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

不過幾日，便有旨意，今年取消一切慶典。文武百官不得借用國庫銀兩。

又過了幾日，又有旨意，因為山東大旱，裴太后十分憂心，親自去往護國寺祈福。宮內撙節裁剪，各宮按等級縮減用度。除了兩宮太后，其它各宮俱要省掉用度的一半。如此，大臣自然也要跟風。

十月初九，欽天監，禮部主官均被撤職。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皇帝便從庶吉士中選了兩個擔任正負欽天監。禮部則由自己的老師王傑擔任。

裴太師隱約覺著不太對勁，卻也說不出什麼來。這些官員無關緊要，換誰都一樣。何況禮部主官曆來是由太傅擔任，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可是皇帝做這些事，事先並沒有透風，事後也並未商量。這還是從來沒有的事，因此心裏自然有些不快。

所以下了朝，站在宮門口，看着宮裏有些發愣。他今年已經快五十了，自十五歲擔當御前侍衛，以軍功起家，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如今已經侍奉過三代皇帝。先帝在時就視他為心腹，加之他的姐姐裴氏雲琳為後，前朝加上後宮，裴家的勢力當真是如日中天。可惜裴氏雖是貴為中宮，唯一的兒子即是太子卻早早去了，先帝雖是十分憐憫於她，終究也是福分淺，再也沒有個一兒半子。所以，儘管前朝非議裴氏一族，因了這個，倒也沒有什麼。

如今皇帝剛剛即位，先大封了裴氏，且是兵部與戶部亦有裴氏的人，他自己也是太師，掌管着兵權。全是最緊要的位置。只是京師的戍衛歷來是皇帝親自任命，所以一時還插不進人去。本想趁著皇帝大婚時下手，誰知皇帝大婚竟是一帆風順。在他眼裏，皇帝是個性子柔弱的人，且是十分喜愛沁水。原本想借大婚之事，讓皇帝與兩宮太后鬧翻，也好趁亂安插自己的眼線。沒想到，皇帝竟然如此平靜的接受了周氏和田氏。他早知道沁水對皇帝何其重要。因此也派人跟去了陳國。只待有什麼風聲，也好有個把柄。

只是到底要怎麼樣？他自己也不知道。平心而論，他自己並沒有當皇帝的心，現在的皇帝對他也很好，上的摺子沒有不準的。他已是事實上的皇帝了，不過差一個名號罷了！這樣想着，他又有些猶豫，或者是皇帝病了這些日子，心情不好，過些日子也就好了！再等等吧！只是京師邊防是要緊的，把這個拿到手，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下了朝，裴太師剛進了府，便命人請了霍梁前來。不一會兒，便見家人來報：「霍將軍喝醉了，正在家裏罵人呢！」裴太師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回了書房，便見一個瘦弱的書生站在門口等著。看他形容不過四十歲光景，且是一身青衣，若在外面看來，很像個教書先生，十分的不起眼。裴太師忙笑道：「趙先生！不知什麼事情大駕光臨？」一邊往裏讓一邊命人進來侍候，竟是十分的恭敬。

原來這就是太師府的頭號幕僚趙思奇了！傳說此人心腸歹毒，更有人說此人走過的地方連草都不長了！可是這位趙先生聰明異常，最能讀懂別人的心思，因此太師視其為心腹，特命人在京郊為他造了個園子。有事便親自前去。

這幾日命他打探皇帝生病的內情，今日見他來，知道必是有了結果，因此見眾人上了茶點，便命眾人退了出去。

見眾人去了，太師便目視趙先生，趙先生點點頭，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張小紙片，遞給了太師。

太師看完之後卻並沒有什麼表情。過了一會兒，方徐徐問道：「先生意下如何？」

趙先生點點頭，「一切不出太師所料！學生料定皇帝必會拒絕的，到時兩宮太后定要干涉，且是大臣也會反對，皇帝迫於壓力，只怕最終也會答應。到時只要在送親的路上做點手腳，周陳必會反目！到時再命霍將軍去平叛，嘿嘿！到時軍國大權，必在太師之手！」

「萬一皇帝就是不同意呢？皇帝的性子咱們還沒有摸透呢！」

「所以，得太師親自也馬，無論如何，一定讓皇帝同意！唯有如此，咱們才有機會！」趙先生冷冷一笑，又說道：「如今國庫空虛，面上還有三千萬，實則不過百萬，別說打仗，便是日常開銷也不夠！皇帝剛剛親政，並不明白。可是早晚會知道的，一旦被他發現，只怕會誅連九族！到那時，裴氏就算想當個庶人怕是也難了！」

太師一直盯着趙先生聽他說話，聽到後來，竟是不自禁打了個寒噤。過了許久，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站了起來，「老夫為大周戎馬一生，也實在不想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為了裴氏，也只好拼上一拼了！」

因起的急了，帶過了一陣風，那紙片落在地上，原來是陳國的和親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