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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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子自然是蕭鐸著人從宮外傳進來的,只是帕子左下綉著的卻是個青色的五爪龍。

爾蘭站在穆清旁邊,這時候抬眼瞄見了帕子上的五爪龍,立時喉嚨一梗看向主子,見主子臉色蒼白眉頭緊蹙,心下亦是一沉。

當朝之人,但凡家境殷實些事事都要標榜家族的,猶在權貴之家甚,權貴之家連個使人的鞋襪都是要綉上主人家的標榜信兒,從宮外送來的帕子顯是頂頂好的料子,可讓主僕二人渾身發涼的卻是那帕子左下的爪龍。龍是皇家的象徵,秉承天命而降世,若非皇上太子,沒人敢用龍標榜家族。這帕子出自蕭府,其中之意,穆清自然是知道的,蕭府終成為太子一方。

自古朝堂之爭,朝臣是脫離不了的,蕭父雖從不站隊,可到了眼下時日,蕭家站隊也是可以想見的,然讓穆清萬萬沒想到的是蕭鐸竟然在這個時刻選擇站在太子一方。

進宮數年,穆清覺得偌大後宮無一不是五皇子的天下,倘在兩年前蕭家成為太子黨穆清興許不會顧慮太多,可是眼下,那人沙場兩年再歸,其心思深沉再難有人看清。其身姿神姿,有時甚至讓穆清恐懼,這人無端端的就讓人覺得他想干成的事情一定會幹成的,天下也是,人亦然。

下意識的摳緊手中之物,皺眉半晌,穆清沉聲道「爾蘭,你出宮一趟,囑蕭相『蕭府向來不擅與人奪爭,請再三思量』。」

爾蘭頷首,五皇子和太子是對立狀態,她雖不知天下態勢何如,然五皇子和自家主子千絲萬縷的關係卻是不能叫兩人站在河岸兩邊,靜妃娘家在朝中說不上話,蕭家幾乎就是靜妃前朝依仗,蕭府和五皇子成不了一黨,異黨是萬萬不能夠的。

穆清吩咐完爾蘭心亂如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抬頭看外面天日,天日過半,靜坐半刻,昭陽殿陣陣發空,再是坐不住,著人吩咐前往垂拱殿。

此時垂拱殿裏,金黃床帳里的人依舊未醒,內殿偏側太醫侯了一地,外殿的佛龕前太后皇后依舊在誦經,使人使女無人敢出一聲兒,殿外老臣靜候多時,日頭雖半,垂拱殿內外卻是日薄西山之景。

穆清還未走近垂拱殿,況約有十步便稍稍駐足,殿前跪的皆是朝堂肱骨治臣、前朝元老,殿門緊閉,半天無有生息。緩緩吸足一口氣,穆清舉步,然將將走了兩步,再是走不動,一時險些軟癱下來。身邊之人不明其事,不知自家主子作何停住,付榮生侯在穆清身旁,這會順着主子目光看去,不禁倒吸一口氣,頭頂正南正午位,太白星閃爍。

太白經天,乃天下革,民更王。

因了是正午,星子閃爍看不甚清,等閑人看不清楚,這會垂拱殿外候着的一干人皆垂目自然沒有看到天空境況,穆清正是朝南走,無意抬眼,便將那發着白光的星子看進眼裏。

天要大變,皇上氣數已經盡了,穆清心中道,無知覺間她臉上血色也盡了,忍住喉頭翻滾氣血,憋了一口氣徑直朝垂拱殿走去。央了門口的小使傳話,待太后允了之後穆清進得殿裏。

滿殿都是寂然,無人敢發出半點聲息,穆清屏息亦是不敢言聲,只一同跪在佛龕前,將將跪下,誦經數個時辰的太后厥了過去。

垂拱殿外無人注意天象,可宮外自然有人注意。

五皇子府,府後苑八角亭子裏,緝熙抬眼看着天空,過不多久,招身邊人語「著人進京吧。」

身邊人領命下去,緝熙盯着天空,鼻息均勻。

同一時間內,太子府。太子唯楨六皇子鷹揚連同太子黨客門人都聚在書房內,書房案几上沉甸甸黃物擺在眾人眼前。

屋內眾人語聲低微卻一直不斷,直待兩刻后,只聞太子道:「時辰到了。」語罷不多會書房門打開,桌上黃物不見。

眾人出得太子府,六皇子帶使人直奔皇宮,另有一行人步履隱秘匆匆出京。

咸平二十三年間,六月初一丁巳日戌時三刻,昏迷多時的咸平帝突然醒了,後宮女眷盡數請出垂拱殿,只招了蕭鐸連同前朝元老索羅進殿。

穆清自正午太后昏厥便替了太后一直誦經,聽聞皇上醒來也無多少喜色,她心知這時候皇上醒來也只是迴光返照罷了,被請出殿去便知皇上定是在安排後事。皇帝餘下的時辰不多了,若是沒有變故,她的時日也怕是不多了,跟着皇上一道走這是她早早就料想到的。穆清原本以為到了這個時候她定是要害怕的,可這會她一定點害怕都無,只是有些心神不定。

殿外候着的女眷眾多,都被李自中奉命請回去了,這時候垂拱殿是不能留女眷的,穆清也舉步往昭陽殿走。

是時天色已暗,正是全黑與半黑之際,像可以看清前路又看不清之感,穆清一行無言往昭陽殿方向走,將將走進御花園中的小道,一路草木繁盛,穆清連同爾蘭走在最前方,因了今日如此時刻,穆清心神恍惚,不知身後隨使早已不見。

「啊……」及待感知到身後有人貼緊時候,驚呼未完便軟了身子。

下瞬,小道邊只余草木葉子微動。

偌大皇宮,正是惶惶之際,哪怕是少數十人都無人得知,更何況這樣幾個人悄沒聲兒的消失了,天全黑之際,昭陽殿燭火閃爍,殿內安靜無聲。

當夜晚亥時正刻,太子府燈火通明。

此時,太子府前院,四周屋頂樹梢皆布機弩,密密麻麻箭口正對院子正中,院內被層層人保護的金黃身影正朗朗站着,十米外,一身玄色九尺高的身影亦在火光中直站。

太子唯楨與五皇子緝熙兩人目光相對,一個平靜,另一個也是平靜,彷彿周邊的刀劍機弩重重人影對兩人一點影響都無。

緝熙對於太子的平靜稍稍感到詫異,整個太子府已被圍住,京城兵力皆在他手,遠在雍墚的兵力還未抵京,除卻太子門客家丁,這時被圍住太子不應該是這樣一幅表情。

「我未曾想你這麼快就動手。」唯楨道。

緝熙沒有言聲,他還在想眼前情景。

皇上亥時下詔,他知必須要提前動手,遂城門外十二里內天黑之際封鎖,在太子援軍未到之時城門下鑰,兵變也只是瞬間的事情,豈知抵太子府卻見太子這樣平靜。

兩方人呼吸可聞,只等為首人下令就要將夜晚變個顏色。亥時一刻,隱隱對峙將要撕裂之際,緝熙身後有人匆匆走近,耳語片刻。

緝熙身形一緊,抬首看太子,但見太子瞭然於胸模樣,眼睛一眯。

「除了我,沒人知道她在哪裏。」太子唯楨道。

火把的牛油嗙的噼啪作響,緝熙靜站良久,轉身朝太子府外走去。待屋頂的機弩全部撤去,唯楨揮袖進屋,洗漱焚香準備進宮。

咸平二十三年,六月初一丁巳日亥時,咸平帝崩於垂拱殿。

子時,尚衣庫為太子唯楨趕製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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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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