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張

葉思仁篇

「爸，我放棄葉赫那拉繼承人的位置，求您洗去我的魔性，讓我成為一個麻瓜。」「就是為了那個夏蘭荇德.雄？」「是的。爸，我真的很愛她！」「雄，你看，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死人，你說，這個孩子會不會有異能？」洗魂曲，可以洗去一個人的魔性，並且，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內不演奏安魂曲的話，魔性將永遠消失。小宇啊，洗去魔性，是為了你好……小宇啊，擁有異能，也不是好事……「小宇、小宇……」有時候，看一個人的地位有多重要，就要看他多久會被人忘懷。夏宇的地位，在夏家，明顯是十分重要的。一年的時間，很多事都可以被人淡忘。比如，東城衛要在老屁股開演唱會的事情，夏美忘記了自己要拖着蘭陵王電影院看鬼片的事情。不過，就算是一年，夏宇的存在感，在夏家依然舉足輕重。就算是夏雄勒令家人要忘記夏宇的存在，可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夏公館是夏宇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一個擁有了二十年記憶的地方，滿載着他的一舉一動，怎麼可能說忘記就忘記？夢境裏的場景，有時候是最美好的，有時候卻也是最真實的。葉思仁在夏宇失蹤的這一年內，無數次夢見他和夏雄相識相戀的過程，夢見了夏宇出生的事情，夢見了夏宇被迫被洗去魔性的事情。嚴格地來說，夏宇被洗去過兩次魔性。第一次，出生的時候，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時候，葉思仁演奏洗魂曲，讓夏宇成為一個麻瓜。第二次，入魔的時候，在他體內魔性被開啟的時候，葉思仁再次拉響洗魂曲，讓夏宇再度回歸平凡。「知足是福。」他常常這麼告訴小宇。可是，在他幫小宇洗去異能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其實他從來都沒有知足過，因為沒有得到，哪裏來的知足？真金不怕火煉。是金子總會發光。夏宇，你註定是一個要擁有異能的人，你註定是個純魔性血統的異能行者，哪怕是無數次的洗魂曲，都無法徹底封鎖你體內的能量。白天的酒吧，沒有什麼人會光顧。雖然，就算是晚上，葉思仁的老屁股也生意清單罷了。拿着抹布擦拭著啤酒杯，葉思仁坐在一個高腳凳上，邊擦，邊陷入了回憶之中。和夢中的場景一樣，二十多年前，因為葉赫那拉家攻打夏蘭荇德家，因為那一次的偶然，造就了葉思仁對夏雄的一見鍾情。誰又能想到，魔界中人，其實也是痴情之人吶？為了愛情，他自願放棄魔性，放棄異能，放棄繼承人的身份，甘願淪為麻瓜，只為能和夏雄廝守終生。可是，你願意做麻瓜，不代表別人也願意啊。作為夏家的第一個小孩，葉思仁清楚地記得，當夏雄躺在床上問他，這個孩子，會不會有異能的時候，他心裏咯噔了一下，他的心裏忐忑不安。這個孩子一出生，他就能感覺到他強大的魔性異能，他怕夏雄懷疑，他怕他們的愛情會因此破裂。於是，為了他們的愛情，夏宇就成了他們愛情的犧牲品。在無知的時候，聽了一遍洗魂曲，從此成為麻瓜。葉思仁一次又一次地告誡夏宇，麻瓜很好，麻瓜很好……既然麻瓜很好，那為什麼夏天和夏美體內有半白半黑的異能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用這樣的理由來為他們也洗去異能吶？為什麼在夏雄沒有感到奇怪的時候，讓他們也成為麻瓜？「葉思仁，說到底，你還是自私的吧。」縱然是無奈的自嘲，也換不回失蹤了一年的夏宇。常常覺得自己是個好父親，常常覺得夏天和自己很像，所以對待夏天，他永遠給與最多的關注。他一直覺得，夏天喜歡結他，夏天和自己一樣，有一股傻傻的韌勁，認定一件事就會往前沖，無論途中遇到多少艱難困苦，就算結果和自己想像的截然相反，他還是會努力地做下去。葉思仁覺得，這樣的夏天和他很像。所以，他把自己所有的心血幾乎都花在夏天的身上。夏美是家裏唯一的一個女孩子。葉思仁一直信奉著這樣的一句話：女孩子是要很寶貝、很寶貝的。自然，對於夏美，葉思仁也是捧在手心裏的，幾乎是有應必求……當然，除了金錢這種他自己都搞不定的事情除外。所以，在夏天和夏美的面前，葉思仁的的確確是可以拍胸脯地說，我是個好父親。