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對了,明日就是先生的七七了……」秦晏低頭在荊謠額上親了下,輕聲道,「你最近多災多難的,就別再跟去了,我去也是一樣的。」

荊謠連忙道:「那哪行,先生的尾七,我怎麼能不去,哥哥也太小心了……又不是別人,不會有事的,再說……要這麼說,哥哥剛大病了一場,更不該去的。」

秦晏一聽這話撐不住笑了:「咱倆誰更像剛大病了一場的?」

荊謠頓了下明白過來,臉刷的紅了,支吾道:「我這是沒睡夠鬧得……」

秦晏倚在床邊軟枕上輕笑:「荊少爺,講講理吧,我每天比你少睡那麼多,早起還得罰站幾個時辰,不更睡不夠了?」

荊謠有點心疼:「還不如以前呢,現在天天得上朝,哪天都睡不夠。」

「我倒不覺得什麼……」秦晏出神道,「以後就好了。」

荊謠抬頭看向秦晏:「哥哥說什麼?」

秦晏一笑:「沒事,先起來吧,再貪睡也好歹陪我用了午飯吧,一會兒陪你一起歇晌。」

外面小丫頭聞言魚貫而入,伺候荊謠起床洗漱。

翌日天還沒亮兩人就換好了一身素服一同進宮,乾清宮內晁嘉正在燒紙錢,荊謠見晁嘉眼底一片烏青低聲道:「皇上……要保重龍體。」

晁嘉苦笑一聲:「昨晚沒睡着……」

秦晏心下黯然,昨夜他和荊謠也許久睡不着,晁嘉將手中最後一沓紙錢放進火盆中低聲道:「都說尾七故人會回來,守了一夜,卻也沒看見先生……」

荊謠忽而想起之前太廟中那一幕,萬箭穿心一般,眼睛驀然紅了,秦晏在荊謠頭上揉了一把輕聲道:「皇上不必傷懷,先生思念烈帝,早早的去尋他了,想來……如今已經相見了。」

晁嘉聞言苦笑一聲,啞聲道:「相見……那日收拾先生舊物,看見先生以前在黎州時寫的札記,裏面寫着……憂心烈帝早自己二十年投胎,以後……生生世世不得見……」

荊謠實在撐不住,偏過頭滾下淚來。

晁嘉抹了下眼淚,低聲哽咽道:「先生……還不如當年就跟着父皇走了,都是因為我……」

「皇上。」秦晏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先生隱忍這些年,不是為了讓皇上愧疚的。」

「先生不是為了皇上,而是為了能讓烈帝的血脈延續下來,為了讓皇上替烈帝報當年大仇。」秦晏語氣和緩了些,低聲道,「所以皇上不必自責,這條路是先生自己選的,況且……烈帝若記得當年的情誼,輪迴台前應該是在等先生的,兩人一同投胎,來世……只羨鴛鴦不羨仙。」

晁嘉點點頭收了淚,起身道:「對,父皇定是在等著的,罷了,走吧,幸得還有你們……」

晁嘉搓了搓臉轉身出了大殿,秦晏掏出帕子來給荊謠擦了擦臉輕聲哄道:「別哭了,一會兒出門讓風吹的肉皮疼。」

荊謠抽噎了下點點頭,秦晏禁不住心疼,剛才的話其實是說給這傻東西聽的,就知道他心眼實,忍不住會難過。

等荊謠不哭了秦晏才帶着他出了大殿,外面車輛禁衛早就等著了,秦晏和荊謠上了後面的馬車,眾人一同出城,秦晏將棉簾放下來,倒了一杯熱茶給荊謠笑道:「怎麼還跟小孩子似得,這麼好哭。」

