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凡爾納科幻故事精選(下)》(1)

第十三章《凡爾納科幻故事精選(下)》(1)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1.奇怪的瓶子

英國豪華遊艇鄧肯號在蒼茫的大海上乘風破浪,船起浪伏,片刻之間,倫敦港口已近在眼前。

這個時候,船主愛德華·格里那凡爵士——英國貴族院蘇格蘭十二元老之一,皇家泰晤士河遊船會出色的會員,他正和他的夫人海倫、表兄麥克那布斯少校端坐在安全舒適的船艙里,欣賞著氣勢磅礴的海風狂浪。

豪華公爵遊艇鄧肯號一如既往地勇沖向前。這時,船長孟格爾在望遠鏡中突然看見前方不遠處竄出了一條兇猛的大鯊魚。警笛奏響,一個魁梧的水手快速地將一個系著塊腌肉的大魚鈎沿船舷投向海中。

大鯊魚出現在前方的消息,馬上傳遍了整艘遊艇。年過三十的格里那凡爵士一臉嚴肅地走在人群之前,儼然一副領袖人物的模樣。麥克那布斯少校步伐沉穩,神情威嚴,他已經五十過頭了,皺紋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額頭上。海倫內心激動,眼神閃爍。她在屏聲斂氣地觀看大海上捕鯊的情景。

大鯊魚靠近腌肉,張口吞入腹中,正要抽身離去,大力水手抓住時機,雙臂一扯,大鯊魚立時被大力水手生生拽住,內臟被鈎,想逃也逃不掉了。只聽「嘩」的一聲,鯊魚破水而出,一頭撞在船舷上,額部受傷流血,大力水手不敢怠慢,大喝一聲,使力回拖,受了重傷的大鯊魚尾下頭上地被拖到船甲板上。這時,只聽「咔嚓」一聲,手起斧落,那條對人構成極大威脅的尾巴被另一個大力水手手持利斧砍斷了。大力水手按住鯊魚的腹部,「哧」的一聲脆響,鯊魚的肚子被剖開了。令人驚奇的是,水手從鯊魚肚中掏出了一個灰白色的罐子。

格里那凡爵士立刻看出了那個罐子是一個漂流瓶。他和孟格爾船長以及麥克那布斯對此十分敏感。他們知道,漂流瓶的出現就預示著一些可憐的人們不幸地遭遇了驚心動魄的海難。

罐子周圍已經被亂七八糟的海上垃圾緊緊纏住了。顯然,這個罐子在大海上漂泊有一段時間了。麥克那布斯眉頭一皺,馬上脫口而出:「這絕對是只法國香檳酒瓶!」

孟格爾船長並沒有閑着,他找來了一把鐵鎚。「鐺啷」一聲響后,瓶子被打碎了。幾張摺疊好的紙立刻展現在大家的眼前,可能是瓶塞沒塞緊吧,滲透進去的海水鹽漬使它們粘合在一起。格里那凡謹慎地揭開了紙張,這是三張大小相同的寫過字的紙。此時此刻,紙張上的好多字母都已模糊不清,有的甚至消失了。格里那凡拿到手上,照着陽光,一遍遍地從頭至尾,又從尾到頭,反反覆復細看了許多遍,最後才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這是三份用不同文字寫下的內容一樣的文件。」

麥克那布斯湊近格里那凡,認真嚴肅地觀看了一番。他說:「嗯,有一份是英文,有一份是法文,另外一份極有可能是德文!」

漂亮的海倫興緻勃勃地問:「哦,都寫了些什麼?」海倫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三張紙。

「我們應刻有能力有辦法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格里那凡微笑了一下。

孟格爾船長精通德文,他今年才30歲,是一個富有正義感的年輕人。格里那凡、孟格爾、麥克那布斯三人鼎力合作,他們拼拼湊湊,你翻譯一句,他弄懂一詞,終於拼湊出了這三份文件所表達的意思:1862年6月27日,三桅船「不列顛尼亞號」在格拉斯哥沉沒,沉沒地點:哥尼亞南半球,經度37度11分。倖存船長和兩名水手,上陸后被土著人俘虜,請救援,否則必死!

格里那凡轉身對海倫說:「今天是1864年7月26日,就是說,差不多在兩年前,格拉斯哥港的一艘三桅船「不列顛尼亞號」在海上遇難了,船長和兩名水手在南緯37度過11分處將這個文件裝進漂流瓶中,請求發現者設法救援他們。」

對文件中的一些字詞,海倫和麥克那布斯還在考證查據着,例如「哥尼亞」(gonie),「到達」(abor),「野蠻的…印第」(cruelsindiens)——「野蠻的印第安人」等一些有頭沒尾,模稜兩可的詞句。他們一致認為,「哥尼亞」是指正好被南緯37度線掠過的阿根廷南部「巴塔哥尼亞」(patagonie)。孟格爾立刻從一大包1862年商船日報中費了很大勁兒找出了1862年商船日報的消息:「喔,很清楚了,1862年5月30日,秘魯的卡亞俄商埠,滿載貨物,駛往格拉斯哥港。船名正是「不列顛尼亞號」,船長格蘭特!」

格里那凡馬上介面:「原來是他,蘇格蘭人格蘭特呀!我聽說過他的名字,在英國商船會員中名氣挺大的。」

這份文件所描述的場景已經非常清晰了,唯一不清楚的地方就是文件中描述的緯度問題了。格里那凡爵士拿起筆,立刻在一張雪白的紙上寫下了一些字,麥克那布斯上校迅速瞥了一眼,最後把紙遞給海倫。海倫全神貫注地看了起來:1862年6月27日,三桅船「不列顛尼亞號」,隸屬格拉斯哥港,沉沒於近巴塔哥尼亞一帶海岸的南半球海面。因為急於逃生,船長格蘭特和兩名水手逃上了大陸,被野蠻的印第安人俘虜了。情急之中拋下此文件於經度37度11分處,請求救援,不然,必死無疑!

「喔,上帝!整整長達兩年之久,不幸的倖存者,不知道他們還活沒活在這個世上。他們的家人望穿秋水也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啊!我們應該幫助他們。」海倫傷心地說。

格里那凡說:「我們不會撒手不管這件事的,因為我們都有良知,事不宜遲,我們立刻返航,我要去找海軍大臣。」

當豪華的鄧肯號返航進港時,夕陽的最後一絲光彩已經把寬闊的海面抹得有些淡黃了。

2.尋找失蹤者

不久,英國最有影響力的,發行量最大的《泰晤士報》刊發了一則啟事:「如果有人想知道格拉斯哥港的三桅船「不列顛尼亞號」及其船長格蘭特先生的消息,請和格里那凡爵士聯繫。地址是:蘇格蘭,丹頓郡,瑪考姆府。」

瑪考姆府是一座古老的貴族莊園,居住在這裏的是格里那凡爵士家族,格里那凡家族和周圍街坊鄰居一直和睦相處。格里那凡家族時常救濟貧苦的街坊鄰居,在當地名望極高,非常受人尊敬。

刊發啟事的當天傍晚,有兩個不辭勞苦的人來到瑪考姆府,叩求拜訪格里那凡爵士。

海倫一直擔心着這件事情,她希望有一個好結局。她親愛的夫君愛德華·格里那凡爵士在《泰晤士報》上刊出啟事後,就趕往英國海軍大臣府邸請求支持,她一直在等待好消息,但是愛德華至今未歸。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並不那麼簡單。她是著名地理學家威廉·塔夫內爾的女兒,她父親在探險中不幸遇難,她真心誠意祈禱上帝不要輕易奪走別人寶貴的生命。

瑪考姆府的管家把訪客請入客廳。海倫接待了他們。

訪客是一男一女,男的年齡比女的小,似乎是姐弟倆。姐姐穿得大方得體,美麗的雙眸略顯浮腫,顯然是痛哭所致。弟弟十歲上下左右,幼稚的臉龐顯出憂慮和不安。

「格里那凡夫人,我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格蘭特船長的女兒瑪麗·格蘭特,他是我弟弟羅伯爾。我們是看了《泰晤士報》上刊出的啟事才趕來詢問的。雖然現在格里那凡爵士先生不在家中,但是我們的心情你是能夠理解的,快告訴我們格蘭特船長的下落吧!」

「喔,上帝保佑!你們是格蘭特船長的孩子?太好了!上帝保佑你們,孩子們!」海倫起身離座,拉住他們姐弟倆的小手,輕輕地撫摸着他們的頭髮。她輕聲對他們說:「我馬上要告訴你們的可能是一個不幸的消息,但是希望依然存在着。」

「格里那凡夫人,我父親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您直說了吧!我們很堅強的。」瑪麗咬緊嘴唇說道。

於是,海倫向格蘭特姐弟倆講述了藏在漂流瓶中的3張紙以及模糊不清、殘剩僅余的文字,等等。最後說:「格蘭特船長大概是在巴塔哥尼亞附近的海灣遇難的。他和兩個水手設法上了岸,這就是那個漂流瓶里的求救信所透露給我們的訊息。」

「格里那凡夫人,可不可以讓我們看看那份求救文件以及那個漂流瓶?」

「對不起,暫時不能。我丈夫已經把它們帶到了倫敦,想請海軍部出力救援落難的格蘭特船長,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你們不辭勞苦、風塵僕僕地來到這裏,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們令我十分感動。讓我們一起共用晚餐吧。我丈夫會為你們帶回好消息的,假如你們不急着去辦其他事,就在我家住上幾天吧。願上帝保佑你們!」

格蘭特姐弟倆推辭不掉海倫的真誠盛邀,再說他們也不願空手而歸,要知道,他們一直放心不下他們那可憐的父親。所以他們答應了。

用完晚餐后,瑪麗非常直率地向格里那凡夫人講述了父親的生平:哈利·格蘭特生於蘇格蘭柏恩郡,一直受着良好的教育。長大后首先做了水手,然後當了大副,漸漸地掌握了航海技能,最後當了船長。在無數次遠航中,他在航海和經商兩方面都表現得非常出色。他的妻子生下羅伯爾後就去世了。他痛不欲生,於是就把出海遠航當作了一生的奮鬥目標。他的民族興衰意識很強,他一直想在海外尋找一個新大陸,真心誠意希望蘇格蘭人能夠富足強大。他把全部積蓄都貢獻給了蘇格蘭民族。在蘇格蘭同胞的贊助之下,他終於在1861年聘僱了一些船員,駕駛着三桅船「不列顛尼亞號」駛向了太平洋。他要去尋找新大陸,臨行前,他拜託一位年老的堂姐照顧他的兒女。

1861年,瑪麗才14歲。她非常思念他的父親,她一直關注著商船日報,她只能從報上獲知父親的情況。自從1862年5月,不列顛尼亞號駛出秘魯的卡亞俄港口,她就再也得不到有關父親的任何情況了。恰恰在這個時候,照顧他們的堂姑媽病故了,姐弟倆悲慘地淪為了孤兒。

瑪麗堅強地擔負起生活的重荷,她性格堅毅,靠自己勤勞的雙手艱辛地撫養著幼小的弟弟羅伯爾。姐弟倆相依為命。雖然生活如此不幸如此坎坷,但是,她尋找父親的信念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她四處打聽消息,但父親似乎是一去不復返。她不敢相信格蘭特船長也就是她父親已失蹤或遇難身亡。《泰晤士報》上刊發的啟事使她看到了希望。她不敢耽擱,立刻帶着弟弟風塵僕僕地趕到了瑪考姆府。

瑪麗的不幸令格里那凡夫人非常感動,她暗慶自己適才給了瑪麗姐弟新的希望,她沒有說出格蘭特船長已經不在人世,事實上,她也只知道格蘭特船長在大海上遇難了,海難之後的具體情況她跟瑪麗姐弟一樣,也是一無所知。她多麼希望格蘭特船長還活在這個世上啊,因為,她不願看到瑪麗姐弟成為真正的孤兒。

第二天清晨,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打破了寂靜。格里那凡爵士一夜失眠,從倫敦急忙回到了瑪考姆府。格里那凡夫人和麥克那布斯少校都起得很早,他們堅信,格里那凡爵士會從倫敦帶來令人振奮的消息。一聽到清晰而又熟悉的馬蹄聲,格里那凡夫人就知道是格里那凡爵士回來了。他們快步走出了府門。

風塵僕僕的格里那凡爵士一臉倦色,他擁抱了迎向他的妻子,一句話也沒有說。

麥克那布斯少校從他那一臉倦色中看到了格里那凡爵士的內心無奈。事情肯定不妙,麥克那布斯這樣想。

格里那凡夫人在擁抱丈夫的那一瞬間,也知道到了事情遇到了困難,但是她還是問道:「怎麼樣了,愛德華?」

格里那凡爵士無奈地嘆了口氣:「哼!海軍部那伙人根本就沒有同情心,他們不願意為這件事情作出任何的援助,他們認為漂流瓶中的求救信字跡模糊,分辨不清,時間相隔太久,這是一件大海撈針的工作。到頭來,也是空忙一場。喔,格蘭特船長!」

「不,不!我悲慘的父親吶!」一陣撕心裂肺的哀號之後,格里那凡爵士突然看到一個小姑娘向自己跪下了——格里那凡夫人和麥克那布斯上校只顧著詢問格里那凡爵士,卻疏忽了格蘭特船長的兒女。姐弟倆起得比格里那凡夫人還早,他們睡不着,一直忐忑不安地在莊園里散步。他們恰好聽到了格里那凡爵士無奈的敘述。

格里那凡爵士吃驚不小,立刻雙手扶起了可憐的瑪麗。格里那凡夫人馬上向丈夫介紹了瑪麗姐弟。格里那凡爵士連聲說:「很抱歉,瑪麗小姐,真沒想到……」

瑪麗姐弟幽怨哀苦的聲音纏繞在莊園周圍,格里那凡夫婦及其他人的心情也很沉重。

過了一會兒,堅強的瑪麗強忍巨痛擦去眼淚,拜謝了格里那凡爵士夫婦,牽着同樣悲傷的羅伯爾,往門口走去。

就在瑪麗姐弟走到門口的時候,格里那凡夫人胸口一熱,激動地說道:「孩子,請稍等片刻,我有話要對你們講。」

她深情地望着格里那凡爵士,同情的淚水順頰而下,她的聲音哽咽地說:「假如,格蘭特船長當時寫下求救信裝入漂流瓶中是把自己的生死交給了上帝,那麼,我們這些打開漂流瓶子的人就是上帝特派的營救者。親愛的愛德華,我明白你製造豪華的鄧肯號是想帶我去遊覽觀光,為的是,希望我每天快快樂樂。眼前的事情告訴了我,去拯救一個隨時有生命危險的人,取得最後勝利獲得的快樂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最美好的快樂!親愛的愛德華,不能再耽擱了,讓我們乘鄧肯號去尋找瀕臨死亡的格蘭特船長吧!」

海倫的聲音很輕,周圍的人都聽到了,他們不僅聽到了,而且還聽得很仔細。有聲的表達,無聲的感動。格里那凡爵士欣慰地抱住了他美麗而善良的妻子。

因為格里那凡爵士的豪華遊艇鄧肯號要出海仗義救人,所以格拉斯哥港口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人們都非常關注這件事情。

排水量高達21噸的鄧肯號是一艘英國遊艇族中數一數二的遊艇,它裝有當時最先進的蒸汽機,馬力十足,比狂風還快。鄧肯號擁有首桅和主桅,它可以任意張開調整主帆,它還擁有梯形帆、小前帆、小頂帆、檣頭帆等一系列普通帆船所擁有的風帆,風力有多大,航行的動力就有多大。

孟格爾船長為這次遠程航行費盡腦汁,在他的安排和指揮下,遊艇作了一番增添。孟格爾船長以及他的手下群策群力,為此次遠航人員,為格里那凡爵士夫婦、格蘭特姐弟、麥克那布斯少校切身着想,對他們照顧得十分周到,安排得非常貼心。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對此感到十分滿意。

孟格爾船長將格里那凡爵士莊園的24名子弟全部安排到下層平艙住宿。莊園子弟們對格里那凡爵士忠誠不二,盡心盡職。他們尤擅格鬥,善使武器,是此次遠航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的衛士。船員們都配置了防身兵器,在船的甲板上還安置了一尊活旋轉大炮,以防意外之禍,以御突發之難。

這樣豪華、功能齊全的鄧肯號令人們大開了眼界,眾口稱妙,拍手贊好。連港口內緊挨着鄧肯號停泊的大型汽船蘇格提亞號船長伯爾冬也用羨慕的眼光久久凝望着鄧肯號。

8月24日晚上,已在船艙中安置停堂的格里那凡爵士夫婦、麥克那布斯少校、瑪麗姐弟、奧比內夫婦及全體船員,一齊離開了鄧肯號,往格拉斯哥教堂走去,他們要為自己這次遠行進行祈禱。回到鄧肯號,時間已經到了晚上11點整。

3.遊艇陌生人

第二天凌晨3點鐘,隨着一陣汽笛轟鳴,豪華遊艇鄧肯號載着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以及他們的豪邁深情,向大西洋駛去。

大海的狂風巨浪猛烈地拍擊著鄧肯號。黎明時分,海水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瑪麗跟着格里那凡夫人走到甲板上觀看海上日出。格里那凡爵士和麥克那布斯起得更早。此時,他們正面朝大海,伸開雙臂,迎著海風感受大海的博大胸懷。羅伯爾頑皮地扯住帆索,猱身直上,霎時便攀到桅杆高頂。他正在刻苦適應大海的脾氣。

驚鴻一瞥,海上日出結束,大家又轉回到船艙里去。唯一留下的是,正在凝神抽著雪茄煙的麥克那布斯少校,他似乎餘興未盡。就在這時,舷梯上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少校回頭一望,一個陌生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麥克那布斯心裏吃驚不小,但沒有溢露於言表,他仔細地打量了陌生人一番,暗自揣測這個陌生人的身份及來歷。

那個陌生人身形高瘦,年紀大概有40歲上下。一頂旅行專用鴨舌帽戴在高高的額頭上,高鼻樑上架著副大眼鏡,棕色的旅行夾克衫,口袋密佈在上衣和褲子周圍,每個口袋塞得很擠,形象很怪異,極其眩人的是,胸前弔掛着一個單筒大望遠鏡,少校以前看到過這種望遠鏡。

陌生人慈眉善眼,舉止大方,行徑端正。麥克那布斯並沒有因為這個陌生人表面謙和就放鬆警惕。少校心裏嘀咕:他是不是格里那凡的客人?可是爵士似乎從來沒有提到過這個人呀?

