛地一哼。道，「你是不是故意讓我說第二遍的？」

魔尊再次攤手表示無辜。他發誓，他雖然心裏是故意的，但確實不是故意的。

「繼續。」

「繼續什麼？」姒子下意識地問。

「剛才沒說完的話。」魔尊淡定地回答。

姒子嘴角再次一抽，她差點忘了正事。

「我知道我現在的情況不適合，所以我想等我出關后再行事，按照我剛才說的辦法，你可以考慮幾百年，要是到時候你不願意幫我，我就找別人幫忙。」

魔尊眼瞳里有光芒一閃即逝，默了片刻，他忽然問：「你想找司邪幫忙，對不對？」

等姒子出關了，那時候司邪也應該回來了。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好，我答應你，不過我自有我的辦法。」

姒子勾起唇角，笑道：「那一言為定。」

魔尊此刻卻沒有笑，因為按照姒子的方法，也只是能在最危急的時刻保住她的性命而已，並非什麼萬全之法，這世上唯一能既保全她性命又保全她修為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和司邪各保她半個元神，換言之，只有他和司邪同時為她施法護法，才是最萬無一失的辦法。

可是，他和司邪向來無法。

「呵……」萬般思緒最終化作一聲莫名的輕笑。

姒子兩頰的肉抽動着，每次魔尊這麼笑，她都覺得太過神秘莫測，以至於，她不自覺地就想和他保持距離。

於是乎，姒子在魔尊還來得及注意她的情況下，一溜煙地跑到了自己閉關的洞府。

這洞府處在極南林海的深處，算是一處極為濕熱之地，但因為在湖底，所以並沒有姒子想像得熱，而且靈氣和魔氣都十分充沛。

魔尊沒有跟過來，這讓姒子覺得十分意外，不過更讓她意外的是，她剛一進洞府，就感覺到有強大的陣法開啟，是她熟悉的魔尊的氣息，而且她竟然在陣法內外自由穿梭，金丹內的魔息也能和陣法氣息產生呼應。

「這是不是說明，以後只要是魔尊佈下的陣法，都困不住我？」姒子似乎有了個大發現，莫名地就樂了起來，連魔界最厲害的魔頭都困不住她，那她是不是可以在魔界橫行了？

「你想得美。」魔尊的聲音陡然傳來。

姒子臉色一變，卻絲毫不妨礙她心裏偷樂，和魔尊接觸太久了，她是知道魔尊的魔氣屬於純陽魔氣，換言之，他的魔氣很獨特，能讓魔界的修魔者產生不一樣的畏懼，現在姒子沾了他的光，只要稍一泄露魔息，便能引得魔界的畏懼，當然，有些人必須除外。

魔尊說了這一句之後，便再也沒有再出現，姒子貓著耳朵聽了好一會兒，確定魔尊離開了以後，才慢慢走到專門打坐的磐石上打量這座洞府。

姒子敢打賭，這洞府絕不是天然的，因為石壁太過乾淨，連一絲水跡和苔蘚也沒有，而且整個洞府被佈置得很精緻，像是刻意修飾過，其中還有一些靈氣斐然和魔息厚重的奢侈之物，一看就是魔尊的手筆，和當年在洛陽「金屋藏嬌」時有得一拼。

姒子撿有用的東西放到了近處，其餘的東西則都被她收進了儲物戒指，省得看得礙眼，等把洞府收拾妥帖后，姒子猛地想起一件事：狗蛋去哪兒了？

上次她閉關時間短尚且為狗蛋做了安排，這一次她竟然忽略了，等她想到的時候，卻發現狗蛋根本就不在口袋和虛天境裏，想到某一種可能，姒子不禁憤慨起來。

「自己叛主也就罷了，居然還帶着水靈獸一起，什麼寵獸，早知道就該在這白眼狗身上下個認主符！」

姒子氣憤歸氣憤，不過狗蛋這一跑，真的給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念叨完之後，她拿出辟穀丹服下，緩緩地靜下心來入了定。

石洞之外的水潭邊，魔尊並沒有離開，而是依然靜靜地站立着，眼神所看的方向，正是水潭底部，通過透視，姒子的一言一行都落入了她的眼中，直到姒子徹底入了修鍊之境，他才慢慢收回視線，看着一直蹲在他肩頭的狗蛋。

這隻聖獸，不是他抓來的，而是在姒子和他湊近說話時自己偷偷爬進他袖子裏的，當時他有所察覺，但沒有生長，因為這小東西從他的袖口一直爬到了胸前，然後用兩隻滴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他，他覺得這小東西漆黑的眼眸像極了姒子，一個不忍就沒有拒絕，所以一直到姒子進洞府，姒子都沒有察覺到姒狗蛋不見了。

「你的小主人閉關了，從今以後，你就準備跟着我？」魔尊對這小東西討好的態度有些苦笑不得，明明是只聖獸，卻對他這個魔界至尊討好，若是說出去，還真是丟仙界的臉。

「嘰嘰！嘰嘰！嘰嘰！」狗蛋激動地連連叫喚，然後伸出兩指前爪做捧狀。

魔尊忍俊不禁，變出一顆紅色的小果子給它，狗蛋眼睛立馬一亮，伸出舌頭就舔向魔尊的耳垂，魔尊被那觸感一驚，猛地就想起姒子在耳邊說話的情景，臉上又起了那蕩漾的笑意。

「會有這麼一天的……」魔尊自己低喃一聲，一轉身，卻又看見一隻通體透明的靈獸蹲在他後面，額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然後厲色看向狗蛋。

按照姒子以前的修為，這隻水靈獸要從姒子的虛天境裏出來很容易，但姒子如今到了靈寂期，這隻水靈獸的修為便遜於主人了，想要出自由出入虛天境不是件容易的事，唯一可能幫它的，就只有狗蛋了，可這種行為，和幫助靈獸私逃有什麼區別？

「這是怎麼回事？」魔尊厲聲問。

「嘰嘰……嘰嘰……」狗蛋手舞足蹈了好半響，總算將事情解釋清楚了。

原來，這小東西怕水靈獸和它一樣挨餓，所以自作主張想辦法把水靈獸一起帶了出來。

「你的小主人寵你，你可以肆無忌憚，但從今以後你跟着我，就必須乖乖聽我的話，明白嗎？」魔尊對狗蛋和水靈獸用上了前所未有的威壓說道。

狗蛋和水靈獸紛紛感受到那種威勢帶來的可怕力量，險些炸了毛，但狗蛋何其聰明，它知道魔尊是生氣，但沒有殺意，所以迅速討好地點着小腦袋。

魔尊滿意地用指頭逗了逗它的小舌頭，最後看了一眼水下的洞府。

如此一別，他知道少則百年，但他絕沒想到，等了一個又一個百年之後，他竟然隔着了將近四百年的光陰，才再次見到那個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