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倒二章

75倒二章

「除了我,沒人知道她在哪裏。」即,倘我死了,你要的人是生是死你都不會知道。緝熙喉頭翻滾,大步大步往前走,翻飛的裙裾昭示主人心情已然失了平靜。

沈宗正御天兩人遠遠跟在緝熙後面,大批黑影也煢煢在四周跟隨,只是無人敢發出生息。當朝講究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凡事必須依循祖宗立法,故連京里的建築亦是多方多正,這也就產生了許多幽長巷子。在夜半時分,周圍火炬早已滅掉,幽長的巷子彷彿也沒個盡頭,漆黑漆黑,長的教人心焦。

有人動了自己的東西,緝熙心道,這在自己幼時都是不能允許的,更何況現在。手指又傳來熟悉的悸動感,喉頭不住吞咽,血管也在不斷擴張,緝熙覺出了他的狀況,用嚴五兒的話說他該是又發瘋的狀況了,雖然他自己不認為那是發瘋的樣子,可是在常人眼裏,他總該是不正常的,這會,他又該要不正常了,瀕臨發瘋狀。

緝熙以為自己眼下再是不能叫誰人動了自己的物什,不斷的殺戮真的可以助長人的狂性魔性,沙場兩年,血紅沁沙場數十尺深,緝熙從未敗仗,這會他依然不認為自己是敗仗了,即便今夜沒能殺了唯楨,他且先叫唯楨活着,他該得的東西遲早會是他的。倘今夜太子唯楨開口說且讓他當上皇帝,興許自己也是會答應的,畢竟他能讓唯楨當上皇帝,也是可以叫皇帝頃刻崩掉。只是,他總是在一個東西上屢屢發瘋,或者總是在一個人身上屢屢發瘋,她的、和她相關的,總能叫他自己控制自己不住。

這讓緝熙憤怒,甚至絕望,為了總有那麼一個人讓自己發瘋而發瘋、而絕望。

緝熙只是認為他的東西有人動了,而不是有人奪走。

及至子時連手底下精於天下情報的人都未能找出那個人時,緝熙顯然到了邊緣界。

此時,皇宮裏所有人都不知自己的命運將走向何處,宮裏總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亥時五皇子帶人包圍太子府的事情最先傳到了皇宮,可是此時皇宮哪裏有主事的人?皇帝駕崩,太后厥過去未曾醒來,皇后出不得宮,眼下天下大事就是新皇人選。大臣早早站隊,太子方,五皇子方,所有人只都在給自己主子使力,只等天亮之後最終決斷,彼時是血流成河還是流血成河,都是日頭出來之後的事情了。

昭陽殿裏,依舊是安靜無聲,檐下侍衛連孝衣都未曾穿上,宮外皇子之間的爭鬥叫整個京城都清醒著,宮裏的侍衛更是時刻戒備着,當朝建朝時期,皇子鬥爭的戰場發生在宮裏,遂此時,無人不提心弔膽的守在自己位上。然也只有檐下的侍衛還站在昭陽殿外,內殿空無一人,原本數十人的使人使女早已不見,主子亦是不見,跟隨主子出去的人連同主子還未回來,剩下的使人因了皇帝駕崩去了外殿,故這會昭陽殿裏連燭火都要滅掉。

五皇子府。

緝熙站在廳里已半會,院子裏黑壓壓跪着的人也已經跪了很長時間,為首之人赫然是戶部尚書韓應麟。自緝熙從太子府出來時起,長久跟隨五皇子的大臣便聚在了五皇子府,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和五皇子黨再難按捺住,為新皇奔走這樣長時間,今夜便是最終時日,跟隨者們等待這樣長時間,萬萬沒料到今夜是以這樣的結局收場。皇上已經百年,無主之人找尋自己主子,便是將自己和家族性命託付於主子。五皇子在一刻前從太子府出來,簡直就是讓跟隨者們盡數喪命的舉動。天亮之後,新皇登基,首先做的定是清除異己,故這會,院子裏黑壓壓一群人以死央五皇子緝熙在今夜有個了斷。