「總管!總管!」陌生人的語言不是純正地道的英語。艙里的奧比內先生應聲即到,他看到這個陌生人時也吃驚不小,他也嘀咕:他是誰呀?我怎麼不認識?

陌生人解釋道:「我整整安睡了30多個小時,哦,現在我需要填飽肚子。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先生們?」

奧比內問道:「等等,先生,你住幾號房?」

「嗯,我是6號房的乘客雅克·巴加內爾呀!」

孟格爾船長在這個時候來到了甲板上,他是恰巧路過。雅克·巴加內爾見他身穿船長制服,立刻走上前伸手說:「嗨,你好,伯爾冬船長!」

「等等!先生,你搞錯了,我不是伯爾冬。」

「啊?這難道不是去印度的蘇格提亞號嗎?」

「瞧,先生,你又搞錯了,這是鄧肯號,開往大西洋,遠航!」孟格爾說。

這時,格里那凡爵士夫婦、瑪麗·格蘭特也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陌生人一見到氣宇軒昂的格里那凡爵士,又述說起自己來了:「打擾了,先生。我是巴黎地理學會理事雅克·巴加內爾,也是柏林、孟買、達姆施塔特、萊比錫、倫敦、彼得堡、紐約、維也納等地的地理學會會員,我還是東印度皇家地理科學會名譽會員。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我現在腳下所站着的這艘船是開往印度的蘇格提亞號。但這位先生卻說這艘船是駛向大西洋的鄧肯號!」

關於雅克·巴加內爾的名聲,格里那凡爵士早有耳聞,不能說是如雷貫耳,但用耳熟能詳來形容卻是一點兒都不過分。巴加內爾是地理學家,在地理學方面既是專家也是權威,同時,他也以在生活中粗心大意聞名。格里那凡爵士微笑着問道:「巴加內爾先生,如果方便的話,你不妨說說你是如何搭上這條船的?」

「好,非常願意。我是從巴黎預訂的船票,艙房是蘇格提亞號6號房。當我搭火車趕往格拉斯哥港時已經是上午9點鐘了。當時天很黑,我立刻乘馬車趕到碼頭,馬不停蹄地上了船。奇怪的是,我沒有碰到船員。我沒有細想那麼多,立刻走到了6號艙,門是開着的,我在火車上折騰了將近40個小時,我來不及多想,倒頭便睡了。沒想到一覺睡了30多個小時。現在想想,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在身上口袋裏翻出翻進,手忙腳亂一陣后,終於拿出船票,又瞧了瞧自己的手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嘿,巧得很,不多不少正好36個小時。沒騙你們吧,蘇格提亞號的船票,瞧瞧!」

事情很快就弄得一清二楚了。馬虎大意的雅克·巴加內爾是在大家上教堂祈禱的時候,糊裏糊塗地上了船。

「很抱歉,事情的結果不得不讓你放棄去印度考察的計劃。你本來搭乘的是蘇格提亞號,可是你卻摸黑錯上了我們這艘開往智利的鄧肯號。」

「喔,上帝!」巴加內爾連聲叫苦,咚咚幾聲急步聲響,他飛快奔下樓梯,跑回6號艙。他迫不及待地查看了自己的行李。很幸運,在搬放行李這一細節行為上他還沒有粗心大意。他的行李都在艙里,一件不少。

巴加內爾心情非常沮喪,後悔之情溢於言表。他望鄧肯號上懸掛的旗幟,臉上很難為情:「哦,哦,尊敬的格里那凡爵士,我想我們應該商量一下。就是,這艘豪華氣派的遊艇應該駛往東方的印度才是明智之舉。觀光世界風采,東方的印度比智利美麗多了。我們同往印度那可真是幸運萬分啊!我去印度肩負着考察當地地理的神聖使命啊!」

「對不起,巴加內爾先生。假如我們此行是旅行觀光的話,隨便到哪裏都可以。但是我們現在是去找幾個遇海難后被遺棄在巴塔哥尼亞地區的人,並要安全地把他們帶回英國……」格里那凡夫人情緒很激動地說。

雅克·巴加內爾仔仔細細地聽完格里那凡夫婦對漂流瓶以及格蘭特船長的講述。最後,他聽到海倫大義慷慨要遠航救援落難的格蘭特船長時,他格外激動,深情地說道:「高尚的海倫女士,我為你這種義舉,這種無私奉獻的崇高精神深深感動。一切的讚美之辭盡在我激動不已的內心深處。那麼在鄧肯號抵達第一個靠岸停泊的地點之後,請讓我上岸,換搭回歐洲的船再去印度,可不可以呢?」

「我們不反對你的這個決定。既然有一面之緣,不妨在我們這艘遊艇上逗留幾天,您意下如何?」格里那凡爵士舉手投足盡顯紳士風度地說。

巴加內爾聽了爵士這一番話,心裏稍感欣慰。上錯了船,本來是件難堪的事情,巴加內爾非常感謝爵士寥寥數語便解其圍。他拜讀了格里那凡爵士遞給他的那3份求救信。並對爵士一行人能夠想方設法救落難的格蘭特船長的行為表示讚賞。大家都很高興,並為之大受鼓舞。

雅克·巴加內爾得知海倫的父親是已逝著名的威廉·塔夫內爾時,他立顯恭敬謙和神情。威廉·塔夫內爾生前經常與他有書信來往。兩人雖未謀面,但卻是神交已久,威廉·塔夫內爾在地理方面的學識讓巴加內爾十分欽佩。巴加內爾和另外一位著名地理專家曾聯名致信地理學會,鄭重推薦威廉·塔夫內爾加入地理學會,成為巴黎地理學會會員。

豪華遊艇鄧肯號經過了馬德拉群島、加那利群島,但他都沒有下船的意思。大家猜想,巴加內爾大概是除了印度對其他地區皆不感興趣,也有可能是,他從地圖和地理書刊上對它們爛熟於胸了吧。

9月2日,鄧肯號經夏至線,駛向佛得角群島,這些時日都是一帆風順。

鄧肯號停泊在佛得角群島普臘亞灣,這是航行南美大洲的最後一個停泊點。巴加內爾要轉程去印度就非得下船不可了。

此時此刻,風雨籠罩住了普臘亞灣。孟格爾船長準備放小艇將整理好行李的巴加內爾送往普臘亞城。但此時此刻的巴加內爾非常不願意離船上岸。尤其是他聽格里那凡說,這樣的天氣將延續很長一段時間,在這種時候,很少有船來普臘亞,在普臘亞灣等待乘回歐洲的船,少說也要等上一年半載的。很顯然,巴加內爾此時還不想形單影隻地離開鄧肯號。

格里那凡爵士看到雅克·巴加內爾猶豫的樣子,就知道他也想加入到援救格蘭特船長的行動中來。所以他直言不諱地詢問巴加內爾是否願意放棄到印度深入考察的計劃,參加尋找格蘭特船長的行動,與此同時,還可以考察沿途其他地方的地理位置。

「我早就想這麼辦了,但一直不好意思開口,既然格里那凡爵士盛情邀請,我當然願意了。」巴加內爾喜上眉梢。

9月7日,鄧肯號駛過了赤道,進入南半球,一如既往地,徐徐航行在大西洋上。

巴加內爾忘不了他的老本行,他的眼睛總離不開地圖。他幸運地在船艙里翻出了幾本舊西班牙文圖書,他很樂意在漫長的航行中學習西班牙語。西班牙人當年橫渡大西洋,征服了南美洲,大洲眾多地區都淪為西班牙的殖民地,於是南美洲聽得懂的外國語言是西班牙語,對英語、法語似乎是聞所未聞。巴加內爾還為羅伯爾講述了哥倫布發現美洲,麥哲倫環球航行等探險家的軼事。巴加內爾給人的感覺已經很明顯了,直言快語,激情樂觀。

當鄧肯號駛入著名的麥哲倫海峽,進入太平洋時已是9月25日了。

格里那凡爵士要求孟格爾船長把鄧肯號駛到南美洲科爾科瓦多灣。從地圖上看,此處離南緯37度線很近了。鄧肯號緊挨着奇洛埃島和南美洲南部海岸一些零星小島邊緣航行。他們一絲不苟地沿岸尋找,不肯放過任何海上漂流物,甚至連垃圾也要撈起來查看,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鄧肯號在智利和塔爾卡瓦諾港口停泊。格里那凡爵士和巴加內爾乘小艇上岸,急急忙忙趕往康塞普西翁城,直接奔往當地英國領事館。最後的結果令大家都很失望,不要說英國領事,就連其他國家設在此處的領事館,都沒聽說過有船隻遭遇海難的消息。緊接着,格里那凡爵士又私自掏腰包僱人到周圍海岸探查親訪,如此盡心儘力地進行了一個禮拜,依然是一無所獲。瑪麗姐弟倆垂頭喪氣,全體船員的心情和瑪麗姐弟的心情一樣糟糕。

巴加內爾重新接過那3份求救信,他看得非常細心,一個字也不肯漏過。他一言不發地看了一個多小時,終於開口了:「先前,你們的推測是印第安人(indian)之前的空白應是『將受俘於』的意思,但我的觀點卻是『已被俘於』更為恰當。也就是說,他們剛扔完瓶子就被野蠻兇猛的印第安人俘虜了。」

「我不這樣認為。」格里那凡爵士說,「瓶子只能在船遇難時扔入海里,也就是說,信中說的經緯度肯定是指船隻出事時格蘭特船長等人上岸的地點。」

「可是我們在經緯37度附近查找了6天了,依然是一無所獲。我想,應該另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船長和水手遇難后一上岸就被印第安人抓住了。依格蘭特船長的航海經驗,他當時應該是急急忙忙將寫着求救信的漂流瓶在南緯37度附近扔進流向大海的大河,渴望瓶子能隨河水漂入大海,僥倖被人撈起而獲救。我想,格蘭特船長也知道這種做法希望渺茫,但是,除了這個辦法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雅克先生的推理很科學。」海倫讚賞地說道。

「過獎了,夫人,我堅信我們上岸一直沿着南緯37度線尋找,哪怕是走遍南美大洲到達南美大洲的另一側大西洋沿岸,我們也一定會找到格蘭特船長的!」巴加內爾立刻熟練地打開地圖,指東划西,「瞧,內格羅河、科洛拉多河,這兩條大河的許多支流都被南緯37度線橫截。很顯然,格蘭特船長肯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瓶子順河入海,漂泊游移。」

格里那凡爵士接過巴加內爾遞給他的那3張模糊不清的紙,沉思了好久,才開口說道:「嗯,巴加內爾先生的推理的確很科學,就這樣吧!讓我們登岸尋找,作一次橫穿智利、阿根廷的陸上探險吧!」

格里那凡爵士、麥克那布斯少校和巴加內爾是這次探險的主要參與者。羅伯爾得知父親極有可能被印第安人抓住了,急躁憂慮地吵著要一起去尋找。大家都理解羅伯爾尋找父親的心情。格里那凡爵士非常喜愛羅伯爾,在他的心目中,羅伯爾已經成了他的兒子。他同意了羅伯爾的請求。孟格爾身份特殊,工作艱巨,他必須身不離船地掌舵鄧肯號,在阿根廷的哥連德角和聖地安托尼角間巡航,等候與陸上探險隊會合。他同時還肩負照顧海倫夫人、瑪麗小姐的重任。探險隊中有3名成員是鄧肯號船員:大副奧斯丁、水手穆拉第和威爾遜。他們非常幸運,在經過千篩萬選后,有幸參加陸上探險隊。

4.身陷地震中

10月14日,陸上探險隊搭小艇上岸,船上的海倫一干人揮手向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告別。

格里那凡爵士雇了一名在南美生活了20餘年的英國人做嚮導,還租了10匹阿根廷騾子以及兩個阿根廷當地的騾夫。探險工作全部準備就緒,交通工具,馱行李和幾捆布匹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格里那凡準備將布匹贈送給土著人酋長交誼用的。在陌生而艱險的南美大陸碰到當地土著人,最好的捷徑就是結交他們,便於得到幫助。探險人員各自都身配武器,帶齊彈藥。這些在探險旅程中都是必不可少的。

他們最先在沿海地區擴大尋找範圍,但是一無所獲,他們不得不轉移尋找探查的視線,開始在內陸沿着南緯經度往東徑直尋找過去。

南美草原風光無限,越靠近內陸人煙越為稀少。探險隊渡過拉克河和杜巴爾河后,前方已經出現了安第斯大山脈的險嶺峻峰。

巴加內爾一路忙得不亦樂乎,他邊行邊觀察隨身攜帶的南美地圖,他對路過之地考察得格外仔細,一一對照書上所載文字記錄。對於同伴們提出的各種疑問,他回答得非常出色,走在前面的嚮導也不時用欽佩的眼神回頭看看巴加內爾。空閑之餘,巴加內爾便獨自一人學習西班牙語。

幾天過後,探險隊已經深入了安第斯山脈,他們不走嚮導熟悉的兩條穿山小路,而是選擇另外一條狹窄的安杜谷小道艱難地跋涉。要知道,只有安杜谷小道才真正位於南緯37度線上。

山道曲折,小路坎坷,險谷幽深,山峰險岩重重疊疊,有幾座峭崖已是搖搖欲墜。這一帶是地震、火山爆發的多發地區。山高路險,但格里那凡等人卻是絲毫不畏懼。嚮導對這條狹徑窄道十分厭惡。要知道,這些地方的自然標誌如一株樹、一堆石頭、一方山谷,都極有可能在某次地震中改變形態或者隱沒。失去這些自然標誌,嚮導根本就無法帶路。這時,嚮導已經技窮才微,再也辨認不出上次來的路徑了,騾子也累得氣喘吁吁。

這些情形格里那凡爵士瞧得非常清楚,大家都心知肚明。於是,格里那凡轉身和巴加內爾交換了一下意見,立刻便和嚮導、騾夫結賬了事。探險隊員再無他念,只管一心一意穿山越嶺,一路艱行。

前方道路坎坷不平,身體極棒的穆拉第和威爾遜兩位水手扶弱攜幼,眾人極為感激。尤其是羅伯爾,他年幼身小,在他們兩位水手屢施援手的情況下,才勉強趕上大家。

路越來越陡,山越來越險,高處不勝寒,草木略顯枯稀,但大家依然能夠見到高原的珍稀動物騾馬、羊駝。眼看山頂漸近,視野之中冰壁聳立,寒氣懾人,高空缺氧,呼吸困難,每走一步極費勁力,稍有疏忽,都有可能摔倒滑落,此處山高險阻,常年冰川不融,大雪不化。

夕陽西下,傍晚來臨。格里那凡爵士愁眉苦臉觀察周圍何處能更好宿夜之時,麥克那布斯少校突然手指前方,驚呼:「前面好像有一座土屋!」

格里那凡爵士轉頭回望,但見前方凸突之處有一個冰雪堆,形如小屋,狀似偏房。

那座小屋是印第安人用土坯——一種黏土製成的,日晒后變硬吸熱,十分堅固。格里那凡一行人大步跨進小屋之中,見小屋甚為簡陋,房雖小,但七人住宿一夜還是能勉強度過。僻角處還存放一個可供取暖的爐灶,大家不由齊聲歡呼。

格里那凡和威爾遜大步跨出小屋,巴加內爾尾隨其後。三人走到洞外乾燥的地方尋找乾枯的苔蘚毛草,雪峰冰巔沒有木炭取火之物。不一會兒,倒也幸運地撈起了一堆毛草。格里那凡想到漫漫長夜,沒有溫火暖身實在是過不了這一宿,他帶着水手威爾遜不停地尋找毛草。巴加內爾踮足長望,但見安第斯山脈連綿千里,縱橫天地之間,蜿蜒多奇。看那安杜谷火山,噴口長煙,輕搖直上,卻是另一番風光。

三人懷抱珍稀易燃乾枯毛草苔蘚奔回小屋,用火石敲打了好一會兒,在雪山之巔終於燃起了顫顫微火,大家伸手出腳儘力接近火堆取暖,口中吃着的乾糧算是晚餐了。

這時,突聞尖銳野獸吼聲不斷,嘯聲不絕,各自心頭不禁一驚。不由暗想,這千丈萬仞山巔,怎麼會有野獸出沒呢?此時,吼聲越來越響,嘯聲越趨越近,稍一細聽,便可聽見野獸雜亂的奔跑聲,直奔小屋而來。大家心頭一震,紛紛搶先出屋,麥克那布斯隨手持槍而出。

黑暗中,模糊不清的獸群狂沖而來,在離他們不到一英尺的地方一衝而過。格里那凡他們根本看不清是什麼動物。眾人本能地趴在地上,唯有巴加內爾臨危不懼,倒趨步靠近,巴加內爾正要細眼觀望,突見一物竄起將他立馬摔倒在地,半晌不作聲,情急之中,他雙手緊緊抱住了頭部。麥克那布斯一聲不吭,橫槍在臂,「砰」的一聲,朝獸群開了一槍,依稀望見有個黑影猝然而倒。片刻之間,獸群飛奔山崖下不見了蹤影。

麥克那布斯走上前去看到雪地上躺着一隻死獸。

眾人一邊誇獎少校神槍無敵,一邊讚揚獵物皮嫩。眾人拽拉那死獸進屋裏,借爐中火光一看,巴加內爾首先拍掌大笑道:「妙啊!妙啊!這樣夜深氣冷之時有烤駝肉吃,倒也不失風雅。這可是只健壯的南美駝馬啊!」

巴加內爾一邊烤駝肉一邊流口水,在火堆上折騰翻滾幾下,張嘴就向那烤駝肉咬去,忍不住怪叫一聲「啊呀!」竟不敢再咬下去。眾人問他:「怎麼啦?」

他不好意思地說:「可能是這頭南美駝馬長途跋涉,體內養分已消失殆盡了,才會這樣難吃。」眾人聽后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眾人不得不回到現實中來,這些雄壯的南美駝馬為什麼不顧疲勞飛身奔跑?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問題伴隨着一日勞頓恍恍入睡。格里那凡爵士也恍恍入睡。剛睡不久,隱隱約約聽到一陣轟轟聲由遠及近,好像是雷聲。他立刻驚醒,一躍而起,剛一站定,立刻就感到地面在搖晃、顫抖。緊接着又是一個猛烈的大震動,小屋頓時搖搖欲墜。格里那凡大聲喊道:「大家快起來!發生地震了!」他這一聲似迅雷響過,大家手忙腳亂地抓起自己的行李,蜂擁出屋,剛一出屋,「嘩啦」一聲大響小屋倒塌了。