秦晏一說荊謠眼眶又紅了,秦晏連忙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就說你別跟來……」

「我就是替先生難受……」荊謠抹了抹臉低聲道,「這些年……過的多苦。」

秦晏將荊謠摟在懷裏低聲哄道:「所以先生才走的,如今葬入皇陵,跟烈帝也算是有個結果了……」

「那也不是一個陵墓里啊……我聽他們說,雖是葬入皇陵,但也是另起的穴,就像武帝和衛將軍一樣……」荊謠偏過頭低聲道,「我還記得先帝臨死前說的……這輩子,和烈帝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怎麼就……這麼苦呢……」

「難不成還讓人將烈帝的陵打開?再說裏面還有德馨皇后呢,再加上先生算什麼。」秦晏低頭在荊謠額上親了親輕聲道,「這樣可也好,先生喜愛清靜,獨一個人……也好。」

荊謠將臉埋在秦晏懷裏,半晌啞聲道:「等以後……我能葬在哥哥的墓里嗎?」

秦晏心中一疼,低聲斥道:「瞎說什麼!」

隔着層層衣袍秦晏都能感受到胸口的暖意,秦晏心裏嘆息,怕是又哭了呢,只得低聲哄道:「這還用你說?你不葬在我墓里還想去哪兒?我還能讓你去哪兒?」

秦晏低頭在荊謠側臉親了下呢喃道:「我都恨不得把你藏到我心裏頭來,怎麼會捨得你不葬在我身邊?放心吧……咱們以後不單葬在一處,還只用一個棺材,好不好?」

荊謠拚命點頭,秦晏失笑:「你說說……好好的非說這個做什麼呢?多不吉利,行了,還有一會兒的路呢,你要不先躺躺?」

荊謠搖頭,還是伏在秦晏懷裏,秦晏知道他是因為蘇先生和晁嘉的事難受了,擔心百年後同自己也不能名正言順的躺在一處,心中越發心疼他,柔聲哄了半日……

過了蘇卿辰的尾七后荊謠越發愛膩著秦晏,秦晏心裏明白卻也沒說破,他向來不喜歡口頭上承諾,除了讓人憑白歡喜一點用處都沒有,比起這個來秦晏更喜歡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但如今還不到時候,秦晏只是待荊謠更好了些,讓他安心。

「馬上就過年了……鋪子裏給小姐的紅利我又添了一份,行嗎?」荊謠在小炕桌上細細的記着帳,頭也不抬道,「小姐月份不小了,轉過年來就要臨盆,到時候辦滿月酒哪兒都少不了用錢,先多準備些吧。」

秦晏點頭一笑:「你倒是疼她。」

「也是疼外甥……」荊謠笑了下將賬冊子合上,剛要起身時外面傳吉祥來了,荊謠低聲一笑,「估計有事那邊出什麼事了。」

果然,吉祥進來行禮后道:「少爺,那邊怕是過不了年了……」

秦晏挑眉,吉祥咽了下口水低聲道:「那邊老爺……中風了。」

「原本二小姐回去后他們寬鬆多了,畢竟那些嫁妝呢,若是消消停停的也能富足的過一輩子了,但……梅府那邊隔三差五的去打秋風,太太疼娘家人,每次都要給些,因為這個那邊老爺就總生氣,兩人這段日子打過多少次了,每每鬧起來太太就說二小姐的嫁妝多是自己當年陪嫁,跟老爺沒幹系,讓他少管,這……老爺聽了這話自然更動怒,那天不知怎麼的,言語不和,老爺趁太太去梅家的時候……將太太身邊的一個丫頭收用了。」

荊謠聞言蹙眉,自跟在秦晏身邊后他也有丫鬟,到池園這邊來后伺候的丫頭更是數不清,許是秦晏留心挑選過的,都是些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荊謠跟這些小丫頭們相處慣了,一直看不上大家子裏老爺年紀一大把了還強人家做小,低聲道:「之後呢?」