「望殿下三思,勿將天下大事困於私情。」韓應麟是大臣里唯一知道五皇子和靜妃之間的事情,雖這會無人敢言聲,然他不得不出聲。

緝熙面無表情看着跪在院子裏的人,耳邊的聲音早已聽不見,誰也不知站着的人在想什麼,空氣稀薄的教人難以呼吸。只有嚴五兒大約能猜出主子在想什麼,殿下在等著最後一批探子到來。

及至半柱香后,靜靜站立着的人終於動了,卻是一言不發甩袖離開。

「殿下,殿下……」

身後呼聲一片,緝熙騰身疾馳,夜黑如墨,翻飛的人長發濃厚身姿與夜融為一體,唯有騰飛間發紅髮亮的眼睛昭示其影訊。

沈宗正呼吸急促加緊速度跟着緝熙,若五皇子順利登基他便是五皇子影衛,尤在這個時刻他必須死死跟着主子,太子方勢力他們清楚,可即便清楚,宮裏的那位還是不見了,誰也料不定事情朝哪個方向走,即便用太子虎符調動百萬軍隊,可軍隊未到之時他們顯然低估了太子方。

緝熙心跳的聲音他自己都能聽見,這是他長成之後的初次。

宮裏正是緊張時刻,鐵通般的防治叫誰也進去不得,這樣敏感時刻,順位登基的太子也是半夜時分闖宮內不得,緝熙到了宣武門一時竟是進去不能。

守城之人未必各個都識得五皇子,何況此時新皇冠冕已經趕製。顯見着前方之人髮絲微動手裏氣力凝聚,沈宗正拼盡最後一口氣跳到五皇子身前,現了令牌城門許久才被打開。

緝熙已經顧不得許多,倘方才之事放在從前,這時城門必然血紅一片,然這會他只是提氣朝昭陽殿奔去。

將將到了昭陽殿,滿室寂靜里,像是說好的一般,就在緝熙進殿下瞬燭火無人看管霎時滅了,滿殿的黑靜里,只有緝熙一個人站着。

站了良久,緝熙終於動了,緩緩提步,他朝殿內走去。之所以站了良久,緝熙決計不會承認自己心裏可能生出了一些類於害怕之類的東西的,他只是,只是,就在外殿站了會,他也決計不會承認站着的那會他曾希望殿內還是有人的。他一般只會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從來不會去希望什麼的。

即便沒有燭火,殿內的情景還是能看見的,從外殿到內殿,不要說主子了,使人都沒有一個。明明床榻上還有熟悉的味道,明明床底下還放着軟底安寢鞋,明明榻子上還落下了主人之前留下的帕子,那帕子放的剛剛好,彷彿剛從主人袖子裏掏出來,可是室內空無一人。

此刻,宮外宮內早已經翻了天,太子方已經商議即位之後的事情,政黨政敵該暢快該商謀的事情早已經在進行,五皇子方卻是在如此攸關大業之時為了一個女人地覆天翻,手下之人傾巢出動,窮無數人之力在找一個女人。

緝熙不是情種,江山美人孰輕孰重這種問題興許在他心裏是壓根不存在的,他只是,只是按照自己意願行事,覺得不叫人壓着,那我就要當皇帝,覺得我想要的東西我就要要,孰重孰輕,旁人觀念中的重輕,於他,可能是不同。

這會,這人緩緩走近,室內盤旋良久,終於,像是累極,緝熙在靠近榻子時捏著被主人留下來的帕子順榻子就那麼坐在地上。

緝熙不知,此時,就是他與穆清貼的最近的時刻。

從來沒有哪個時刻能像這個時刻讓人絕望,從緝熙進殿到這會,穆清從一開始的狂喜到這會的絕望,像是經歷了幾個世紀一樣的漫長。

先前時刻被人打暈失了知覺,待醒過來時穆清覺出自己已經手腳動彈不得,就連嗓子也像是被人葯了一樣不能發出聲音,穆清大驚,惶恐,可是無可奈何。待意識漸漸清醒些,她曾經猜想是何人抓了她,也極力想要看清這是哪裏,可意識總也迷離。

好長時間過後,順着幾乎看不清的縫隙里飄進的味道,穆清驚訝發現自己竟然在寢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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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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