突逢地震,大夥兒茫然小屋倒塌了站在山頂,極目眺望,但見周遭亂石蹦撞,冰川崩濺,轟轟聲天崩地裂,隆隆聲震耳欲聾。緊接着,格里那凡一行人腳下之地漸漸崩下,大夥兒慌忙之中伸手力抓住石凸岩不敢放鬆,生怕一個不小心被甩出去。地震愈演愈烈,山崩漸滑漸速,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危急之中哪裏敢眨一下。山頭下崩之勢時穩時猛,大家的心情也是時緊時松。這生死驚變,誰也不敢輕視自己的生命。

這支小小的探險隊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他們的命運都掌握在上帝手中。

大夥兒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崩滑的山頭突然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猛然停止了下滑,格里那凡等人被慣性拋到了空中,只聽得「啪啪噗噗」接連幾聲重響,大夥兒先後摔落在地。

直到此時,眾人才擺脫了地震山崩的折騰,慢慢清理頭緒,重新審視自己,雖然沒有什麼損傷,但一回想起剛才那天崩地裂的情景,不由得背涼汗冷。麥克那布斯少校是第一個站起身來的。他回顧周圍,不由得目瞪口呆——年小體弱的羅伯爾不見了。

眾人此時心情不亞於又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地震,他們又擔驚受怕起來。眾人分頭在周圍尋找,叫喊著羅伯爾的名字,希望他平安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大家四處尋找,依然是一無所獲。眾人心情沉重,不由得仰天悲嘆。這一看更是嚇了他們一跳,就在剛才,大夥兒從1200英尺的雪山冰巔,滑到安第斯山脈的東側。這裏屬於阿根廷的草原,氣溫宜人,艷陽高照。

此時此刻,大夥心裏都不是滋味,又是沮喪又是懊悔,格蘭特船長沒有找到,現在又把他的兒子羅伯爾也給弄丟了。格里那凡爵士萬分無奈,百般惆悵,愁看天際,蒼天之上一隻蒼鷹正振翅高飛。

蒼鷹目光犀利,它能在2萬英尺的高空俯瞰大地,能夠清晰地分辨草原上的牛、羊、鹿、兔。它捕獵時急遽陡落,倏地伸出銳利剛勁的鷹爪抓起野兔、山羊,振動大翅,急速離地凌空。沒有食物的時候,它也不會放過死屍。

5.土著神槍手

格里那凡全神貫注地注視着蒼鷹在空中盤旋,忽見它猛拍幾下長翅,急遽陡落向遠處的山岩撲去,似乎發現了獵物。

「是不是羅伯爾遭遇不測了?」格里那凡心口一緊,憂慮纏繞在他的雙眼周圍。再睜眼觀望時,蒼鷹復又返飛高空,利爪之下已多了一具人體。格里那凡連聲叫苦,鷹爪之下正是羅伯爾。他記得羅伯爾所穿服飾的顏色。格里那凡提槍在手,右眼輕閉,左眼直望,久久不敢開槍。

麥克那布斯早就覷出了蒼鷹的一舉一動,他接過爵士的馬槍,雙手穩持,槍口對準了高空中的蒼鷹,正準備扣動板機,這時,另一邊山谷的岩石間傳來「砰」的一聲大響,槍響鷹落,蒼鷹像斷了線的風箏直掉下來。

眾人不及細想快步徑奔蒼鷹墜落處,昏迷不醒的羅伯爾躺在了那兒。格里那凡萬分驚恐,他生怕羅伯爾有個閃失,將頭貼在羅伯爾的胸口,頃刻之間,格里那凡驚恐的臉色露出了一絲欣慰。他脫口而出:「他還活着!羅伯爾還活着!」

喜上眉梢的探險隊員們興奮地大笑起來。在大家群策群力之下,羅伯爾重新睜開了眼睛。地震山崩之時他被震暈過去,不省人事,而現在羅伯爾又活潑蹦跳了起來。

直到此時,大夥兒才想起那位在緊急之時開槍救羅伯爾的人。在山坡一側的岩石邊,一個剽悍漢子提着長槍威嚴地站立在那兒。

麥克那布斯和格里那凡齊步走向那個大漢。那個大漢臉上塗着紅、白、黑三種花邊,慈目面善。他倆用手勢表達了他們對這位印第安人的感激之情。那個大漢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但他知道格里那凡他們是友好的。巴加內爾這時快步奔來,他立刻用剛剛學會的西班牙語問候那個印第安人。那人不解,巴加內爾又補充了幾句,那人還是不解,但也說了幾句話。

麥克那布斯和格里那凡疑惑地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細心地聽了一會兒,覺得雙方交談中印第安人的語言像是西班牙語,巴加內爾的發音卻很怪異。麥克那布斯少校忍不住插了一句:「雅克先生,你的西班牙語似乎不是純正的吧?」

巴加內爾惱羞成怒,大聲說道:「你說什麼?你有沒有搞錯。我是照着這本詩集上學的,我所說的才是純正的西班牙語!」

巴加內爾立刻從身上掏出一本詩集出來。格里那凡爵士翻開一看,書中文字他是一字不識,但是書卷首有一幅作者畫像,他還是認識的:「這不是葡萄牙著名詩人卡蒙斯嗎?他為葡萄牙航海家達伽馬寫過頌揚長詩,哪個不知,誰人不曉!」

麥克那布斯毫不客氣地說:「很抱歉,你學的是葡萄牙語!」

地理學家巴加內爾學西班牙語卻背起葡萄牙詩集裏面的詩句對答陌生的印第安人,這個笑話搞得太大了,眾人忍不住長聲大笑。巴加內爾很尷尬地擠出了一絲苦笑。他立刻為自己打起圓場來了:「這無大礙,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大致上差不多,跟這位印第安人交談幾句還是綽綽有餘的。再怎麼說,我也是苦練了一個多月的葡萄牙文呀!」

又費了好一陣時間,巴加內爾終於了解到了對方的一些情況。

救羅伯爾的那個印第安人名叫塔卡夫,塔卡夫這個詞在當地土語中意思就是神槍手。塔卡夫槍法超群而且對巴塔哥尼亞高地和阿根廷草原的道路、河流了如指掌,爛記於胸。格里那凡正需要這樣一個好嚮導。

他讓巴加內爾向塔卡夫表達了想雇請他當嚮導的意思。塔卡夫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他以前就是幹這一行的。

探險隊得到塔卡夫的相助,真是如虎添翼。

在塔卡夫的指點下,格里那凡用低廉的價格買了六匹健馬,增添了一些食物。當格里那凡想為塔卡夫買一匹健馬時,他大搖其頭,表示不需要。

當探險隊裝備完畢,各人上了馬準備出發時,塔卡夫立時指塞嘴唇,長嘯一聲,嘯聲剛停,對面山腳下樹林中閃出一匹棕紅色的馬朝塔卡夫直奔而來。

少校是軍旅行家,他馬上就看出那匹馬是匹罕見的寶馬,忍不住稱讚了起來。塔卡夫聽麥克那布斯少校稱讚他的馬,心裏當然高興,呼喊著馬的名字,牽住韁繩,撫摸起駿馬來。而巴加內爾就所當然地成了翻譯。

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安全深入到阿根廷大草原。

初冬的南美洲大陸,氣候燥熱,太陽毒辣,大家準備好的水在這時卻不夠飲用。沿途水源罕見,行走十分辛苦。

塔卡夫的經驗告訴大夥兒,要補充水分必須抵達鹽湖。格里那凡希望大夥兒稍加忍耐,急速前進。當大夥兒千辛萬苦抵達鹽湖時,他們差點兒氣得連嘴唇都要破裂了——鹽湖早在幾個月前就被太陽蒸發乾了。

補充水分的問題一時間成了焦點問題,格里那凡感到這個問題的確很棘手。塔卡夫說他知道在30多英裏外的瓜米尼河有充足的水源,不妨一試。但如果瓜米尼河也斷流,就立刻回來和後面的隊員會合繞到另一方向尋找水源,這樣省事不會走冤枉路。羅伯爾毛遂自薦要和格里那凡、塔卡夫同行。

炎熱的天氣讓格里那凡三人熱得透不過氣來。走了一段路程,其餘的兩匹馬都不願再走下去了,只有塔卡夫的駿馬願意繼續它的旅程。可是沒過多久,塔卡夫的坐騎也變得焦躁不馴,它張開鼻孔和嘴巴喘著粗粗的大氣,不停搖著頸脖,它總想要掙脫韁繩直衝向前。這時,有經驗的塔卡夫喜上眉梢,他告訴同伴:「它一定是發現水源了。」話剛說完,那匹駿馬突地直衝向前方。果然不出塔卡夫所料,前面不遠處有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河。人和馬拚命喝瓜米尼河的清水,喝完水后,他們決定先找一個地方住宿下來,因為天快黑了。

在河邊,他們很快找到一個三面有木柱圍起,只有一面是缺口的院落。塔卡夫說這是當地人用來關牛馬用的。選好住宿的地方后,他們騎馬縱橫在森林裏,打了很多獵物野味,足夠吃兩天了。然後三個人各顯其技,分別捕獲了不同種類的獵物。由三匹馬馱著,仍略顯得吃力。

天黑了,但少校他們還沒趕來,其中的主要原因不排除人渴馬乏,看這情形,今晚,格里那凡三人只能露宿了。格里那凡三人剝皮拔毛,生火添柴,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飯後,勞累了一天的格里那凡三人早早入睡了。這天晚上,月光昏暗,草原寧靜。羅伯爾和格里那凡的坐騎經受不住一日的折騰卧地而眠。唯獨塔卡夫的駿馬站守在院落當中。

半夜三更的時候,一陣輕微的聲響,驚醒了塔卡夫,他一躍而起,他感覺到一種秘密的危險正在靠近。他的駿馬噴著粗粗的鼻息,平時他的馬遇到勁敵就是這樣表達不安的。通過未滅的炭火,塔卡夫看到,眾多的黑影偷偷地圍住了院落,他明白這些都是兇殘的野獸。

他準備好了兵器和彈藥。一聲長嘯在夜深人靜時陡然響起,格里那凡和羅伯爾被驚醒了。

「那是什麼?」

6.草原紅狼

只聽「砰」的一聲大響,塔卡夫一槍打倒一頭肉紅色的如狼大小的猛獸。倉促之際打出這一槍,倒也嚇住了那伙進攻者。塔卡夫依然持槍御獸,告訴兩個同伴他們遇到了草原紅狼!

「別擔心,羅伯爾。」格里那凡看見羅伯爾驚恐的目光拍了拍羅伯爾的肩膀,但暗自卻連聲叫苦。草原紅狼又稱鬣狗,經常成群結隊地襲擊獵物,是很難對付的兇殘野獸。

羅伯爾表現得非常勇敢,他拍了拍他手中的槍說道:「我們何必怕它們,我們的槍可不是吃素的。要它們嘗嘗子彈穿心的厲害。」

格里那凡苦笑了一聲,要知道,因為白天打獵消耗了不少子彈,要對付這些草原紅狼,子彈遠遠不夠。塔卡夫飛快地燒起了一堆熊熊大火,他想憑這堵火牆抵擋草原紅狼的瘋狂進攻。明亮的火光,讓格里那凡和羅伯爾看清了侵略者的數量,簡直是太多了!

塔卡夫他們三人不敢浪費一顆子彈,他們只知道打出一顆子彈就應打死一匹草原紅狼,他們想熬到天亮。15發子彈幹掉了15匹紅狼,但火光漸暗,子彈也所剩無幾了,夜更深了。

當最後一顆子彈打出去后,塔卡夫抽出鋒利的佩刀快速地結果了幾匹紅狼。離天亮還早著呢,紅狼要等到太陽升起后才會離去。令他們意料不到的是,紅狼不再硬沖硬闖了,它們改變戰術,一心想摧毀那堵木柱圍牆。如果木柱圍牆真被紅狼摧毀,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驚恐不定的馬匹掙斷韁繩,在圍牆裏亂奔猛跑。塔卡夫的駿馬正圍着他繞圈子。塔卡夫獨自沉思了半晌,立刻快速將鞍轡安在他的駿馬身上,又飛快綁牢馬肚帶。

「你這是幹什麼?」格里那凡慌忙抓住想上馬的塔卡夫。

「我騎上我的駿馬藉機引開紅狼,你們在這裏,不會有危險。」塔卡夫知道眼下情勢危急,若不將紅狼群引開,三人都難免一死。

「塔卡夫,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爵士斬釘截鐵地說道。

「時間緊急,事不宜遲,應該當機立斷!」塔卡夫說得很急。

「好,讓我一個人去吧,你保護好羅伯爾。」格里那凡爵士也很果斷。他也知時機稍縱即逝,雖然此舉兇險無比,卻也不在乎了。

他們都爭先要騎馬引開草原紅狼。

格里那凡正要搶步上馬,突覺肋下一緊,身不由己向一側傾倒,幸虧腳步穩紮,沒有摔倒。與此同時,一個矯捷身影飛身上馬,只聽得一聲「對不起,朋友們!」正是羅伯爾的聲音。羅伯爾此聲一落,人馬已奔出院外。駿馬奔跑得奇快無比,引得草原紅狼紛紛隨後追趕。轉眼間,院落又平靜如初。

格里那凡得知是羅伯爾騎馬引開紅狼,急得捶胸頓足,後悔莫及。但塔卡夫卻鎮定自如,說道:「他不會有事的,因為他騎的是駿馬。」

天剛一亮,一夜無眠的格里那凡催促塔卡夫一同尋找年小體弱的羅伯爾。格里那凡一上馬背,立時揮鞭猛抽,那馬吃痛不起,昂頸長嘶,馬蹄響起,遠遠把塔卡夫拋到後面,他騎得這麼猛急是擔心羅伯爾途中落馬喪命。剛走上一程,就聽到連續又富有節奏感的槍響,這是和巴加內爾他們約好的見面信號。

格里那凡迫不及待又猛抽幾鞭,快馬上前,他依稀看到對面六個騎馬人飛奔而來。走在最前頭的正是少年英雄羅伯爾。格里那凡大喜過望,催馬來到羅伯爾跟前,縱身躍下,羅伯爾也從馬上跳了下來,投入了格里那凡的懷抱。格里那凡死死抱住他不放:「你昨晚的動作,嚇死我了。你知道我是多麼擔心你啊!」

「這是我應該做的,塔卡夫把我從鷹爪中救了出來,爵士你要去救我父親的命,你不能有什麼閃失。」羅伯爾已經很懂事了。

塔卡夫緊隨爵士後面。羅伯爾忘不了救命恩人塔卡夫,他剛從爵士懷抱中掙脫出來,立刻又被塔卡夫深情地擁抱住了。羅伯爾沒有忘記塔卡夫的駿馬,羅伯爾對它親了又親,他很感激它。

探險隊的其他成員已經渴得受不了了,爭先恐後奔向瓜米尼河,縱身投入到深水中去盡情享受。上得岸后,大夥兒團團席地而坐,抓起已經烤得香噴噴的野味,狼吞虎咽,吃了起來。看着成堆的死紅狼,詳談昨夜驚險,各人都替他們三人捏了一把汗。

探險隊繼續前進,已經到了印第安人經常放牧的地區,他們要打聽格蘭特船長的消息也就容易些了。這地區氣候宜人,和風輕拂,可令他們感到奇怪的是,行了幾天路程,連一個人影也沒有看到。

塔卡夫的回答也顯得自圓其說:「可能是發生了戰爭吧!」

探險隊繼續向前挺進,他們來到了駐軍要塞獨立堡,碰到了獨立堡駐軍司令。

獨立堡駐軍司令是個客居他鄉多年的法國軍官。也許是入鄉隨俗了吧,他的法語說得越來越不純正了。雖然如此,他對歐洲來客卻格外熱情,尤其是對巴加內爾倍顯親切,他直言不諱:「因為阿根廷發生了內戰,這裏的一些印第安人部落全都舉家遷往北方去了。」

「請問,您是否聽說過幾個歐洲人被當地土著人俘虜的事?」

「三五年前還是有的。但最近兩年我卻沒有聽說過啊!要是有,怎麼瞞得了我!」

聽到駐軍司令的果斷回答,探險隊最後連半點希望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夥兒垂頭喪氣地往大西洋海岸進發,離大西洋沿岸只有150英里的路程了,再走4天就可以和鄧肯號會合了。但是,格蘭特船長到底在哪裏呢?羅伯爾一路上一聲不吭,幼小的年齡和瘦弱的身體與別人相比更顯得形單影隻。

探險隊垂頭喪氣地趕路,不幸紛沓而至,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塔卡夫是第一個感覺到前途兇險的人,他發現天空雲翻霧覆,空氣越來越潮濕,路上沼澤地也越來越多。緊接着一場大雨,持續了30多個小時。

天亮了,大雨歇停,但空氣更加潮濕了。塔卡夫的駿馬在這時突然左騰右躍,倔強地要朝北跑。塔卡夫硬要它沿着預定的南緯37度方位走。

塔卡夫非常熟悉這匹馬的性情,他猜想到洪水已經爆發了。一想到這裏,他警惕地要求大夥兒趕緊往地勢高的地方走。

當探險隊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遲了,滔天大浪滾滾撲來。果然是洪水泛濫了。洪水兇猛,鋪天蓋地地把探險隊連人帶馬淹沒了。

7.逃上大樹

大浪滔天之際,大夥兒時起時伏,水有多大,人就被拋起多高。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麥克那布斯少校一眼瞥見前方有一棵大樹,心中大喜,大聲呼喊,招呼大夥兒往大樹處靠近。羅伯爾拚命抱住塔卡夫的駿馬脖頸不放,任它擺佈。塔卡夫等人水性精熟,雖臨如此大難,卻絲毫不懼。大夥兒左滑右划,高聳大樹越來越近。大夥兒剛爬上樹枝,這時,只聽駿馬長嘯一聲,塔卡夫的駿馬被一個大浪打得漂泊不定,緊隨大水而去。塔卡夫擔心他的駿馬,縱身跳躍,竄入水中,終於抓住了駿馬的韁繩,回頭剛向大夥兒打了個手勢,就連人帶馬隨大水而去。

這棵大樹又高又大,成為眾人心頭的水中孤島。它的枝幹又粗又密,覆蓋四周。要藏住六個人在樹上絲毫不難。眾人唯恐這洪水急流不退。

山洪大水緩緩退去,他們也慢慢談起落難的格蘭特船長。大夥兒都想:他到底落難何處呢?

