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慈母淑如

不入祠堂，不入墓園，族譜除名，永無其人！是誰，這個人犯了什麼錯！？誰這麼狠心，要這麼對她？不知不覺間我捏起了拳頭。

余卿輕嘆了口氣，拉過我的手，緩緩地將我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輕輕的揉揉「沒事，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那你又是怎麼找到的」？雲諾繼續問。

「淑如」。

……

「可是西山墓園的碑上題的卻是叔如，淑為女，叔為男，無女有男，定是她了。」

「你是說這位淑如是他們的母親。她不甘女兒被宗族除名，無聲無息，於是留下這麼個線索，告訴後人，她還有個女兒」。雲諾接着說到。

「是」。

「但是既然想為女兒正名，那麼東西就不會帶去棺材裏，還要能夠長久的保存下來，不會丟失。所以，你猜東西會在祠堂？」

然後打足了啞迷的二人，又得意滿滿的相視而笑了。

雲家祠堂真是個好地方啊，好地方，藏着不少好東西，還引得不少人惦記。

於是我們四人，兩個跪着心知肚明的，和兩個坐在房樑上的莫名其妙，一起等待黑夜的來臨。

期間，雲顏的丫鬟輕車熟路的來為她的小姐和那位不靠譜的二公子送飯加添衣。然後是二公子自己的書童，再然後是雲家大哥派了書童過來。不錯，兄友弟愛，這家小輩還是很有愛的，不似暴跳如雷的某位。

雲顏和雲諾也就心安理得，慢條斯理地，吃的吃了，喝的喝了。

好了，所有的前場戲都上演過了，雲顏大小姐，雲諾二公子，你們好歹也開始動手吧。我這心裏實在是着急啊～

但是我顯然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雲顏大小姐絕對是個好定力的主。這兄妹二人從容的吃完各位書童丫鬟給他們帶來的小灶，不急不忙的處理了油紙包碗筷衣裳等物，然後又無比認真地，跪着了。

二位，你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誰來救救我吧～

余卿憋笑憋的有些辛苦，還是不忘安慰我，再等等，再等等，有好戲。

我忍，我等。

直到……

門外傳來不急不徐的腳步聲，雲老爺在夫人的陪同下，腳踏月色而來再度登場。

「逆子，你們可知錯了？」

雲老爺，你的開場白可以換下不？

……

雲顏和雲諾只跪不語。

「你們！」雲老爺屬火藥的，眼見着又爆了。

「老爺，顏兒便是這等溫吞的性子，她知道錯了，求老爺看在她自幼懂事，現在又更深夜寒的份上，饒了她這回吧」！雲夫人趕緊求情。

眼見着雲老爺的神情略微緩和，開口說到「即是如此，念你也是初犯，你們……」

話未說完，雲諾突然好似隨意的將身子歪了那麼一下下，露出了膝蓋下的布糰子，油紙包，披風……

我們都傻眼了，雲夫人的臉瞬間變白了，而雲老爺的臉一下子又漲成了豬肝色。

我深吸一口氣，默念一、二、三，就聽見雲老爺暴喝的聲音再次傳出「孽障，你們就在這好好跪着，你」雲老爺指了指同道而來的雲家大哥，「把他們膝下的東西都拿走」！說罷狠狠地一甩袖子，臨了還不忘瞪雲夫人一眼，然後大步的走了。

這跪着的二人卻同時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來，但也趕緊收住了。

雲夫人拿帕子不停的擦着眼淚「你們，你們是要娘操碎心吶！」說的兩兄妹面上終於露出些愧疚來。

「母親回去歇息吧，晚些時候我再著人送些衣物過來，不會凍著二弟和小妹的」。雲銘大哥急忙勸著。

雲夫人又重重的嘆了聲，方才哭天摸地的出去了。

雲銘看了地上的二人，終是沒說什麼，也走了。

他一出去，我們四個同時舒了口氣，這下總算是安靜了。

雲家兄妹對視一眼，點點頭。雲諾先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再把雲顏扶起來。

這可真是一通好跪啊，雲顏斜倚着她二哥才將將穩得住身形，而這位常跪祠堂的雲諾也好不到哪裏。兩人靠着供桌站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才算是不那麼狼狽了。