可是，在夏宇面前呢？對夏宇，他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看着夏宇每天整理著家裏的財務，做飯、收拾家裏，想和夏宇說話，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覺得，「小宇啊，明天天氣冷了，多穿點啊。」、「小宇啊，今天學校怎麼樣啊？」之類的話語，在夏宇面前，得很幼稚的樣子。或許，有時候葉思仁更加覺得，這種話夏宇如果反過來問他，他倒覺得更加正常。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葉思仁和夏宇的交流，少之又少，到後面，就幾乎不怎麼過問了。可是，葉思仁啊葉思仁，難道你忘了，夏宇也是從一個小孩子成長過來的？葉思仁的腦海里想起了有那樣一個小孩子，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叫着自己爸爸，在學會走路后，拉着自己，要自己帶着他玩……「小宇乖，爸爸要去看夏天和夏美，自己玩好不好？」「小宇乖，爸爸要去店裏了，幫爸爸照顧好弟弟妹妹好不好？」是多少次的推脫，讓夏宇不再幻想要得到父愛？在責怪別人成熟的同時，為什麼不先思考是誰逼他成熟？有哪個孩子是沒有童年的？有哪個孩子是會直接跳過稚嫩的階段的？有哪個孩子是天生就成熟的？夢境教會人幻想，現實教會人殘酷。從小對於親情的期望，叫現實的冷漠狠狠地打碎。試問，一個才十二歲的少年，如何不心碎？如果爭取換來的只有忽視，那麼，不如默默無聞，不如讓自己變得成熟。勢力、金錢至上、獨善其身。這些，是夏宇的代名詞。可是，是誰逼迫一個二十歲的少年集這些和錢有關的辭彙於一身的？若不是為了幫夏雄顧家、若不是為了幫他葉思仁搞定酒吧的水電煤，盡量做到收支平衡，小小年紀的夏宇何苦像一個菜市場的大媽一樣，天天念叨著水電煤漲價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好的青春年華，難道不是應該找個女友，和兄弟出去玩樂么？葉思仁會給夏天買結他，會給夏美買頭飾，會像一個正常父親一樣心甘情願地為自己的小孩花錢。可是，他又曾幾何時給夏宇買過禮物呢？論勢力，他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呵。他記得，美美嘲笑過小宇在他生日的時候，只會吝嗇地給他一個擁抱，幫他點上生日蠟燭，可是，在小宇生日的時候，他卻連一個擁抱都沒有，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有說過，甚至忘記過不知道多少次小宇的生日。如果付出是為了同等的回報的話，葉思仁，小宇難道不是連擁抱，都不該給你的嗎？論吝嗇，他哪裏比不上夏宇呢？夏天和夏美在他的酒吧打工，他從來沒有發過工資給他們。夏宇每個月嘴上都說着「老爸，開不好酒吧就不要搞好不好，很浪費誒。」這樣抱怨的話語，可是哪一次沒有在月底和月初來到他的店裏，幫他解決店租問題？而他什麼時候感謝過小宇了？家人的付出，理所應當。可是，回報呢？他發現，作為家人，小宇永遠都在付出，永遠都在付出的同時忍受嘲笑。可是，作為家人，又有誰對小宇說過一句感謝的話語吶？哪怕是對陌生人都會說的，謝謝。他們，也從來沒有對小宇說過啊。論勢力、論吝嗇，怎麼說，都是他們這些所謂的家人，而絕非夏宇吧。很多事，都是要經過深思熟慮才會恍然大悟的。很多人，都是要經歷生死磨難才會知其真心的。夏宇，沒有獨自像夏天那樣高調地面對生死鬼門關，卻永遠在他們面對的時候，在旁邊默默地陪伴着他們，扮演着背後的低調的角色，不為人知，不在光芒內，所以，最容易被忽略。小宇啊，一年的時間，老爸想了很多啊。老爸也學會了很多啊。老爸會自己處理店裏的賬簿了啊。小宇啊，一年多時間，老爸看到了自己對你的不公平待遇。老爸發現，其實你的勢力也是遺傳了老爸啊。小宇啊，一年的時間，如果是休假，是不是也夠了？小宇啊，就算老爸懂得再多，可是沒有你這個夏家最聰明的天才在，老爸絕對是力不從心的啊！小宇啊，老爸在迷失的方向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找到了，該如何做你的父親，那麼，你呢？是不是，可以回來看一看？看一看，我們是不是可以成為你合格的家人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