「南緯37度線,南緯37度線。」格里那凡嘀咕著,「難道這還不夠清楚嗎?」

「會不會在其他被南緯37度線橫截的地方呢?」巴加內爾深思一下。

「不可能,除了這地方哪裏還存在哥尼亞這個地名。難道求救信真的不準確嗎?不過我們也不排除多種可能性。除了南美,被南緯37度線橫截的地方還有哪些呢?」格里那凡也為難了。

巴加內爾是著名的地理學家,對付這類地理常識問題,他是綽綽有餘,他一口氣將南緯37度線上所有的島嶼、陸地全說了出來。當他說到澳大利亞時猛地大叫一聲:「一著不慎,全盤皆輸。我這時才明白,格蘭特從來就沒有到南美洲,那信上的字母我們都推測錯誤了。我們被求救信的單個字母給弄得顧頭不顧尾,我們白下了功夫,據我推測,格蘭特船長應該是在澳大利亞落難的。」

「澳大利亞只是個島,怎麼能稱為大陸呢?」格里那凡不解地追問。

「這是地理常識,很多著名的地理學者都把澳大利亞稱為澳洲大陸。」巴加內爾從容不迫地說。

聽巴加內爾這一說,大夥兒又為之一振,羅伯爾比其他人更為興奮,要知道,他父親的下落終於探明了。但少校卻一言不發。

麥克那布斯少校在這次大水災面前表現得非常勇敢、十分坦然,他精心地保存好了食物和彈藥,大家堅持到了大水退去。天黑的時候,雷光電火直竄近大樹,樹榦立時燃燒起來,火勢越來越猛。

火躥上了威爾遜的衣服,到了此時,他只得撲入水中,剛用水澆滅身上的火焰,立時他又大喊大叫了起來:「上帝!鱷魚!」情急之中,奧斯丁伸手抓住他的手,奮力一拉,將他拉上大樹。此時此刻,十幾條兇殘的大鱷魚將大樹團團圍住。大水洶湧,鱷魚圍攻,急火撲來,風勢奇大,大家稍不小心,立即有被吹走的危險。樹上的人死死抱住樹榦,連氣都不敢喘,生怕被風擄走。只聽「喀啦」一聲大響,大樹被狂風連根拔起,大樹立時傾倒在水面上,大夥兒嚇得魂不附體,哪敢鬆懈半點力氣。大樹漂泊在大水之上,大家只好隨樹漂流。傍晚時分,大樹被高地擋住去路,大家齊聲叫好。

又過了一夜,晨光微露,只聽得遠方馬蹄聲響,越來越近,大夥兒定眼一看,正是塔卡夫和他的駿馬。

「上帝!塔卡夫!」大家齊聲呼喚。

塔卡夫將格里那凡一行人帶到一堆火邊,火堆上串著烤得噴香的野味。大夥兒早餓得前心貼后心,毫不客氣地抓起野味就往嘴裏塞。原來塔卡夫連人帶馬被大水沖走後,半途險遇此處。他料到格里那凡一行人極有可能會被大水衝到這個高地上來,所以早早準備了晚餐。

探險隊在塔卡夫的帶領下艱辛跋涉,最終到達了大西洋岸邊。孟格爾船長指揮着豪華的鄧肯號到了大西洋岸邊。格里那凡一行人歡天喜地和海倫他們會合了。他們都很感激塔卡夫以及那匹神奇的寶馬。

格里那凡指揮大夥兒登上小艇,划動木槳,徐徐向鄧肯號靠近。羅伯爾等人回頭向岸邊的塔卡夫望去,只見塔卡夫和他的寶馬依依不捨地站立岸頭,看着他的朋友們平安地離去。

8.降服海浪

豪華遊艇鄧肯號在大西洋上乘風破浪,急速向東而行。

瑪麗整日心神不定,茫然不知所措,但尋找父親的信念仍然沒有絲毫改變。弟弟羅伯爾此次跟隨格里那凡一行人到南美大陸探險表現出色,讓她欣喜不已。當她得知父親極有可能在澳大利亞時,她的心情又好轉了。

雖然,格里那凡爵士贊同地理學家巴加內爾的推測,鄧肯號也為之改變了航程,但是,麥克那布斯少校卻堅持他一貫一絲不苟的原則:眼見為實。

少校不大讚同地理學家巴加內爾的原因是,原先大夥兒把三份求救信的殘剩部分進行揣摸推測,得出格蘭特船長在巴塔哥尼亞附近等結論。但此行尋找卻一無所獲。巴加內爾認為格蘭特船長落難澳大利亞的原始根據依然是那些求救信。但少校不希望大家又空忙一場,徒勞而返,為節省金錢和時間,他贊成爵士沿着南緯37度線環球旅行的建議。

巴加內爾隨手翻開地圖順着37度線,手指沿線比劃着,邊指邊講,儼然一副大學者身份。

他娓娓道來:「各位細看此處,南緯37度線越橫大陸后,第一個相交的陸地是特里斯坦-達庫存尼亞群島經此衝出大西洋,繞好望角,進入印度洋,這一路上只有阿姆斯特丹群島在南緯37度線上,而沒有澳洲。我們再細看那幾份求救信,澳大利亞(Australie)反覆出現,事實上很明顯了,格蘭特船長肯定是在澳大利亞遇難了。我們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才得知到這一點,難免又耽誤了一些時間。我不否認南緯37度線同樣也橫過新西蘭。但是我必須反覆申明的是,求救信中明明寫的是大陸,而新西蘭卻只是一個島。如果一定要堅持到底的話,南緯37度線還經過一個荒涼小島馬利亞特雷薩。但信中從未提起過啊!你認為呢,麥克那布斯先生?」

此言一出,大夥兒自然是沒有話說,巴加內爾如此精確推測,不由得人們不信。但少校卻仍然不放過對特里斯坦-達庫存尼亞群島和阿姆斯特丹群島的尋找建議。爵士認為這個計劃十分周密,他答應了。

鄧肯號開足馬力,很快就到達了第一站特里斯坦-達庫存尼亞群島。格里那凡登門拜訪了當地總督。總督的回答讓格里那凡非常失望,同樣,他們也沒有聽說過哈利·格蘭特船長以及不列顛尼亞號。孟格爾命令水手划著小艇不斷在周圍繞島尋查,依然一無所獲。

達庫存尼亞群島的海豹特別多。海豹被俘,立即被剝皮、煎油。鄧肯號在離島時,船身加重已經倍添了許多桶海豹油。

鄧肯號繼續前行,他們已經看到了阿姆斯特丹島的圓錐形山峰。抵達岸邊,大夥兒又分工尋找,依然一無所獲。

沒辦法,鄧肯號只得繼續前行,船行半途,天氣陡然變壞。大海一直是風平浪靜、萬里無雲、艷陽當空。緊接着突然無風,孟格爾經驗豐富,海上無風對航行非常不利,他懼怕大海的狂風巨浪。要知道,海嘯一到,鄧肯號在大海無處藏身,必是大禍臨頭。

孟格爾船長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半夜三更的時候,海風越刮越猛,大浪也跟着拍打起來。孟格爾船長作好了緊急防禦措施。

印度洋素以風暴猛急出名,幾百年來,吞沒了不計其數的大船小艇。就在這時巨浪掀天,狂風橫掃,海風呼嘯,鄧肯號頓時左搖右晃。突然,船上警笛響起,此時蒸汽機的推進器葉片扭歪了,被卡住再也不能轉動。

孟格爾臨危不亂,命令大力水手張帆揚旗,見風折風,望浪撲浪,依賴海風定向航行。孟格爾船長劍眉微皺,忽見後面大浪一個高過一個,尾隨而至,緊追掀動。雖然澳洲近在視野之中,但就此路程行駛起來絲毫不遜於登天爬峰。孟格爾眼觀八方,耳聽六路,今逢大難,竟是連氣都不敢喘一口。

又行一段,孟格爾已見一片淺水灘在前面不遠處。淺水灘前,水波大起,巨浪高掀。孟格爾極目四眺,發現僅此一處是避風大港,生死由命,不管多麼兇險也只有拚命一搏了。

孟格爾苦思冥想,發覺如果要鄧肯號順利進灘,唯一的辦法就是倒掉豹油,以油撲平浪花,讓海水平定一二十秒,鄧肯號就乘這一絲機會往前疾駛。一經想好,孟格爾不敢再耽擱,立刻指揮行動。

孟格爾站在甲板上,一聲令下,只見十幾桶海豹油齊掛在船首,桶蓋已開,大力水手這十幾桶油全部倒入海中。油落浪平,再大的海浪都被海豹油壓住了。鄧肯號乘機硬闖入淺水灘。船到灘口,孟格爾下令拋錨停船。此時風暴已去,鄧肯號再也不用擔心害怕,海面又像平常一樣寧靜。

要修復鄧肯號的推進器只有到墨爾本等大港口才能辦到。格里那凡讓孟格爾將鄧肯號借風力漸漸沿海岸而行,又派出水手乘坐小艇四處查訪,兩天過後,水手們仍是一無所獲。

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南緯37度線橫截的百奴衣角。如果在這裏也尋訪不到,那麼格蘭特船長只能算失蹤了,最後的結果是無處可尋。

9.嚮導與海盜

格里那凡夫婦、少校、巴加內爾、孟格爾、瑪麗姐弟一起乘小艇到百奴衣角查尋。百奴衣角沿海是一片荒原,綠色植被只有一些矮小的灌木叢。前進一程,只見前方有一架風車,眾人看到風車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

眾人費了一番周折,才來到一座磨坊之前。大家見風車磨坊立在一片新開墾的莊園之中,從莊園的規模和佈局,可以猜到這家主人是位勤勞的人,要不然,這片莊園也不會有如此勃勃生機。

一條狗見有生人到來就「汪汪」叫起來,莊園主人聞聲出屋,見到格里那凡一行人立刻盛情邀客進屋。

莊園主自稱帕第·奧摩爾,他祖籍愛爾蘭,遷徙到澳洲。他鄉遇故國之人,彼此更感親切,賓主之間立時就熟悉起來。帕第先生邊招呼賓客稍坐邊炒菜端盤。頃刻之間,飯菜齊上,依次坐下,大夥兒吃了起來,酒菜齊全,大家吃得很爽口。在飯桌的另一頭坐的是一些莊園僱工。

格里那凡一邊用餐一邊向帕第先生打探附近有沒有沉船的消息。他一口氣將格蘭特船長以及不列顛尼亞號前後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舊事重提,眾人心頭都是一沉。帕第先生也頗受感動,他很遺憾地說此處沒有聽過此事。

此言一出,這支旅行隊的各個成員胸口都是一痛,瑪麗姐弟此時無聲自悲。

就在此時,一個粗濁的聲音說了出來:「尊敬的格里那凡爵士以及諸位關心格蘭特船長的朋友,上帝應該把格蘭特船長救到了澳洲大陸的某個地方!」

眾人循聲望去,格里那凡忍不住霍地站起,原來,說這話的人坐在帕第先生的僱工中,他身材魁梧,神態威猛,一望便知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

帕第先生也頗感意外,他問道:「咦!艾爾通你怎麼知道?」

「整件事情我都知道,並且當時我也在場。因為我也是個蘇格蘭人。」

除了麥克那布斯,格里那凡一行人都紛紛湊前詢問那個叫艾爾通的人。都向他打聽關於格蘭特船長的情況。

只有少校不為所動地觀察著艾爾通。艾爾通已過中年,看到他那手寬臂粗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想到他曾經干過這水手這一行。

麥克那布斯少校不慌不忙地向艾爾通提出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問的都是船遇海難的地點、日期以及當時的情況,等等。艾爾通說出他所知道的部分,還說出一些船長不為人知的家庭瑣事。瑪麗姐弟驚喜地肯定了他的答覆,他還拿出了船長當時發給他的聘書,瑪麗姐弟證實了這是他父親的手跡。帕第先生直言不諱地向鄧肯號一行人述說了艾爾通的為人和作風。由此可見,當時,格蘭特船長很信任艾爾通。

艾爾通也直言不諱地講述了當時不列顛尼亞號的遇難細節:不列顛尼亞號到過包括新幾內亞、新西蘭等大洋洲的主要大島。但格蘭特船長不滿意這些地方,他認為只有巴布亞的西岸某處還勉強可算是一個較好的地方。不列顛尼亞號返航在秘魯補充了給養,準備從印度洋繞好望角回歐洲,那時是1862年5月30日。萬萬沒有想到,船行駛到第三周后遇到一場大風暴,不列顛尼亞號破漏了。糟糕的是小艇被狂風巨浪吞沒了。大船開始下沉,最後,海浪把船推卷到澳大利亞東海岸附近,在吐福灣口觸礁。艾爾通是不列顛尼亞號的水手長。他當時正在值班。船一觸礁,他就被拋出船外,跌入大海,海水將他卷到海灘上。當他睜眼觀望附近情況時,他已經成為當地土著人的俘虜。最後,他逃了出來,投奔了帕第·奧摩爾。

「我一直以為我是唯一活下來的船員。上帝保佑,原來,格蘭特船長以及另外兩個水手也還活着,並和我一樣落入當地土著人之手。」

正如艾爾通所說的吐福灣正在南緯37度線處。

「艾爾通,你知不知道格蘭特船長的下落?」爵士問道。

「我也不敢確定,如果換成我,我一定首先到吐福灣去,運氣好一點兒的話,有可能找到當時失事船員的遺物以及其他東西。」

眾人都覺得艾爾通的這個提議不錯,但麥克那布斯少校在這時提及了損壞的遊艇推動器,於是孟格爾船長說道:「墨爾本港口有能力修好推動器,要知道,推動器是遊艇必不可少的部件啊!」

直言快語的巴加內爾立刻插言說道:「辦法有很多種,就看我們用哪種。我們可分工行動,派人將鄧肯號開往墨爾本去修理,我們登陸沿南緯37度線走澳洲大陸。如果贊成的話,爵士夫人和瑪麗小姐不妨也和我們一同旅行吧。澳洲風光無限,而且治安問題也處理得很好,我們走的是大道,此行可謂暢通無阻,不敢說事事如意,但最起碼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那個地方不知道有沒有流放犯?」

澳大利亞是英國政府安置流放犯的地方,爵士不敢疏忽大意安全問題,因為此行增加了他夫人及瑪麗小姐。

「澳洲南部從來不接受流放犯,流放犯都在澳洲東部。」巴加內爾說。

「不錯,我在這裏生活了這麼多年,也沒有聽說過有關類似事件。」帕第先生也說。

「既然這樣,我們就出發吧!」爵士夫人說。

經過多方考慮,格里那凡爵士沒有忘記邀請艾爾通一同加入尋找格蘭特船長的隊伍。

艾爾通沉思片刻,最後果斷地說道:「這麼多年來,我和大家一樣一直沒有忘記格蘭特船長。這是一個好機會,必須好好珍惜。我不得不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和鄧肯號相會呢?」

「假如我們在路途中找到了格蘭特船長,我們就趕到墨爾本上船;如果尋訪到澳洲東部,那就到吐福灣相會,鄧肯號由我指揮。」

艾爾通對爵士的回答讚賞地點了點頭。艾爾通又建議尋找格蘭特船長將隊伍擴大一些,可以多派一些船員參加。格里那凡認為鄧肯號船上的水手人數並不多,修船之事並不簡單。在與艾爾通的逐步接觸之中,少校和孟格爾對艾爾通的懷疑也逐漸消除了。

爵士特別照顧女士,他為她們買了一輛大牛車。車上可以做飯就寢,非常舒適。

1864年12月23日,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出發了。

澳洲東部氣候適宜,沿途景色迷人,一行人流連忘返,速度在不知不覺中慢了下來。

12月26日正午,格里那凡一行人抵達維買拉河,河淺水清,沒有橋也沒有木筏。艾爾通牛鞭抽響,牛車大步往河裏駛去。

格里那凡和孟格爾不放心,策馬守在車旁。牛車駛到河中心的時候,突然牛蹄傾陷,大牛車已經傾斜向一邊倒去。艾爾通萬萬沒料到有此一著,縱身下馬,捉住牛蹄,使勁往起提。此時格里那凡和孟格爾也來幫忙,扶住牛車左右欄桿,奮力前推,就這一推一提,牛車又慢慢過了河。

眾人全部渡過淺河,此時格里那凡的馬掉了蹄鐵,要重新配備才能行走。要在這荒僻之地配備蹄鐵談何容易,艾爾通不等格里那凡開口說蹄鐵的事,便自告奮勇要為爵士找個鐵匠來,不待格里那凡阻擋艾爾通早已遠去。

艾爾通一去大夥兒都稍感不安。第二天清晨,艾爾通帶來了一個彪形大漢。這鐵匠其貌不揚,但修理活卻是內行。很快,他便修配好了蹄鐵。少校發覺這鐵匠釘的蹄鐵十分怪異,每走一步就會留下一個三葉草花紋的印痕。少校疑慮地望了艾爾通一眼,艾爾通知他又在懷疑別人,必是針對這鐵匠。便解釋他也不認識這個鐵匠,這個鐵匠住在北面20英里的地方,那地方叫黑點。這種蹄鐵是黑點牧場的專用蹄鐵。少校又發現那鐵匠的兩個手腕上留有一圈紫黑色的傷疤。少校問了一句:「痛不痛?」那鐵匠不理睬,快速修配好蹄鐵,取了工錢然後走了。

10.牛馬猝死

一行人繼續前行,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土著人,根本探聽不到格蘭特船長的下落。

格里那凡一行人在澳大利亞最大的河流墨黑河支流呂頓河畔親眼目睹了火車出軌的慘劇。在康登橋上,一列火車的機車頭和前五節車廂都已掉進河底,只有最後一節車廂沒有出軌。格里那凡一行人都不忍再看慘劇現場。

事故的原因馬上就有了端倪,原來是列車中一夥暴徒搶劫旅客后故意製造的。連康登橋的看守人員都無一倖免。這伙暴徒都是流放犯。雖然此地嚴禁流放犯進入,但仍有一些膽大包天的傢伙越境潛入。格里那凡眉頭微皺,揚鞭抽馬,對他的夫人說:「此處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要辦正事呢。」

