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三十（5）

山樑上，凌亂地坐落着十幾孔窯洞，因多年無人居住早已破敗不堪，像一隻只木獃獃的眼睛，噴著蒼涼的光暈。從中，他們依然能感受到當年那些地下工作者們是如何帶着滿腔的熱忱、冒着生命危險艱苦工作的。他們的身影如今雖已淹沒在了高高的草叢裏，但意志尚存。

如今已成老倔頭之墓的窯洞，在這十幾孔窯洞中顯得格外顯眼。令人驚奇的是，不僅他們一行人前來祭奠，此前已經有好幾撥人先於他們祭奠過了。

從留在雪地上的腳印看，來祭奠的有二三十個人。腳印不是來自御苑鎮，也不是奔向御苑鎮。這就不由得讓天命和秀青產生了許多猜疑：生前老倔頭一直是獨自一人生活着，這是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的寫照，還是他為實現自己這一願望而有意為之？為官期間，他是否結過婚生過子？按老倔頭的為人，如果沒有結婚，那剛剛祭奠完老倔頭離開的那些人又會是誰，是何身份？

天命一行人陷入迷惑之中。這時，天命想起自己和由二在整理老倔頭的遺物時，在老倔頭的枕頭底下壓着的那張早已黃的一位年輕而漂亮的女子的照片。當時，天命就很驚愕。他心想，像老倔頭這樣一位不近女色的男人，咋可能整天依戀着一位照片中的女子呢？到此，天命才恍然大悟：自古英雄愛美人！正因為愛這個女人，即使自己在遭受莫名的誣陷后，依然寧肯自己一人受苦，也不願連累自己心愛的女人，甚至一生不娶、終生獨身。

雪漸漸大了，當他們虔誠地跪在雪地上，獻飯、敬酒、燒紙時，天空已是狂風大作，鵝毛大雪漫天飛舞。他們才真正相信了上蒼有靈的說法，彷彿天公也在為老倔頭的不公哀悼呢！

今天不僅是老倔頭的祭日，也是他平反昭雪的日子。他們還買了鞭炮，為老倔頭慶賀。

當清脆的鞭炮聲在空曠的原野上響起時，所有人彷彿回到了那硝煙瀰漫的戰場，眼前重現了老倔頭那些地下黨員出生入死的戰鬥場面。

當一行人原路返回時，雪慢慢小了下來。他們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一邊舉目向遠處的喬山眺望。白皚皚的山巒，如一條銀色的巨蟒，凌空飛舞，蜿蜒而去。在裸露的峭壁上，雪無法掩蓋她的峻峭。這讓天命聯想到謝宗信和老倔頭等那些曾經被冤屈的英雄們，他想，再厚的雪永遠也掩蓋不住他們的英名。

工廠林立的煙囪噴吐出的股股濃煙在寒風中飄蕩，並漸漸散去。昔日的一切，就像這濃煙一樣，噴得越高，似乎越容易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