吉祥撇撇嘴:「之後太太回來就發火了唄,鬧了那一場,那也無法了,木已成舟,只得忍下了,上下都改口叫姨娘,本也無事,但……」

秦晏沉聲道:「接着說。」

「但……二小姐看不過眼去,整天尋那小姨娘的不是,少爺也知道,那邊如今一家子擠在一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是非實在太多,那日不知是因為什麼,二小姐就要讓人打那小姨娘,老爺回來正看見,肯定是要攔著的,問二小姐為何胡鬧,二小姐說……如今一家子都吃喝自己的嫁妝錢,還不知足,一個姨娘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云云……」吉祥小心的看着秦晏的臉色,慢慢道,「少爺知道的,老爺最好臉,最怕人提這樣的事,當即就栽倒了,再救過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不好動彈了,說是兩個手一直抖,說話也不利索了,聽說請醫延葯的花了不少銀子,但……沒什麼成效。」

秦晏像是聽別人家的事一般,喝了口茶道:「行了,知道了。」

吉祥欲言又止,抿了下嘴唇下去了。

荊謠看向秦晏,猶豫了下低聲道:「少爺若是不放心……」

「我沒什麼不放心的。」秦晏是真的不在意,一笑道,「天道輪迴,非人力可抗,我該做的已經做了,以後我不會害他,自然也不會幫他,且看天罰如何吧。」

荊謠點點頭,秦晏走近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笑道:「我有事出去,晚上回來陪你一起吃。」

荊謠頓了下一笑:「嗯,我等著哥哥。」

秦晏輕笑:「回來給你帶桂花糕。」,說着就出去了。

荊謠接着坐到榻上來伏在小炕几上記賬,不多時外面傳吉祥有事,荊謠讓他進來了,笑道:「又怎麼了?難不成你又打聽着什麼了?哥哥剛出去……」

「不是,我……」吉祥犯難的很,猶豫道,「我有點事兒想跟荊少爺說。」

荊謠放下筆道:「說吧,可是家裏有什麼事?直接去賬房令銀子就行……」

「不是不是。」吉祥連忙搖頭,嗨了一聲道,「罷了,死就死吧……荊少爺不知道吧?這個月咱們府上的帳……是假的。」

吉祥咬牙道:「少爺上個月就挪了十萬兩銀子出去了,昨日……又挪了五萬兩,這事我父親也知道,少爺讓上下都瞞着,我們都不敢說,但……但我若不跟荊少爺你說一聲我這心裏過不去。」

吉祥雖是秦晏的奴才但到這邊來后還是跟着荊謠的時間最長,心中早就將他當秦晏一樣是自己主子,低頭道:「之前少爺病的時候,荊少爺您是怎麼拼了命的救少爺的我都看在眼裏了,我真忍不了……您也別太難受,這事兒我聽說過不少,不過就是讓外面的妖精迷了心竅過去,怕是已經置了外宅了……荊少爺別太難受,少爺怎麼待你我們都看在眼裏了,許只是一時糊塗,荊少爺您長個心眼,好好跟少爺說說,外面的妖精再好也抵不過您啊。」

吉祥怕荊謠難受,連忙又道:「少爺這樣瞞着您,可見還是怕您知道傷心的……」

荊謠一笑:「行了,我知道了。」

吉祥着急,還要再說時荊謠打斷道:「你以為這假賬我看不出來?」

荊謠將賬冊子合上放在一邊,這假賬做的是不錯,但絕瞞不過自己去,吉祥急道:「既早知道了怎麼還不攔著?今日衙門裏已經沒事了,少爺又出去了,您就不怕……」

「我不怕。」荊謠輕鬆的很,「哥哥是挪了不少銀子出去,但既是哥哥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裝作不知道,且……你說的那事不可能,這些銀子哥哥肯定是有別的用處。」

吉祥兩眼瞪得老大,磕磕巴巴道:「荊少爺別故意忍着委屈自己……」

「我沒委屈。」荊謠一笑,「我信他。」

荊謠一點都不上心,繼續翻開秦晏做的假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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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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