旅行隊繼續前進,南緯37度線穿越的維多利亞盛產黃金,健談的巴加內爾神采飛揚,向大家講述起這一方水土來。1865年元旦,旅行隊抵達金礦區亞歷山大山腳。一行人又不辭勞苦地繼續趕路。穿過一片樹林,到達了維多利亞省的邊緣城塞木爾。

旅行隊全體人員在鎮上的旅店住了下來。羅伯爾和巴加內爾耐不住寂寞,在鎮上閑逛了一圈,並沒有覺察瀰漫在城鎮的緊張氣氛。麥克那布斯上校剛一進鎮就覺察到了,他和旅店主交談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對他的同伴說,鐵路出軌慘案已水落石出了。

「兇手是誰?落網了嗎?」艾爾通急問。

少校不慌不忙地答道:「沒有。」他從懷裏取出一份向店主要來的澳大利亞新西蘭日報。格里那凡接過來看看標題,念道:「本報1865年2月2日消息:去年12月,康登橋火車出軌慘案已初步查明。據警方聲稱,這是一夥越獄的流放犯作的案,作案人員達29人。罪魁禍首名叫彭·覺斯。此人狡詐陰險,幾個月前潛到澳洲,目前正在通緝他。至今還未抓獲。希望市鎮居民提高警惕,發現可疑人員立即報警。」

爵士念完后,便讓大夥兒對此事發表各自的觀點。大夥兒唯一擔心的是有女士同行。男士因為有女士同行,都有投鼠忌器的心理,生怕一個疏忽,就會引來災禍。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對當地情況頗為了解的艾爾通。

艾爾通開口了:「此地離墨爾本少說也有200英里,路途並不順暢,向南和向東都有危險。但大夥兒武器先進,怎麼能被幾個外強中乾的歹徒嚇住呢?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們犯不着怕那些歹徒,繼續往東就是了。」

大夥兒被艾爾通一激,勇氣陡增,都贊同繼續東進。每人佩槍帶彈,全副武裝。

旅行隊穿過一片荒漠,就到達了澳洲黑人區。爵士一行人途經此地,所見之人儘是瘦骨嶙峋,生活非常悲慘。

格里那凡一行人在途中碰到不少歐洲人,向他們打聽格蘭特船長的情況,都說不知道也沒聽說過。再走一程,眾人來到了一條崎嶇的山路前,艾爾通面對這麼一條道路,也束手無策。牛車要通過這條山路,要大費周折。艾爾通向前一望,發現前面山谷中有一家小店。艾爾通立刻上前向那長相兇惡的店主詢問捷徑,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艾爾通請兩位女士下車,男士們在後使勁推車。正走到半山坡,忽聽嚓一聲,穆拉第的坐騎倒地氣絕身亡,仔細查看全身,卻找不到任何傷痕。

一行人使出全身力氣才進入平原。艾爾通早知此處有條捷徑可直抵墨爾本,他說他可以從這裏騎馬趕去通知鄧肯號開到吐福灣去。過了這個地方,就會錯過捷徑。巴加內爾不相信在這荒山野嶺中能找到格蘭特船長,他很支持艾爾通的做法。他知道,早通知鄧肯號開往吐福灣,便可以早沿太平洋澳洲東海岸一帶去尋找不列顛尼亞號,但麥克那布斯少校極力反對,他堅持不讓艾爾通離開旅行隊。在這個時候,在這種環境和情形之下,旅行隊離不開艾爾通。大夥兒都認為少校說得有道理。艾爾通不好再堅持自己的觀點,少校發覺他的神情頗顯不悅,也就提高了警惕。又行了一程,天氣炎熱了起來。猝然之際,巴加內爾的坐騎又猝死。緊接着,又死去了幾匹牲口。仔細查看,所有死去的牲口周身都無任何傷痕。

艾爾通驚訝地說,他也搞不清楚牲口莫名其妙猝死的原因。

失去幾匹牲口,速度緩慢了。快要抵達斯諾威河畔時,牛車猝然陷進了沼澤地,這次陷車跟上次大不相同,無論眾人如何牽拽拉扯,牛車就是走不出沼澤地。沒辦法,大夥兒只好擱下牛車,離車尋找宿營地。格里那凡爵士讓大家別瞎忙了,等第二天再想辦法。

大夥兒很快就開始搭棚架蓬。收拾好后,大家倒頭便睡,長途跋涉,身疲體倦,極易安睡。半夜三更之時,天空陡然下起了大雪,眾人驚醒,紛紛跑回牛車上避風躲雪。慌忙之中,沒人留意少校的行蹤。少校早就驚醒了,那時還沒下雨。第二天清晨,大雨停了下來。沒出太陽,天氣陰沉。此時,河水漸漲,沼澤地里泥漿虛浮,牛車在眾人擠壓下,下陷得更深,情勢危急。格里那凡急道:「把全部牲口找來齊拉,一定能把牛車拉上岸。」眾人都覺得這辦法很好。

於是,一行人重新奔回昨晚放牛馬的那片枯死的膠樹林中,但不見那些牛馬的蹤影,此時眾人頓感不妙。艾爾通大聲呼喚,空蕩蕩的樹林連迴音都沒有。一行人分頭尋找,格里那凡幾經周折終於在半英裏外的密樹林中發現了那些牛馬。但此時已死去兩牛三馬,只剩下一頭老牛和那匹釘了三葉草蹄鐵的馬。眾人目睹這一慘景,只驚得手足失措。

麥克那布斯少校劍眉緊皺,望着艾爾通說道:「假如所有的馬匹都讓那個鐵匠釘上三葉草蹄鐵,事情也許不會這麼糟糕,對不對?」

「這匹釘了三葉草蹄鐵的馬匹倖存至今,我認為不是偶然之事。」艾爾通覺察出少校對他異樣的神情。少校不再言語,但少校這一問,不由得令爵士夫婦大惑不解,他們深知少校是從來不開玩笑的。爵士也有點懷疑此事和艾爾通有關。牛馬接連猝死,事先無半點徵兆,這是艾爾通加入旅行隊之後怪事不斷發生。但他一路上任勞任怨,盡職盡責,又是當年不列顛尼亞號的水手長,而此時此刻,他正在做把牛車拽出泥沼的準備。如此種種,令爵士左右為難,他也只能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艾爾通不斷鞭催老牛,掌打馬背,要它們拚命拉車,車后又有兩個大力水手在弓背猛推,但深陷泥沼的牛車依然舉步艱難。爵士見數次費工,便叫他們停手,不必勉強。他十分珍惜最後這兩匹牲口,生怕它們力疲腿倦,誤了腳程。

爵士決定讓大夥兒棄牛車而徒步前行。巴加內爾攤開地圖仔細看了看,然後告訴眾人此地和吐福灣相距不過75英里,十分便捷,墨爾本太遠,費時又費力。於是一行人決定,全部徒步往吐福灣而去。一牛一馬馱起許多行李,跟隨眾人往吐福灣急急而去。

11.大陰謀

剛行幾步,突然,艾爾通大聲說道:「各位請留步。我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我們到達吐福灣要費時十七八天,前面坷坎不平,荊棘叢生,十分不好走。前面河深水湍,又沒有大船渡河。我的意思是,先叫人給墨爾本的鄧肯號送信,讓鄧肯號開到吐福灣,再讓船上水手來幫助我們。我們暫住此處,糧食可是很充足的呀!」

孟格爾不大讚成這個辦法。但艾爾通又緊接着說道:「在這段時間裏,我們可以經常測量水位,如果水位下降,就能從淺水處渡過此河。如果情況允許,我們不妨造個木筏,那就更加妥當了。」爵士覺得這個辦法考慮得很周密。爵士要少校發表一下看法。

「艾爾通的計策的確絕妙,一舉兩得,我們何樂而不為呢?」少校笑道。

少校這一句話令大夥兒頗感意外,艾爾通更是驚訝。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少校。要知道,少校一直都不贊成艾爾通的看法。

爵士見少校這句話說得舉足輕重,輕描淡寫,顯然是胸有成竹,便放下心來。只有孟格爾還是不放心,他說:「假如河水高漲,送信人無法渡河送信,那又該怎麼辦?」

艾爾通哈哈一笑,說道:「這件事情好辦得很。送信人根本就不用渡河。他只要知道我們從哪裏來的,就行了。要知道,他可以沿着來路返身而回啊。路過盧克諾鎮,那裏有條直通墨爾本的大道。他乘全隊唯一的駿馬,只用四天就能夠到達墨爾本。上船和鄧肯號開到吐福灣,再從吐福灣帶齊幫手來助我們脫離苦難,這樣來來去去,也只用八天就足夠了。」

眾人都覺得艾爾通說得有道理。很多人都爭着要當送信人,艾爾通對此一言不發,少校在一旁也是一聲不吭。爵士被眾人弄得茫無頭緒,左右為難,進退維谷。這時,艾爾通說話了,他說他是最適合充當送信人這個角色的。

爵士正要點頭同意,這時孟格爾又站出反對,他說艾爾通是全隊的嚮導,不能少了艾爾通。假如在這些天碰巧發現船長蹤跡,那非艾爾通出馬相助不可。

「孟格爾船長,你此言絲毫不差,但你想得太過理想了,我們此時只能在此處束手待斃,只有等到鄧肯號水手來幫助我們再論其他事情了。」少校不慌不忙地說。

「事不宜遲,艾爾通,你準備一下,我馬上為你寫一封信帶給鄧肯號湯姆·奧斯丁大副,請他立刻把船開到吐福灣。」格里那凡鋪紙,就書寫起來。

孟格爾瞥了艾爾通一眼,但見艾爾通臉上露出詭秘的微,孟格爾心頭一震,頓感蹊蹺。再望艾爾通時,卻見他笑得更加詭秘。此時,但見格里那凡爵士草草幾言,寥寥數筆,信已經寫好了。孟格爾欲言又止。

格里那凡把他寫的那封信拿在手上,念了起來:「湯姆·奧斯丁大副,即日將鄧肯號開到吐福灣來,事緊情急。送信人是我的朋友,他叫——」格里那凡正要讀出艾爾通姓名。少校卻生硬地說道:「事情本來很簡單的,現在卻搞得這麼複雜,實在不應該。讀音是讀艾爾通,但拼寫字母卻要寫成彭·覺斯。」

此言一出,眾人都大吃一驚。艾爾通突然轉一把拔出手槍,只聽「砰」的一聲槍響,爵士應聲而倒。艾爾通怪叫一聲,拔腿就跑。等眾人醒悟過來時,艾爾通已逃到前面那片膠林邊了。孟格爾、穆拉第、威爾遜拔槍上彈正要猛追艾爾通,此時,膠林中有子彈向這邊射來。

倉促之際,孟格爾護著爵士夫人和瑪麗小姐上車躲避。少校趕忙護扶爵士往車廂靠近。其餘人各持武器,趴在地上伺機還擊。沒想到彭·覺斯逃進膠林之後,膠林里的槍聲再也沒有響起。少校果斷地說道:「膠林里的槍聲是彭·覺斯手下打的,他們以為我們會還擊,害怕事情敗露,早沒命地逃走了。」

少校和孟格爾持槍趕往膠林,但見膠林地上腳印雜亂,早不見一個人影。少校不敢輕敵,立刻又奔回車旁,保護同伴。爵士受了一點兒皮外傷,並無大礙,只是滲出了一些血。爵士夫人早已包紮好了爵士的傷口。少校早知道艾爾通是流放犯彭·覺斯,猝然揭破他的身份,歹徒驚慌失措,亂放一槍。

眾人回想起剛才的兇險際遇,仍是心有餘悸,不由得痛恨起彭·覺斯來。麥克那布斯說:「其實我早就知道彭·覺斯心懷不軌了。但我卻疏忽了他會身藏暗槍。我一直懷疑他的真實身份。為馬釘馬蹄鐵時,艾爾通表面上不認識那鐵匠,但我在不經意中卻發現他倆暗地裏悄悄交換眼色。艾爾通城府甚深,生性狡詐多變,心狠手辣,一直深藏不露。自從他加入我們這支隊伍里后,我一直反對他離開我們獨自去墨爾本送信給鄧肯號。我們的牲口接連猝死,我早就懷疑到他了,但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證據。如果不是昨晚的偶然之事,我真不敢相信任勞任怨的同伴艾爾通竟然是汪洋大盜彭·覺斯。」

少校向同伴們詳細敘述了昨晚他的所見所聞。昨晚少校非常疲勞,睡得很早。半夜時分,他突然被驚醒,睜眼一看,看到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銀白色光,彷彿是貼在地面浮動的一幅銀白色緞子。少校見識頗多,知道這是某些菌類植物在黑暗裏會發射出的磷光。少校正想邀上巴加內爾一起研究研究,要知道,這類奇觀常人是難以見到的。少校正要叫醒巴加內爾,突然,他看到幾個人影出現在遠處的膠林邊。那伙人正偷偷伏下身體,似乎在尋找什麼。少校頓感不妙,立刻拔槍在手,屏聲斂氣。

這些形跡可疑的人並沒朝牛車這邊走來,只是在樹林邊活動。少校定睛細看,那伙人中就有昔日釘蹄鐵的鐵匠。他們正在辨認馬蹄印呢。

只聽那鐵匠說道:「艾爾通先生顯然是足智多謀,博學多才,寥寥數語竟能胡編出船隻失事的故事!」

另一個聲音卻道:「更絕的是無聲無息,神不知鬼不覺地用胃豆草毒死牲口,我們不得不佩服!」

只聽第三個人說道:「艾爾通這名字叫起來可真彆扭。還是彭·覺斯叫起來更親切一些。」說完,三人竊笑不止。

事情真相大白,眾人對彭·覺斯恨之入骨。多虧麥克那布斯少校沉着機智,要不然真是後患無窮。

瑪麗這時大哭起來,她終於明白她父親根本就沒到過澳洲。此次又撲空了,真不知父親身在何處。

「孩子,別擔心,事實上,情況並不是你想像得那麼糟糕。彭·覺斯雖然不是不列顛尼亞號上的水手長,但他卻有格蘭特船長親筆簽名的聘書。彭·覺斯一定跟不列顛尼亞號關係密切,至於他為什麼會成為流放犯頭子,現在雖然不清楚,但是事情總是會水落石出的。彭·覺斯一定跟不列顛尼亞號有關係。」少校安慰瑪麗姐弟。爵士動員大夥兒商量下步該怎麼走。

麥克那布斯堅信彭·覺斯一夥兒決不肯善罷干休,他們一定會捲土重來,說不定會在夜晚偷襲。大家必須儘快離開這裏。

一行人望河興嘆,河深浪大,一時之間,有船也難渡。

孟格爾說應該立刻動身派人去找鄧肯號,要求船上水手把船開到吐福灣后,再派人來接應。這裏的人只待河淺水退之後,馬上趕回吐福灣會合,眾人都贊同。

情況是越來越不妙了,大夥兒都感覺到事情的嚴峻,不敢粗心大意。此行沿途兇險莫測,一時之間難定合適人選。

男士們都爭先恐後地表示,就算赴湯蹈火也不懼怕。受傷的格里那凡也爭着要去。他說他是旅行隊的領袖,應該身先士卒,擔當風險。最後公平抽籤,水手穆拉第擔當重任。穆拉第身形高大,非常強壯。大家都放心他去送這封緊急信。於是格里那凡口述,巴加內爾代筆記錄。爵士雖受輕傷,但還未痊癒,稍一用力傷口就要裂開。當他口述到「湯姆·奧斯丁大副:請見信后立即起航,將鄧肯號開往——」時,巴加內爾的注意力轉移到那張從塞木爾鎮拿來的,上面有康登橋慘案消息的報紙,摺疊處只露出「aland」這幾個字母,巴加內爾情不自禁地念著「阿蘭(aland),阿蘭。」筆勢緩慢了。

「怎麼回事?繼續啊!」爵士說。

「嗯。」

格里那凡爵士接着說道:「——南緯37度橫截澳大利亞東岸的地方……。」巴加內爾立刻抄寫在紙上,遞給爵士。爵士忍着傷痛簽了名。巴加內爾把信交給大力水手穆拉第的時候,還念念不忘:「阿蘭,阿蘭,西蘭(zealand)。」

晚上8時,孟格爾把最好的手槍遞給了穆拉弟。穆拉第提槍上馬,雙腿一夾,那匹馬如風而去。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大夥兒為他捏了一把汗。

穆拉第剛剛離去。天空立刻烏雲密佈,頃刻間大雨傾盆,狂風暴雨困住了眾人。

半夜時分,風雨歇停。突然一聲尖叫傳來。眾人立時驚醒,大家屏聲斂氣,觀察四周。緊接着又是一聲尖叫,槍聲迭起。

格里那凡立刻抓槍而出,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他說穆拉第極可能遭遇了不測。他立馬就要去救援。少校攔住他,叫他不要中了歹徒的詭計,這可能是彭·覺斯他們一夥聲東擊西的詭計,不要上當。正在這時,一聲呼救聲又傳來,少校辨聲定位,立刻撇下爵士自己獨身前往。前方不遠外,一個步履蹣跚的人向少校靠近。正是大力水手穆拉第,他肋下受傷,流血不止。

少校攙扶著穆拉第,將其救回車廂,爵士夫人立即幫他包紮傷口。穆拉第倒在車上迷迷糊糊地念叨:「信……彭·覺斯……」爵士慌忙查找穆拉第的口袋,原來那封信已被彭·覺斯搶擄去了。

第二天清晨,眾人沿昨晚穆拉第經過的路徑查找過去離這約兩英里的地方,發現兩具屍體,其中一人正是那個鐵匠。

穆拉第醒來后回憶,昨晚他單騎趕路,走到大概離此地有兩三英里的地方,突聽前方傳來一聲怪叫,黑暗中衝出幾個人來。穆拉第頓感不妙,他立刻明白遇上強盜了,不及細想,拔槍就射。他連打兩槍看到前方有兩個人應聲而倒,正要再開槍射擊,突見眼前寒光一閃,立刻覺得肋下痛了起來。他馬上知道自己受了刀傷。一個失神,從馬上摔了下來。他受傷不輕,已無力反抗。有人在他口袋裏搜尋片刻,聽得有人說道:「得手了,信得手了,有了這封信,鄧肯號就會為我們稱霸印度洋效力了。」穆拉第聽出正是兇徒彭·覺斯的聲音。