這件事告訴我們，想到祠堂找東西，那可真是要付出代價的。

緩過勁來，雲顏的視線便往供桌上瞅了過去。雲諾不愧是個好眼力勁的，知道她想的是什麼，於是手一伸，便將那位「雲門楊氏淑如」的牌位給拿了過來。

我們四人都緊張的盯着這方牌位猛瞧，只恨不得能給它穿出個洞來，只可惜不論雲諾怎麼將這牌位顛來倒去，又搖搖晃晃，拿袖子擦了又擦，仰頭望，低頭看，斜眼瞧，正眼看，它始終也就是個牌位。

「拆了？」雲諾提議。

這位哥哥，這樣不好吧，怎麼着這位也是你們的先祖啊，說不定還是個慈祥得老太太，你們這樣真是很不孝哎。雖然我的心裏也很好奇，但咱慢慢找，不急不急哈。

雲顏皺着眉頭思索了一回「怕是不妥」。

「都是些俗物，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她既然留下線索，想來我們這麼做，也不會怪罪的。」

「若是沒有，豈不。。。。。。」

「小妹！」雲顏話音未落，雲諾就急急的打斷了她「我來」。

言畢這位雲家二哥便毫不猶豫，使勁把牌位那麼一掰。可憐這個上了歲數的物件，就這樣被他毫不留情地將底座給掰了下來。

世間果然有奇迹啊，有奇迹。

就見着在那底座完成它的歷史使命，戀戀不捨脫離的那一刻，一個黃色的好似布帛的東西將將的露了個小角來。

嗨，還真是這麼回事啊，原來這看似普通的牌位里大有乾坤。

雲諾眼疾手快，拽著那一個小角，一個使勁，就將那方布帛給扯了出來。

我們幾人一起往那上面看，原來是某個人的生辰八字。

我看了余卿一眼，「你好歹也是修鍊過的，看得懂這些不？能掐會算不？你看看這是誰的八字？該不會是這位夫人自己的

吧」。如果說是，打死我也不會相信的。

余卿看着那塊布帛，入定了。

然後就看着他慢慢閉上眼睛，將眉頭擰的深深的，臉上全是痛苦的神情。

哎呀，余卿，你就算是學藝不精，算不出來，我也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啊。

「不要緊的，算不出來就算不出來，我們也只是來湊熱鬧的。這東西對他雲家二兄妹有用，與我們而言卻是不打緊的，你不要氣惱自己」

小心翼翼的說完，偷瞧了眼余卿，見他的面色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這可真讓人着急，這孩子也太要強了些。人說術業有專攻，或許他的天賦就是不擅長這些呢。再說了，掐指算命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本事，我們又不需要指望着這個本領，去擺地攤維持生計，他這個愁苦樣子，倒是為了哪般啊！

轉念一想，或許這麼些年來都是因為我每每打擾他修行，才讓他如今悔恨不已的，於是趕忙寬慰他。

「原也是我不好，不該在你以前修行的時候總是拉着你扯閑話，你若是真的很在意，那不如以後再多練練，大不了我不再打攪你就是了」為了余卿的理想，我狠下心，大不了犧牲掉和他一起八卦的時間，反正那麼長的歲月都過來了，我繼續從善如流的勸道。

余卿似乎終於聽進了我的話，睜開眼睛，神色複雜的看着我。悲哀，凄涼，無奈，悲憤，心痛，失落，絕望，諸多神情逐一在他面上閃過，當真精彩紛呈，最後陷入一片死寂。

「雲心……」耳邊傳過低不可聞的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