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二）

當歸在沁園玩了這麼久，有些倦了。這一日去交泰殿給君夫人請安，卻見李泰正站在裏面與母妃說話，君夫人卻是一臉倦容的坐在旁邊，大殿裏裏外外竟是一片凄然。見當歸進來，李泰微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當歸請安完畢，夫人看了一眼李泰母子，輕咳了一聲，這才說道：「當歸，你來這裏時日也不短了。聖母太后催了好幾次讓你回去呢。」因見當歸一臉的不自在，不禁微微一笑，又柔聲說道：「這幾日大王身體越發的不好了，世子怕是回不去長安了，你若再不回去，只怕別人會有些沒意思的想法，於你的名聲也不好！再說，前幾日傳來的信，說是皇帝病了，兩宮太后急壞了，你也該回去看看的。」

「什麼？皇兄病了？什麼時候？現在怎麼樣了？」當歸大驚，情急之下竟站了起來！便是雲水並書靈亦是大吃一驚，只是礙著身份，並不敢過分表露出來。

「是著了涼，不太要緊。」見當歸這樣激動，李泰皺了眉頭，不過只一瞬，便又回復了正常，因溫聲說到，「聽說皇后衣不解體，親身侍奉，如今已是大安了！」頓了一頓，才接着道：「到底是皇后，聽說還通些醫術呢！皇帝如今十分寵愛她，一時半會兒都離不開呢！」

當歸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下去，手緊握住椅子把手，整個身體也是微微發抖。聽李泰說完，有些神經質的笑了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卻聽君夫人介面道：「我早知道這位皇后不但溫婉聰慧，且最是賢德的，如今看來，到底是皇帝好福氣呢！」說罷目視德妃，「說來世子也該是成婚的年紀了，不知道你這母妃是怎麼想的？」

德妃看着當歸，笑道，：「正是呢，世子倒是相中了一位窈窕淑女呢！」眾人因看着當歸，只有李泰微微偏轉了頭。

當歸剛聽說皇帝病重，心下又驚又痛，聽說皇帝與皇后這樣恩愛，心中又有些酸；眾人剛才說些什麼，竟是一句也聽不到。倒是書靈心下明白，只是又不便說出口。見當歸不吭聲，夫人並德妃也不再相勸，只是命書靈收拾東西，好趕回長安。

是夜，當歸正心不在焉的看著書發獃，卻聽外面有人通稟，世子來了。果見李泰一身素衣進來。

迎著月光，李泰一身素衣，越發襯得英氣逼人。當歸素日裏見慣了他的，也是覺得他今日竟有十分的光彩了。李泰進了屋子只看着她卻並不說話，當歸倒不習慣他這樣的，當下笑笑說道：「我臉上是有了什麼還是怎的？你只管盯着看什麼？」「沒什麼，」李泰也笑，坐在椅子上，又想了一會兒，才說道：「當歸，你明日真要走了么？」

「是啊，梁園雖好，終非久呆之地呢！」當歸嘆一口氣，回道。

「那你願不願意一直呆在這裏？我是說永遠不離開，一輩子？」李泰突然問道，口氣也是一下子變得有些緊張，像是攢了很大的力氣！

「一輩子？」當歸有些迷惑，「怎麼可能？我是長安人，這次要不是因為皇兄大婚顧不得我，我哪裏敢一個人到你這裏來？再說，將來我遲早是要嫁人的，嫁了人，連長安都回不去，更何況到你這裏來！」

「那你就嫁給我，好不好？」李泰站在當歸面前，輕聲問道。

那一瞬間，月光從李泰的身後照進來，柔柔的，像是會流動的水一樣，李泰整個人都浸在裏面，如此的明朗，讓當歸突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見當歸不說話，李泰明亮的眼睛有些黯然。卻沒有生氣，只是低低說道：「是我配不上你么？還是你的心裏已經有人了？」

「沒有！」當歸突然像是明白了過來，也低聲說道：「你讓我想想，今天的事太多，我還明白不過來。李泰，你是當真的么？」

「當然！」李泰堅定的點了點頭，又道：「我修沁園的時候就想過了，這輩子非你不娶！只是你若不願意，我自然不會勉強你的！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樣的人！」

當歸點點頭，說道：「你知道我這樣的身份，並不是多麼尊貴，雖然名義上是公主，但是並沒有什麼家世的。」

「當歸，有你就夠了！我要家世做什麼？」李泰一下子打斷她的話，整個人竟有些顫抖，當下一把抓住當歸的手，笑道：「有你就好了！」

書靈待李泰走後，才輕輕走到當歸的身邊，「主子，您這是何必呢！皇帝總會有辦法的，您這樣委屈自己，皇帝只怕也不會答應呢！」

「皇兄若是有辦法，就不會娶周氏女了！」當歸回過身，已是淚流滿面，「我不過是個女子，什麼也幫不了他。若能替他守住陳國，至少於大周還能有道屏障。他如此待我，我自然應該如此報答的。日後他能成一代名君，便可造福多少百姓！再說，皇兄雄才大略，自不會為我一個女子壞了周陳之交的。」

書靈給當歸凈了面，又服侍她卸去了釵環。「奴婢瞧著世子對主子倒是一片真心呢！只是皇帝必然不會答應的。聽說這次病也是因為這個。」書靈低聲勸道：「事情還在兩可之間，主子何必這麼急着回去？」

「我總得回去看看才放心，再說如今兩宮太后都不在宮裏，皇后是什麼樣的，咱們總得看看。」當歸嘆口氣，又慢慢說道，「你是懂得醫術的，回去給皇兄瞧瞧脈象，別是有什麼不幹凈的。」書靈一凜，忙低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