眾人早料到這伙殺人不眨眼、抽筋不皺眉的兇徒不會善罷甘休,想到告急信被兇徒擄去,念及鄧肯號的安危,都是心中一緊。大夥兒爭着奔往吐福灣。

他們要趕在彭·覺斯一伙人之前趕到吐福灣,阻止不幸的事情再次發生。

眾人不辭長途跋涉,歷盡千辛,飽受萬苦,終於抵達了吐福灣。大家都希望鄧肯號完好無損地停泊在港口。但事與願違,碼頭沒有鄧肯號。

看到這個情景,大夥兒的心都涼了半截。

12.酒鬼船長

眾人腦海里想到的都是彭·覺斯一夥兇徒搶先一步擄走了鄧肯號。

眾人站在船頭上眼望海水波濤起伏,想起當日從英國起航的情景,憶及近期跌蕩起伏的經歷,不由得感慨萬千、不能自己。

大家歷盡千辛萬苦,不但沒找到格蘭特船長,而且還把鄧肯號也弄丟了。更糟糕的是,鄧肯號船上的那些船員生死未卜。挂念及同伴的安危,一時之間倒忘了自己一路的顛簸之苦。爵士胸懷寬廣,自然不會計較區區一艘鄧肯號。他體貼別人苦處,念念不忘的依然是船員安危以及格蘭特船長的情況。瑪麗姐弟覺得此生無法報答爵士夫婦對他們家的大恩大德。瑪麗克制對父親的思念,顧全大局地說:「我們此時此刻緊要做的事情是想方設法早日趕回歐洲,其他的事就不必再提了。」羅伯爾也支持姐姐的觀點。眾人都暗稱瑪麗姐弟深明大義,非常懂事。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此時此刻,此種情形此種環境要回歐洲談何容易。眾人共同商議,都沒有討論出一個好的回歸歐洲的方法,這時,巴加內爾說他有辦法讓大家平安回到歐洲。

大夥兒都洗耳恭聽地聽他講說回歸歐洲的良策妙計。他說大家不如折路轉去新西蘭或是奧克蘭,那裏有定期郵船往返歐洲。他得知吐福內港有一艘麥加利號正要去奧克蘭,乘船到奧克蘭只需五六天。

巴加內爾說完就不再言語了。原來巴加內爾知道奧克蘭正在南緯37度線上,但他不好意思再點明這一點。要知道,他曾兩次自以為是地解釋求救信,結果是大家費時費力,空忙一場。最後把鄧肯號也丟失了。巴加內爾心裏感到愧疚,於是不再重提救援格蘭特船長的事情。

麥加利號船主威爾·哈萊是一個愛錢又好酒的人。他經營著這艘雙桅船來往於新西蘭和澳大利亞。他做的是運送貨物的買賣,賺頭挺大,他得意之際,又大口大口往嘴裏灌起酒來。

水手向他稟告:有客人拜訪。哈萊一身酒氣搖搖晃晃走向甲板。來客正是格里那凡、少校、孟格爾。

爵士跟哈萊船主說他們一行人要順路搭乘麥加利號到奧克蘭。哈萊船主心中高興,又是送上門來的一樁買賣,他開了一個漫天價:「50英鎊!」

孟格爾是航海行家,他向這艘雙桅船四周掃了一眼,就知道了這艘船速度不快,但還是穩當的。又瞥了一眼哈萊,覺得此人做事應是挺老練,料想在這一帶一定滾打多年。於是交易成功,預先付了25英鎊作為定金。哈萊船長告訴他們開船時間是明天中午。

眾人在上船之前念念不忘地做了一些尋找格蘭特船長的工作,但依然無功而返。到了第二天中午,爵士一行人全都登上了麥加利號。

人已到齊,貨物擺好,哈萊船主立刻下令起航。幾個長得粗手粗腳的水手馬上扯帆起航,但扯帆動作笨拙難看,孟格爾等人是航海行家,一見哈萊船主的水手這等身手,不禁啞然失笑。

大船揚帆,順風順水,一路上倒也想安無事。待到半夜,海波漲伏,濤浪顛簸,風聲呼嘯,雲過帆響,眾人都擔心起航程來。又過半時,海船依然平穩前行,大家懸在心頭的石頭遂又掉落。爵士一行人想到鄧肯號同伴落入賊手,心中都十分難受。

雙桅船在波天浪海之中平平安安航行了4天,眾人相安無事。哈萊時刻酒不離口,瓶不離手。他那幾個粗魯水手受他感染整日也酒不離口。孟格爾觀形察勢,時刻準備在意外之際,救眾人脫離危險,至於麥加利號的船主哈萊要怪他自作主張,那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此時,海風拍浪,海上陡起大風,情形大不如往日了。麥加利號摸黑前行,頓時顯得手忙腳亂起來。海浪高掀,狂風兇猛,立時將麥加利號弄得暈頭轉向,找不着北。

船身左傾右斜,幾下折騰,嚇得哈萊不敢再飲第二杯酒。他倉促地指揮應付眼前的風浪困擾。雖然他們費力搶救,還是有一艘掛在船側的小艇頃刻間被海浪擄走了。哈萊因此把他的手下罵了個狗血噴頭,雖然船外此時風高浪急,但站在甲板上幫助收帆扯錨的孟格爾和威爾遜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又折騰片刻,大力水手威爾遜聽浪辨聲,發覺前方不遠處有一大暗礁。心中駭極,搶步抓住船舵,奮力一扭,船猛地轉個彎,一場即將要發生的海難被他這大力一扭就避過。眾人看得分明,忍不住鬆了口氣,大夥兒以為平安無事了,正要往船艙里走,忽然,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倒,全都摔倒在甲板上。摔得他們頭昏腦漲,四肢疼痛。原來,剛才一個大浪,把雙桅大船推到了一處淺灘上,船身向右歪歪地傾斜著,陷進泥沙中,再也不能動彈。

酒鬼哈萊看到這個情形,忍不住又大罵起來。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他的水手們此時想混水摸魚、趁火打劫,歹毒的目光紛紛投向了放滿了貨物的艙房。麥克那布斯等人頓感不妙,也不多言,立時拔槍在手,槍口對準了那伙心懷不軌、不安守本分的水手們。那伙水手們手無寸鐵,生怕一個莽撞,立時被一顆致命子彈打中自己的要害部位。那伙人不敢輕舉妄動,夾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回艙底,不敢再上甲板來。

風雨過後,晴天即到,大船重入大海,又行數程,眾人已看到前方不遠處陸上山峰高聳入雲。爵士一行人恨死哈萊以及他的水手們了,昨晚船擱淺淺灘避難之際,他們竟然偷走船上唯一的一艘救生小艇,無恥地逃走了。爵士一行人費了好大勁兒,終於平平安安地登上了新西蘭的海岸。

13.遭遇土著人

眾人登上淺灘岸,心情也像腳踩實地一樣穩定了。剛在岸上走了幾步,忽然天上又下起雨來了。眾人慌忙往密林蔭樹處躲藏。

地理學家巴加內爾懷帶地圖,此時想探明身在何處,只往地圖瞥了一眼,手腳就慌亂了起來。原來,他從地圖上得知,現在他們的方位離新西蘭土著部落——毛利人不遠。要知道,當年英國軍隊殘殺新西蘭的毛利人,從此結下了深仇大恨,雙方勢不兩立,經常發生衝突。巴加內爾想到此節,不由得毛骨悚然。

躲雨的時候,巴加內爾跟爵士等人講述了這一段悲慘的歷史。

聽完巴加內爾的介紹,爵士眾人也覺得膽顫心驚,想到格蘭特船長等人如果在37度線附近的新西蘭海岸遇難,落入毛利人手中,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一行人不敢再呆在此處,立馬就走,生怕被仇恨英國人的毛利人看見。

巴加內爾每走一段路程,便攤開地圖細看一陣。不出一日,眾人徒步到了新西蘭北島最大的河懷卡托河。

天色黑了起來,眾人勞累了一天,腳疲體困不想再動,胡亂弄些吃的,便倒頭沉睡。這一夜竟然忘記了安排人員值班守夜。

爵士等人一覺睡到天亮。多日勞累盡在一夜之間睡得蕩然無存。爵士正要伸個懶腰,忽覺四肢繃緊,有麻木之感,心中大駭,慌忙睜眼一看,這一看嚇得他魂飛魄散,原來自己和同伴身上早已在昨夜沉睡之際被毛利人五花大綁,絲毫動彈不得,立時明白自己一干人已成了毛利人的俘虜。

一見爵士等人睜眼醒來,那伙長得魁梧的毛利人立刻大聲吆喝了起來。吆喝一陣,馬上把爵士一干人推上一隻獨木舟。小舟雖小,但容納二三十個人卻是綽綽有餘。爵士等人被押上船后,那伙毛利人在一個面相兇猛大漢的帶領下也登上了獨木舟。這個大漢是這伙毛利人的首領,也就是酋長。

爵士細心觀察了這一夥毛利人,發現他們也會說英語,但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麼十來句,爵士心中立時大感欣慰。他想到自己一行人能用語言和這伙毛利人交流溝通,同時認為自己一干人危險性也減少了許多。爵士也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他只是不想自己的同伴無辜被毛利人殘害。他下定決心,寧肯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同伴們的平安。他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氣概。就這麼轉念一想,他原先被毛利人暗地裏俘虜時的沮喪心情頓時化作昂昂鬥志。

爵士從這伙毛利人的交談中得知了大概的情況,原來,他們剛剛被登島作戰搶奪新西蘭地盤的英國軍隊打敗,他們不服輸,正要回去搬援兵。途經此處,看到爵士一行人沉睡入夢,認為有機可乘,便順手牽羊將爵士等人盡數綁住。想起剛剛敗於英國人之手,此時又俘虜了一些英國人,不禁自滿起來,臉上也有雖敗猶榮的光彩。

爵士大聲問那個酋長:「你們到底想把我們怎麼樣?」

酋長嘿嘿冷笑兩聲,說道:「用你們作人質,交換我們的兄弟。」

此言一出,爵士等稍感欣慰,用他們跟英國軍隊俘虜的毛利人交換,眾人被害的可能性又小了許多。爵士等人暗喜,任憑這一夥毛利人大力划船,巴不得他們馬上將自己一行人送去英國軍隊駐地交換被俘的毛利人。

途中,不斷有一些土著人划著船加入進來。那些人全身佩帶着武器,衣衫上血跡斑斑,如此看來這些毛利人和英軍的戰鬥打得很殘酷。

獨木小舟最後左拐右折來到了一個地圖上沒標名字的小河畔,河岸長著很多新西蘭麻。這種植物是毛利人製作繩索,織造土布衣服的天然原料。俯瞰河畔低地的山崖上,有一個用木樁、樹枝做圍牆的村寨。毛利人將爵士等人推推搡搡往村寨走去。

爵士等人邊走邊看村寨周圍的環境,村寨最外面圍起了一堵高高的柵欄,柵欄裏面是一排木樁,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木樁上懸掛着的一排頭顱,那些都是在部落之爭中戰敗被俘的其他部落的酋長頭顱。土著人吃掉了他們的身體,將頭顱掛在木樁上,以炫耀本族的赫赫戰功。村寨都是些草棚茅屋,酋長啃骨魔的茅屋高大寬敞,與其他人居住的稍有不同。

爵士等人剛被推押到酋長的茅屋邊,一群土著人婦女立刻迎上來,將他們圍了個泄水不通,指着他們,顯然是對歐洲人恨之入骨。但那群土著人婦女越罵越凶,目眥欲裂,唾沫濺在他們的身上。爵士忍無可忍,不由得朝酋長喝了一聲:「請她們出去!」這斷然一喝,聲震茅屋,眾人耳朵只聽得嗡嗡作響。那群婦女被他這斷喝之聲嚇得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所措,望望酋長又看看爵士,不知該繼續臭罵下去,還是悻悻離開。只聽那酋長嘿嘿冷笑兩聲,也不動怒,斜望了爵士一眼,然後大手一揮,轉身進了茅屋。那群土著人婦女看見酋長的手勢,立刻停止了辱罵,只是並沒離開。

此時四周來了更多的毛利土著人,會集在這群婦女背後,揮舞拳頭,口中怒喝聲不絕於口。片刻之間,酋長大步走出茅屋,站在一土台上和前來會聚的人講話。他時而振臂高呼,時而慘然落淚,講到動情之處,酋長竟啞然無語,失聲痛哭,在場之人無不為之感動。有人大聲吶喊,也有人掩面痛哭,整個會場一片凄慘景象。哭聲起此彼伏,怒聲高漲驚天,眾人情緒陡升,也為之動情。爵士和少校見識頗廣,知道酋長在向他的同族人講述自己帶着本族兄弟和英國軍隊英勇作戰,最後不敵,慘敗而歸的悲壯情景。爵士等人忽聽「哧哧」聲不絕於耳,循聲望去,但見一些失去親人的婦女用利器將自己的臉和手臂劃破割爛,鮮血迸濺而出,一時之間,面目全非,慘不忍睹。爵士等人雖見識多廣也沒有瞧見過這等自殘場面,冷汗涔涔而出,毛骨悚然。

又過了一會兒,酋長在土台上講完,那些毛利人全都轉目盯向爵士等一干人。爵士等人念及英國軍隊和毛利人爭奪島嶼,搶擄地盤,本是不該,雖不關爵士等人的事,但同為英國人不由得也汗顏不語。毛利人恨不得剝掉英國人的皮,抽去英國人的筋,雖然如此,也不能緩解殺害同族之人擄搶本族之地的深仇大恨。好在酋長想利用爵士一行人換回本部落的祭師,不想讓這批手下俘虜過早死去。一聲令下早有威猛的毛利男子將爵士等人押走。

爵士等人被關押在村寨另一頭一間大草棚里,草棚寬敞,地上鋪着草席,坐在地上,倒也舒服。草棚四周有毛利大漢嚴關把守,爵士等人要想逃走,那簡直是白日做夢。

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剛舒服地坐在地上不久,這時草席門突然被掀開了,走進了一個滿臉橫肉,怒氣沖沖的毛利大漢。他命令爵士他們站起來跟他走。眾人不知道這毛利大漢要帶他們去哪裏,但此時性命已不由自己掌握,也不敢違拗了毛利人的意思,只得一一跟着毛利大漢走出了草棚。那個毛利大漢把他們帶到剛才那空地中央。早有十幾個毛利大漢等候在那裏。少校見有幾名毛利土著人服飾各異,滿臉霸氣,站在那些毛利大漢面前大有領袖風範,便知這幾個人來頭不小,想是在土著部落中享有很高的聲望。啃骨魔也身在其中,站在啃骨魔左側的毛利大漢也是一位部落酋長,名叫雷火酋長。原來,附近幾個部落酋長得知啃骨魔酋長俘虜了幾個英國人,都想來瞧瞧情況。若是俘虜了在戰場上經常和他們短兵相交的英國讎人,那自是要手刃仇人。

啃骨魔代表其他酋長向格里那凡爵士問話。格里那凡爵士如實相告,並反覆強調,他不想以及他的同伴也不想英國軍隊和新西蘭當地土著部落發生戰爭,他們這一行人並不是來參加作戰的,他們是路過此地,不期相遇。雷火酋長早已探捺不住地咆哮起來,他說有他在一日就要多殺幾個英國人,他一直對英國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口咬他們的肉,狂喝他們的血。

最後,雷火酋長恨恨地說道:「要不是我們部落的大祭師被英國軍隊抓走了,我一定會一刀全砍光你們的頭顱。挖掉你們歹毒冷酷的心,來祭大神。」

雷火酋長說完就向爵士一行人仔細打量起來。最後,他色迷迷地盯着美貌的爵士夫人不放。

格里那凡爵士見雷火酋長一臉色相,心中很是憎恨。當下踏上一步,指著雷火酋長喝道:「你看什麼?」

雷火酋長一臉奸笑:「我看我的妻子難道也不行嗎?」雷火酋長話還沒落音,便搶上一步,右手前伸,抓向漂亮的爵士夫人。

爵士夫人大驚失色,身不由己往爵士身旁躲去,忍不住大叫一聲「啊!」少校等人正待要出手相救,卻見爵士右手早從懷中掏出手槍,朝撲過來的雷火酋長開了一槍。只聽「砰」的一聲震耳大響,雷火酋長應聲而倒,一臉驚訝之色,似乎不相信手下俘虜敢用手槍殺他。眾人見雷火酋長左胸鮮血噴涌而出,立時明白子彈已經穿胸而過。這一變故,實在大出啃骨魔等人意料。而此時,格里那凡爵士也是驚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呆立在那兒,忘記了自己殺了人之後該怎麼辦?就這麼一遲疑,一個毛利大漢乘格里那凡不備,突然搶上一步,揚手一奪,將爵士手上那把手槍輕而易舉地搶去。少校等人見良機已過,不由得連聲叫苦,雖然有和毛利人決一死戰的勇氣,但此時毛利人蜂擁而上,頃刻間將他們裹在空地中央,浩浩千餘人將他們四面八方圍住,憑自己這一干人縱然勇斗惡拼也是枉然。當下各自屏聲斂氣,靜觀其變。

毛利人不待他們反抗,紛紛搶上,幾下折騰,片刻又將他們五花大綁了起來。這次,毛利人對待他們不像初次俘虜他們那樣輕手輕腳了,在押回大草棚這一段路上,毛利大漢再也不手下留情,猛推狠搡將爵士一干人推得跌跌撞撞的。

一回到大草棚,爵士立刻發現巴加內爾和羅伯爾不見了。眾人十分擔心他們兩人。大夥兒猜測種種,答案雖多,但也不知道他們倆個人此時有沒有生命之憂。

天黑了下來,大夥兒無心入睡,想到今天殺死了雷火酋長,毛利人肯定不會放過格里那凡爵士,又忍不住黯然失神,為爵士提心弔膽。又想到自身的命運,眾人一時之間也惆悵滿懷。格里那凡爵士早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唯一擔心的是他的同伴因他而受到牽連,他不願他的同伴因他而受無辜傷害。

格里那凡以為毛利人第二天清晨會來提他去接受懲罰,祭奠死去的雷火酋長,但一連幾日竟無人來提喊他,心中猜疑,不知道毛利人到底要如何懲罰自己。

眾人忐忑不安地度過了漫長的四天。

到第五天的大清早,大草棚突然惡狠狠地衝進來幾個彪形大漢,各捉一個,將爵士一行人推推搡搡地朝村寨中央的空地走去。

啃骨魔酋長早率他的土著人手下站候在那裏。格里那凡爵士剛一走到空地中央,那些毛利土著人立時大喊大叫:「殺他!殺他!殺他!」只見啃骨魔大手一揮,叫喊聲戛然而止。啃骨魔問爵士:「你們一共有10個人,還有兩個人藏到哪裏去了?」

格里那凡爵士料想憑巴加內爾和羅伯爾兩人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這個嚴關把守的土著村寨的,他們一定是被害了。這時想到他的兩個同伴被害,當下強忍悲痛,情緒激昂地朝說道:「哼!你還在這裏裝假,你的鬼伎倆騙不了我的。雷火酋長是我親手殺死的,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說到此處,豪情盡顯臉上,伸手往胸口一拍,又昂然道:「我的同伴與此事無關,他們沒做任何對不起你們的事情。是大丈夫是男子漢的話,就放了我這些無辜的同伴。」

這一番話出自肺腑,慷慨激昂,豪氣干雲。啃骨魔聽了爵士這一番肺腑之言,心頭也是一熱,差點兒拍掌叫好起來。正在這時,一個毛利大漢快步急奔到酋長身邊,嘰哩咕嚕說了一大通,說得很急,爵士等人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但見那人神色緊張料想必是發生了什麼緊急大事。

啃骨魔越聽越怒,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緊握拳頭,振臂高呼,用生硬的英語對格里那凡爵士等人吼道:「你們死定了!死定了!剛才有人告訴我,我們的大祭師被你們英國軍隊殺死了,我們要報仇!」

其他毛利人悲痛欲絕,都響應酋長的號召,各個振臂高呼:「殺了他!殺了他!」酋長又是大手一揮,8個彪形大漢立時走到爵士等人面前,各推一人,將爵士等八人推到廣場一側的大樹底下。他們將要被處死,祭奠雷火酋長和大祭師。

毛利土著人首先把停屍四天的雷火酋長火葬了,然後又殺了他的妻子陪葬,還殺死他的8個奴隸殉葬。那場面血肉橫飛,慘不忍睹,爵士等人都閉上了眼睛。啃骨魔酋長決定在第二天處決爵士等8人,為他們死去的同族兄弟報仇。

在祭神的草棚里,爵士等人無法入睡。他們受盡屈辱,最後還要被野蠻的毛利人處死。此時各人都覺得世事難料,人生悲苦。但想到人本善良,不忍心別人落難天涯,縱施援手,那也不枉活此一生,眾人也不再胡思亂想,都在商量如何逃,離開此地。

草棚背靠山崖,左右兩邊是山谷,草棚門處由25名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把守,毛利土著人又搭着火架守夜,真是插翅難逃。眾人苦思冥想,一時之間束手無策,難道真要坐以待斃嗎?不知不覺已過了午夜。就在這時,麥克那布斯上校突然聽到了很輕很輕的聲音從山崖另一端傳過來。少校屏聲斂氣,貼耳在石壁傾聽,那聲音叮叮響起不絕於耳,並且還極有規律。那聲音越來越大,難道是什麼動物在這裏掏土打洞,是鼴鼠?還是穿山甲?少校聽得那挖掘之聲越來越清晰,他的心也怦怦跳起來,當真是欣喜若狂。少校輕聲招手邀過格里那凡爵士和孟格爾船長到石壁傾聽。少校細聲說道:「這是一個好時機,我們也挖,時機稍縱即逝,事不宜遲,動手吧!」

這時有兩個人悄悄從門口觀察門外情況,其他人都輕手輕腳挖起石壁來了。大夥兒齊心協力大挖石洞,直到挖牆洞時眾人才發覺山崖石壁是磷質岩和混凝土的混合體,並不堅硬難挖。洞越挖越深,突然,少校的手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得幾乎要叫出聲來。他不得不停下來。就在這時,他看到黑暗中那個洞裏有一個東西在動,啊!那是一隻手呀!他立刻也拿出一把小刀掏挖起土來。天色微微發亮,少校辨認出這是一隻膚色白皙的小手,不錯,是少年的手。少校正想叫出聲來,他心裏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羅伯爾,但他還是忍住了。要知道,門外是看守他們的毛利人。少校等人輪流猛挖了幾下,石洞挖通了。從山崖的另一端洞口一個少年鑽了進來。正是羅伯爾。羅伯爾飛快地擁抱了一下瑪麗,然後急忙說道:「事不宜遲,先離開這裏再說!」

原來,那天格里那凡爵士突發一槍殺了雷火酋長之時,場面混亂,羅伯爾人小機靈,東躲西藏,逃出了毛利人的視線。他從一個土著人的草棚中偷到一把小刀和一根長繩,就想找機會營救同伴。他多方考慮,決定從山崖戳石挖洞打通山崖,這一行動營救同伴最保險。至於從山崖的另一端挖洞,是他偶然從石崖中發現了一個石洞,這洞很深,從距離判斷,很可能通向草棚那方向。他走進洞,直找到洞底便不顧一切挖了起來。他剛挖了一會兒,就聽到同伴也在挖,心中狂喜,最終把石洞挖通了。

爵士得知巴加內爾沒有跟羅伯爾在一起,不由得大吃了一驚,羅伯爾見地理學家巴加內爾不在爵士等人之列,也是大吃一驚。少校顧全大局,叫大夥兒先逃出去,然後再想辦法尋找或營救巴加內爾。眾人也覺得有道理,依次從洞口爬到山崖的另一端。守在門外的土著人,萬萬沒有想到爵士等人有此驚人之舉,他們此時此刻還圍着火堆取暖呢。

14.躲進墳墓

格里那凡爵士一行,由羅伯爾帶路,繞着小路離開了啃骨魔部落的村寨。但他們不熟悉村寨外的路徑,只是不停地走。

此時天已大亮,山谷在陽光照射下更顯幽靜,晨露沾草濕,清風拂樹榦,鳥語花香,景色迷人,眾人的心情都為之一振,只覺心胸開豁,腳步奇快。片刻之間,眾人已爬上了山頂。極目遠眺,四周海水洶湧,海風拂過,掀起浪花朵朵。

大夥兒觸景生情,想到風趣善良的地理學家巴加內爾此時不知身在何處,都為他的安危擔憂。

就在這時,眾人突然聽到遠處一陣嘈雜的喊叫聲。原來毛利人發現爵士等人逃跑了,心中惱怒,氣急敗壞,怒氣沖沖地從村寨里追出來,四處搜尋。他們一眼看到山頂上有人影,馬上就猜想到是爵士等人。他們熟悉地形,一路上大喊大叫從小路上追上山來。少校果斷地帶領同伴沿土著人相反方向奔走。

眾人沿途爬過了幾座山峰,來到孤立的山腰,山腰之上卻是一片平坦的岩石。爵士夫人和瑪麗從未遇到過剛才不顧一切的奔逃之事,狂跑一陣,體力差不多消耗殆盡,再要往前走一步也很艱難。

此時土著人也拚命追了過來。爵士心中慌忙,不斷鼓勵兩位女士,堅持下去。這時卻聽得少校說道:「還是休息一會兒吧!」

爵士不及細想,脫口而出:「再停一會兒,我們又要落入野蠻土著人的手裏了!」

少校讓他仔仔細細看看四周形勢。爵士依言而看,這一看,看得他目瞪口呆。原來,眾多的土著人已經包圍了這座山。但奇怪的是他們只在山腳下怒揮拳頭,高揚長矛、斧頭、木棒、大聲吼叫,使勁咒罵,耀武揚威,一直沒有人往山上搶上一步,似乎忌諱什麼。

爵士等人都不知道毛利土著人為什麼不上來抓他們?為什麼只在山腳下朝他們示威?這時瑪麗突然伸手遙指前方說道:「瞧,前方是什麼?」眾人順指望去,只見前面是他們本來想爬過的山頂,頂邊的岩石上有一個木棚欄圍成的大草棚。

羅伯爾應聲而答:「那是雷火酋長的墳墓。那天,我親眼看見毛利土著人把雷火酋長埋在那裏的。」

「不管那麼多,先瞧瞧上面有沒有土著人把守。」

前面由孟格爾和威爾遜帶路,後面爵士和少校押陣。

孟格爾邊走邊說道:「這個情形多有點滑稽,山腳下千萬土著人在和山上一個死土著人都在恨我們,我們一群人倒成了出氣筒。」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其他人也相視而笑。一行人大步來到酋長的墳前,但見裏面有個棚欄圍成的大草棚,這個草棚就是雷火酋長的墳墓。

爵士當先一步,伸手一推,棚欄門應手而開,正要跨步進墓室,立刻又退了出來。他輕輕轉身對少校說:「裏面有個土著人!」少校先是一驚,立刻臉色一沉,向墳墓望了幾眼,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和孟格爾兩個人悄無聲息地走進去倚在門口,然後向格里那凡點點頭。爵士也點頭相應,忽地抬腿猛踢只聽得「咔嚓」一聲裂響,墓室門被爵士一腳踹開,身形一晃,三個人影閃進了墓室里。

墓室暗淡無光,但三人屏聲斂氣,全神貫注,室內大概佈局擺設已瞭然於胸,草棚里真有個披着新西蘭麻長袍的土著人。他面對着門,渾然沒有把爵士等三人放在眼裏。少校和孟格爾正要上前制服那土著人,卻聽到那長袍土著人說道:「朋友們,早餐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

這個聲音太熟悉不過了,不是地理學家巴加內爾還會是誰?話音剛落,身披長袍的巴加內爾緩緩站起身來,笑嘻嘻地向爵士等三人打了個招呼。少校等人虛驚一場,立時上前將巴加內爾緊緊抱住不放。

巴加內爾告訴少校等人:「新西蘭土著人酋長的墓地,是永久的神聖地方。我就乘個空當跑到這兒來避難,當真是僥倖之極,上帝保佑!」少校等人都為巴加內爾長長吁了一口氣。

爵士夫人等人進得室內來,見得風趣樂觀的巴加內爾平安無事,也都替他高興了起來。大夥兒寒暄片刻,都吃起巴加內爾早為大家準備好的早餐來了。這幾天,大家一直為逃出土著人村寨而寢食難安,今日全體人員僥倖躲到這塊寶地,心情好轉,包袱頓輕,一時之間胃口大開,大夥兒狼吞虎咽、風捲殘雲,片刻之間便將巴加內爾準備好的早餐吃得絲毫不剩。巴加內爾與同伴們吃相都十分文雅,彼此相視忍不住捧腹大笑,也管不了那麼多禮數了。

羅伯爾纏着巴加內爾講述他是如何脫險,又如何躲到這兒來的。巴加內爾是個愛說話的人,羅伯爾撓到他的癢處,也不客氣,滔滔不絕講述了他的歷險:那天趁混亂之際,他逃出啃骨魔的部落,剛走一程又被另一夥兒土著人抓住。他趁土著人防守不備,又逃了出來。他沒想到會誤打誤撞來到了雷火酋長的葬身墓地。他本打算休息幾天,然後想辦法營救同伴們,沒想到同伴們自己找上門來了,當真是巧極。

麥克那布斯少校意外地發現墓室里還擺放着幾支英國造的槍支和一些彈藥。原來,毛利人認為首領死後也要打獵,所以把雷火酋長的心愛武器也帶進了墓室。爵士等人意外地得到這些槍支,心情更是激昂,想到有了武器便再也不用為手無寸鐵發愁了。大夥兒只是盤算著如何利用這些武器衝出土著人的包圍,格里那凡想得更周密一些,他知道這樣等下去不行,糧食和水吃光后那又該怎麼辦?於是大夥兒試着突圍,但由於火力不足,被熟悉地形的啃骨魔命令土著人用火力封鎖了這條唯一的出路,大家只得退回原處。

啃骨魔雖然大佔優勢,但因顧慮雷火酋長的墳墓是神聖之地,不敢冒犯神靈,胡亂造次,只得守住山腳各條通道,不放爵士等人逃出這座山。爵士等人雖然以酋長墳墓作為屏障,但要想衝下山腳,那也是妄想。一個是想攻卻不敢往上進攻,另一個想逃卻不敢往下逃,雙方相峙不下。

雙方對峙到第二天傍晚,天空慘暗,風雲變幻,轉眼間就要下傾盆大雨了。啃骨魔以為上天發怒了,要懲罰污衊神聖之地的爵士等人,不禁洋洋得意起來,狂笑兩聲,指天要雷電劈死山頂上那些英國人。千餘名土著人團團包圍在山腳下,吆喝着他們自己的咒語。只見他們手拉手連成一片,那自是要同仇敵愾,眾志成城對付本族大敵了。

又等到半夜三更的時候,毛利土著人突然看見山頂那座埋葬雷火酋長的墳墓冒出了耀眼的紅光。霎那間,一股熱氣直衝天空,山口在顫動着,噴出滾滾岩漿。那些熾熱滾燙的岩漿立刻如狂獅猛虎般撲向山腳四周,蔓延開去,正是火山爆發了。幾名守在山腳下的土著人沒來得及逃離,頃刻之間就被滾燙的岩漿吞沒了。啃骨魔趕忙帶領手下土著人拚命撤離,那些逃得快的土著人嚇得跪在地上,懇求神靈息怒。禱告完畢,啃骨魔立刻帶領手下土著人退回到村寨去了。毛利土著人以為爵士等人在山頂上被神靈懲罰處決了。所以才放心離開。

第三天夜裏,一溜人影沿山而下,避開啃骨魔部落村寨,往奧克蘭走去。這些人影正是格里那凡等人。他們不但沒被火山爆發的岩漿吞沒,相反,這次火山爆發卻是他們一手製造的呢!

原來,地理學家巴加內爾發現這一帶是火山活動頻繁的地區,靈感突發,想出了一條突圍的妙計。那座日夜冒焰的湯加里羅火山僅僅是地下沸騰的岩漿一個小小的出氣口。他在雷火酋長墓室附近發現了一處地面出現明顯裂縫全靠幾塊兒沉重的巨大岩石遮掩的地方。那天晚上烏雲密佈,他瞅住時機,不敢怠慢,指揮威爾遜等人拔出墓地圍欄的木柱,撬開幾塊沉重的巨石,人為地製造了這次火山爆發。

啃骨魔以為神靈發怒要懲決爵士等人,知他們此劫難逃,便放心撤回,不再防守山腳。眾人靜候兩天,見無毛利人守住山腳,心中自是欣喜,立刻飛快逃下山頂,趁機脫身。要知道,巴加內爾等人製造這次火山爆發也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韙,此次行動當真是兇險,但巴加內爾等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也顧不了那麼多,一心只想讓同伴安全脫險,除此一計,並無其他方法。爵士等人見巴加內爾以及威爾遜幾個水手奮不顧身撬開岩石,製造這場火山爆發,嚇退毛利蠻人,救命之情,那自是終生不忘、感激不盡了。

此次大夥兒能夠平安下得山來,全仗巴加內爾等人之功,巴加內爾等人立刻深得大夥兒敬重。巴加內爾生性風趣,自是沒將搭救同伴之事放在心上,只覺得是舉手之勞,沒什麼了不起的。

大夥兒逃離了毛利土著人部落,生怕土著人又會追殺過來。當下馬不停蹄地趕往奧克蘭。雖然路途遙遠,但大夥兒一心趕路,倒也覺得要逃回奧克蘭並非難事。新西蘭的景宜人,天氣甚好。眾人離太平洋海岸還有30英里。大家望見前面是一個到處長滿藤蔓植物的平原。平原上的這些野草藤蔓長得雜亂,眾人行走,絆腳拽腿,十分不便。大夥兒小心翼翼見隙落腳,望空踏足,花了大半天功夫才走出平原。

再走一程,遙遙望見波濤洶湧的大海。待再望海灘四周時,眾人都陡然變色。原來,海灘附近也有土著人居住,村舍零星不群,草屋散類不分,料想又是啃骨魔部落的毛利土著人,眾人都是心頭一震。大家只好藏身繞道,生怕被土著人發覺他們的行蹤。

饒是如此謹慎小心,還是被土著人發現了。這時背後的呼喊聲隱隱傳來,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夥土著人手持武器,飛奔殺來。爵士等人四下尋望避難場所,但除了茫茫大海,已無任何退路,再看看自己一行人的武器裝備,除了有幾支從雷火酋長墓室取來的槍外,再無任何搏殺武器,知道單憑幾支槍是難以對付這伙凶神惡煞般的土著人。

眼見敵人越來越近,大夥兒都心急如焚,難道真的要束手待斃嗎?突然,羅伯爾拔腿就往海灘一側跑過去。大夥兒吃了一驚,正要叫喊阻止他時,卻聽他急急地喊道:「快過來!這兒有一隻小船!」

原來羅伯爾發現了一隻獨木舟,想是當地土著人停泊在此處的。眾人趕到,看到是一隻窄長的獨木舟,乘坐一二十個人不成問題。眾人紛紛上船,拿起木槳拚命划船。等到野蠻的土著人追到海邊的時候,獨木小舟已漂行在大海之中,土著人鞭長莫及,只得望海興嘆。

孟格爾指揮划槳的人慢慢地將獨木舟朝海岸另一側靠近。他認為船小人多,倘若大風刮來,獨木舟上的人立刻會被吹翻落海。他話剛剛說完,大夥兒就吃驚地看到後面出現了5隻大獨木舟,舟上土著人手持武器,模樣和岸上追殺爵士等人並無大異。彼此距離越來越近,少校等人心中大駭,除了拚命向前划船,再無第二個辦法可以逃離土著人的追趕了。

爵士見敵方乘坐的獨木舟漸漸逼近他們的小獨木舟,不由得心中一陣驚慌,此時後面追趕的土著人都舉槍向他們瞄準,只待再追近一點,就要開槍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爵士從前方看到一艘汽船正轟轟地朝他們駛來。爵士遙指前方,對同伴們大聲說道:「別怕!前面有一艘汽船正朝我們開來,我們有希望了!」

眾人循聲望去,果然前方有一艘汽船正急速朝他們駛來。大夥兒精神為之大振,求生慾望越來越強烈。汽船越來越近,大家看得越來越清晰,前面朝他們駛來的汽船正是他們整日牽腸掛肚的鄧肯號。

爵士等人以為自己身在夢幻之中,擦擦眼睛,再仔細觀望,不錯,正是日思夜想的鄧肯號。大夥兒看着鄧肯號又是憂愁又是驚喜。憂愁的是此時此刻鄧肯號已不再屬於他們的了,而是成了大匪徒彭·覺斯等歹徒的掌中之物。驚喜的是今日重見鄧肯號,卻見鄧肯號安然無恙,絲毫未損。

這時,後面土著人瘋狂而來,前面彭·覺斯等人掌握的鄧肯號也咄咄逼近,一時之間,爵士等人乘坐的獨木小舟頓時成了眾矢之的,進退兩難,急得大夥兒想跳海棄船而去。只聽「砰」的一聲,一顆子彈打中了威爾遜手中的木槳,一個赫然大洞立現眼前。威爾遜罵了幾句粗話,手上活兒可不敢怠慢,又快速劃了幾下木槳。

剛才這一槍是一隻獨木舟上的一個土著人打的。那土著人見一槍奏效,立時舉槍又射,引得有槍的土著人也舉槍射擊。爵士等人全部趴在舟底,伏身不敢動彈半分。聽「轟隆」一聲巨響,一顆炮彈從鄧肯號上發射而出,從爵士等人頭頂呼嘯而過,落在土著人獨木船上爆炸了,立時掀起一股大浪,一艘獨木舟因為靠近大浪,被掀翻到半空,在半空中連翻幾個跟頭,最後「啪」的一聲重響,舟底朝天,船上土著人全都掀翻到大海里去了。其餘舟上土著人見勢頭大為不妙,慌忙狼狽逃走。

爵士等人向鄧肯號望去,直看到一個人影正朝他們揮手。羅伯爾大聲叫了出來:「奧斯丁大副!奧斯丁大副!」鄧肯號越來越近,船上揮手打招呼的人正是大副湯姆·奧斯丁。

15.原形畢露

奧斯丁身形如塔,力大如牛,他見到爵士一行人擠在窄長的獨木小舟上,生怕眾人被海風大浪全數傾翻到大海中,心中非常擔心,當下一言不發大步走向船首。船首擺放着的一隻大救生皮艇被奧斯丁高舉過頂,奧斯丁轉過身來,面朝爵士等人的方向,又跨出兩步,只見他雙臂一振,「呼」的一聲,那隻大救生皮艇被奧斯丁大力擲向爵士等人。緊接着又聽得「啪」的一聲巨響,皮艇落入海中,平穩地向爵士等人的獨木小舟撞去。眼看就要撞上,但那救生皮艇卻停漂在獨木小舟一米開外,徐徐撞來。

原來,奧斯丁料到救生皮艇會在半空落下大海,但這一擲余勢尚在,剩勁后推,皮艇自當又會衝撞上前一程,這一落一衝已削去一擲之力,皮艇自然撞不到獨木小舟,波濤流動,便會將皮艇徐徐推漂到獨木小舟之前。這一拿捏之准真是絕妙絕倫,若不是航海行家,怎能有如此本領?

此時鄧肯號上和爵士的獨木舟上掌聲不斷,適才奧斯丁大副舉艇、擲艇之威,大夥兒親眼目睹,要知那隻大救生皮艇,雖是皮革製造,但寬大修長,可容納二三十個人,少說也有三四百斤。但奧斯丁大副卻毫不費力地將它舉起擲出,如此大力當真是罕見,眾人都拍掌喝彩。

爵士等人依次爬上大救生皮艇,拿着獨木小舟上的木槳划水棄舟而去。爵士等人登上鄧肯號后,一顆心終於穩定了下來,想想這些日子所經歷的種種危難,所處環境時變時幻,當時真是大起大落,常人又怎能有如此經歷。爵士夫人一上船后感覺彷彿回到了自己久別的家一樣,轉身抱住格里那凡爵士伏肩大哭了起來。瑪麗也抱住弟弟羅伯爾,嗚咽了起來,其餘人也為之動容。爵士等人向奧斯丁大副講述了這些日子的非同尋常的經歷,奧斯丁大副也向大夥兒進述了自己和船員如何和大匪徒彭·覺斯周旋的經過。

原來,彭·覺斯等人一搶到爵士寫給鄧肯號大副湯姆·奧斯丁的親筆信后,立即快馬加鞭、馬不停蹄地趕往墨爾本大港口。彭·覺斯找到鄧肯號,然後把格里那凡的親筆信交給了奧斯丁大副。彭·覺斯依然自稱是原來不列顛尼亞號的水手長。奧斯丁大副並沒有因為彭·覺斯有爵士的親筆信而完全信任他。

相反,奧斯丁大副覺得彭·覺斯來者不善,另有圖謀,一直提防着他。彭·覺斯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奧斯丁那一雙銳利的眼睛裏。沒過兩天大匪徒彭·覺斯便迫不及待地想霸佔鄧肯號,但奧斯丁大副等人早有準備,彭·覺斯雖然兇狠,但碰到勇猛的奧斯丁大副,他也不得不自認倒霉。奧斯丁大副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彭·覺斯沒有在奧斯丁大副的面前討得絲毫便宜,反而大吃苦頭。奧斯丁幾下就把大匪徒彭·覺斯製得服服貼貼,五花大綁捆在了艙內。

爵士等人聽完大副奧斯丁的敘述后,為他英勇斗敵喝彩起來,但想到大匪徒彭·覺斯的狡詐詭變,雖然事已至此,但此時此刻還是為奧斯丁大副捏了一把汗。雖然奧斯丁大副將制服彭·覺斯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彭·覺斯之人並非等閑之輩,能制服彭·覺斯的人那更是了不得,眾人不由得對奧斯丁大副刮目相看。

一提到大匪徒彭·覺斯眾人立時咬牙切齒了起來,爵士曾被他暗槍打傷過,心中大怒,但見都是自己的同伴,當下強壓怒火,說道:「我倒要瞧瞧彭·覺斯!」

少校等人也連聲說要好好教訓教訓大匪徒彭·覺斯。奧斯丁大副笑道:「我看各位的臉都已面黃肌瘦,那肯定是飽受飢苦,先好好休息,飽餐之後,再審訊他不遲。」

經他一提醒,眾人的肚子立時頓感飢餓。這些日子大夥兒疲於奔命,哪裏安心吃過一頓飽餐?從英國出發前大夥兒都是十分健壯,萬沒想到幾經波折,大夥兒都都面黃肌瘦了。經奧斯丁大副一提及,大夥兒相視而笑。

用完餐后,爵士等人威嚴端坐在船艙,靜待水手押出大匪徒大惡賊彭·覺斯來。彭·覺斯被押到船艙里來,當他看到爵士等一行人安然無恙地端坐在他面前的時候,滿臉儘是驚詫之色,似乎不相信這是真的。

爵士、少校、孟格爾冷冷地望着他,只看得他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當真是羞愧尷尬之極。爵士冷冷說道:「你老實招供吧,我有權在這裏處決你。你作惡多端,難道還不反悔嗎?」彭·覺斯只是說他計劃不周密,技不如人,他不怨誰,還說要殺要剮隨便,他也不在乎。他閉口不談有關格蘭特船長以及不列顛尼亞號的任何事情。爵士等人終究不是警察法官,不懂得用嚴刑酷法迫他就範,一時之間奈何不得。羅伯爾忍耐不住,啪啪兩聲,在彭·覺斯的臉上左右打了兩個清脆的耳光。

彭·覺斯雙手被縛,腳足橫放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這兩個耳光連三歲小孩都能打中,更別說身手矯健的羅伯爾了。彭·覺斯惡狠狠地朝羅伯爾瞪了一眼,滿臉怨恨之色溢於言表。奧斯丁大副起身離座,走到彭·覺斯面前,說道:「你是不是還不服氣?不服氣的話,我們重新再來打過?」

彭·覺斯見奧斯丁這時起身走向自己,定是又要讓自己吃苦頭來了,當時在搶奪鄧肯號時,自己有槍都被他赤拳打得趴在地上站不起來,現在自己雙手被縛,若是和奧斯丁再斗,不打得半死也會重傷。奧斯丁的大鐵拳他是領教過的,他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縛手和他對打。一時之間,垂下頭去,不敢正視奧斯丁,更不敢講「打」這個字。爵士等人見作惡多端的彭·覺斯被奧斯丁鐵拳震懾住了,不禁啞然失笑,覺得彭·覺斯當真是怕強欺弱,懦弱無能之極。

彭·覺斯怕挨奧斯丁的鐵拳,只得說道:「要我講出不列顛尼亞號以及格蘭特船長的有關情況,我很願意講,但有一個交換條件。」

爵士說:「什麼條件?」

彭·覺斯說道:「我說了之後,你們不能把我交給警方,你們可以隨便把我扔到一個與世隔絕的荒島上,就這個條件。」

爵士萬萬沒有料到他還會有這麼一個奇怪的交換條件,一時之間猶豫不決,想到他種種罪行,件件惡案,總不能這麼容易就饒了他,但聽他說把他拋棄在一個與世隔絕的荒島他也願意,爵士的心又為之一動。爵士本來心地善良,憐憫之心勝過常人,要不然他也不會耗掉巨資,帶着妻子護送著素不相識的瑪麗姐弟,萬里奔波,不辭勞苦,來到海外尋找同樣是和自己素不相識的格蘭特船長以及他的船員。

想到如果將彭·覺斯拋棄在一個與世隔絕的荒島,彭·覺斯再也不能為非作歹,便同意了這個條件。彭·覺斯見爵士答應了,臉色又平和了起來,心頭大事一除,心情也好轉起來。奧斯丁大副將他扶正坐地,但縛住他雙手的繩索卻沒有鬆開。

彭·覺斯感激地向奧斯丁大副望了一眼。他慢慢講述了他和不列顛尼亞號的關係,以及如何隱藏到澳洲東海岸那個愛爾蘭人的農莊。原來彭·覺斯確實是跟不列顛尼亞號有很大的關係。他並不是不列顛尼亞號的水手長。1861年3月12日,他隨格蘭特離開了格拉斯哥,在長達十幾個月的航程中,他和格蘭特船長的意見不合,使他暗恨在心,並時刻有殺人奪船的暴力傾向。格蘭特船長何等精明,他早有準備,制服了兇徒彭·覺斯。

1862年4月8日,格蘭特船長將他拋棄到澳洲西岩荒涼的海灘上作為懲罰。沒過多久,他遇到一夥越獄的流放犯結成的匪幫,他便加入了匪幫。彭·覺斯狡詐詭變,不擇手段殺害了原來的匪幫頭目,他自己做了匪首,並化名艾爾通。

1864年9月,他以僱工身份來到澳洲東海岸的帕第農莊幹活,目的是想奪取一條船,恰巧碰到爵士等人。他騙取了爵士等人的信任,虛為爵士等人帶路尋找格蘭特船長,實是想搶奪豪華遊艇鄧肯號。他搶走了格里那凡爵士寫給鄧肯號大副奧斯丁的親筆信。他登上鄧肯號不但沒有搶到鄧肯號,反而被奧斯丁大副制服了。

格里那凡爵士從彭·覺斯的口中得到的有關格蘭特船長以及不列顛尼亞號的情況並不多,知道再問下去,他也是不知道,便叫水手將他押出艙底,等待發落。

格里那凡爵士、麥克那布斯少校、孟格爾船長、地理學家巴加內爾等人又聚集在一起,商量下一步應該如何尋找格蘭特船長。地理學家巴加內爾幾次讓爵士一行人無功而返,他此次不敢隨便說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說錯了話,說錯話不要緊,要緊的是千萬別讓自己這一言一語又誤引大夥兒走上不歸之路。所謂禍從口出,這等大事他是萬萬不敢擔當的。巴加內爾也學會了小心謹慎。

爵士、少校、孟格爾船長見地理學家巴加內爾這次表現得十分保守,也不好說什麼孟格爾船長是大名鼎鼎的航海行家,他見巴加內爾又從懷中掏出他那幅攜帶的地圖,想到在審問彭·覺斯的時候,彭·覺斯曾經說過格蘭特船長可能落難在澳洲西岸的一個不出名的島嶼上。他想到此節,立時搶著攤開地圖,在地圖上搜尋了起來。鄧肯號此刻所在的太平洋中,有一個位於南極、新西蘭、南美洲三地之間的孤零零的小島,距離新西蘭大概有1500多海里。沒有船隻去停靠。

孟格爾的手指着地圖上這個標名馬利亞-特雷薩的小島,格里那凡爵士點了點頭,麥克那布斯少校把煙霧長吐了出來,那樣子很像長吁了一口氣,這時巴加內爾也插口說道:「就是這裏了,如果艾爾通又使出詭計欺騙我們的話,那他一定是多長了一個腦袋!」

16.九死一生

大夥兒認定馬利亞-特雷薩島一定是格蘭特船長以及不列顛尼亞號的落難之所。

兩天後,鄧肯號前方出現了那個小島的側影。孟格爾指揮鄧肯號向馬利亞-特雷薩島開去。鄧肯號離島嶼越來越近,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孟格爾船長站在船首,他看到前方島嶼上升起了一股煙柱,輕搖上天。孟格爾劍眉一皺,轉身向地理學家巴加內爾,問道:「這座小島難道也有火山口嗎?」

巴加內爾眉頭也是微微一皺,說道:「我一時也不能斷定,再靠近些好好瞧瞧!」

鄧肯號駛到離小島大概1海里的地方,天已經黑了下來。這時,孟格爾又看到小島上出現了紅光,他說:「應該不是火光。難道這個小島上也有土著人居住?」

巴加內爾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孟格爾船長,他也不知道這個島的具體情況。孟格爾不敢冒險停泊在島嶼海岸邊。他和爵士商量了一下,決定停下來守住這個島嶼,只待第二天天一亮,再靠近一些仔細觀察。

格里那凡爵士本來想將大惡賊彭·覺斯丟到這個有點神秘的荒島。但一想,如果這荒島有土著人居住,彭·覺斯手無寸鐵對付野蠻吃人的土著人,要想生存下來,那是萬萬不能。想到這裏,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半夜三更的時候,甲板上除了當值的水手,還有瑪麗姐弟倆在輕聲輕語着。他們說起了他們的父親格蘭特船長,他們在海風輕拂中憶及當年父親對他們姐弟的恩愛,想起了父親的偉大理想。羅伯爾動情地說他要像他父親那樣,他也要航海,他要繼承父親的事業。他還說,他不會忘記尋找父親,直到找到父親,全家團圓。瑪麗聽着聽着就流下了熱淚,她緊緊地抱住了懂事的弟弟。海風更加兇猛,海浪也在這時猛急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海風海浪都緩和了起來。就在這時,瑪麗突然聽見了一陣熟悉而親切的聲音:「救我!救我!」

瑪麗猛地一驚,她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她叫了出來:「父親,是父親,父親你在哪裏啊?」

羅伯爾也聞聲而起,跑到船首,呼喊著:「父親!父親!你在哪裏?」

海風又起,海浪再漲,淹沒了瑪麗姐弟倆的呼喊聲。海風海浪剛一緩和,立刻又傳來了哀苦絕望的聲音:「救我!救我!」瑪麗姐弟倆這次有了準備,聽得細心,不是他們父親的聲音又是誰的聲音?羅伯爾拔腿就往艙底跑去,他要去告訴格里那凡爵士他剛才和姐姐聽到了久別數年的父親的聲音。爵士夫婦、少校、孟格爾船長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驚,但又轉念想到可能是姐弟倆思父情切,產生了幻覺。但眾人不遠萬里來到了這裏,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尋找格蘭特船長,有此時機,都不想錯過,大夥兒都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陪同羅伯爾走上甲板。

眾人見瑪麗在船首倚欄傾聽,不由得好奇心大起,都屏聲斂氣起來,這時又傳來了哀苦絕望的聲音:「救我!救我!」爵士等人和格蘭特船長未曾謀過面,他的聲音那更是不知道,但大夥兒清清楚楚聽到的是遠方傳來的呼救聲,這是半點兒也假不了。瑪麗姐弟再次聽到父親的呼救聲,只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羅伯爾緊握著格里那凡爵士的手要爵士下令開船過去上岸搭救他的父親。爵士等人看着瑪麗姐弟倆救父心切的樣子,個個都肅然起敬,眼見千辛萬苦尋找的人就在近處,大夥兒都是激動不已。恨不得馬上就見到格蘭特船長。

格里那凡爵士命令鄧肯號向小島駛去,急速登島尋找落難的格蘭特船長。突然,海上風雲陡變,海風狂猛了起來,大浪猛急撲天,越到小島近處,風浪越大。鄧肯號幾次差點兒進入了島嶼的小淺灘,但都被大風大浪攔住,只得退回原處。幾下折騰,天已微亮了起來,海風吹散了海霧,前面小島情況盡在眾人眼睛之中。待得海霧散盡時,大海風浪已重新平靜,鄧肯號又前行了一程,此時小島一樹一木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突然,一直站守在船頭的羅伯爾驚呼了起來:「看!是我父親!是我父親!」瑪麗狂奔到羅伯爾的身邊,只見小島左側一棵大樹後走出一個長發披肩、長須垂地的中年人來。爵士等人順着羅伯爾手指方向看去,那長髮長須的中年人正拿着一面破爛褪色但依稀還能辨認的英國米字旗,站在大樹前朝他們搖旗呼喊:「救我!救我!」

格里那凡爵士回頭對舵手大聲說道:「開足馬力!開足馬力!快!!」鄧肯號劃破海水,直驅急進,片刻之間,已到岸邊。大夥兒紛紛下船,向那長髮長須中年人跑了過去,瑪麗姐弟倆真想立刻長出一對翅膀,振翅一下便飛到他父親格蘭特船長面前。

瑪麗姐弟奔跑在最前面,他們邊跑邊喊著:「父親!父親!」那長髮長須的中年人正是格蘭特船長。父子通心,他立刻就明白眼前奔衝過來的是他的兩個孝順的兒女。他伸開雙手,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瑪麗姐弟緊緊地摟在懷裏,久久不肯放開。

一家人終於團圓,卻止不住淚水長流,兒女的淚水打濕了父親的長髮長須,父親的淚水打濕了兒女稚嫩的肩膀。爵士等人隨後趕到,見到了這一感人的天倫親情傾訴場面,大夥兒的胸口都為之一熱。好久好久,格蘭特船長才放下了他的兩個兒女,他看到了格里那凡爵士等人,他立刻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是爵士一行人救了他。他此時此刻望着這群救命恩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爵士也示意他不必多言。

格蘭特最終還是為眾人講述了他的遭遇:1862年6月26日夜,一場連續6天的風暴把不列顛尼亞號掀翻在馬利亞-特雷薩島附近的礁石上。只有格蘭特船長和兩名水手死裏逃生爬上了這座小島。他們沒有船隻回航,遠處的片帆又聽不到他們三個人的呼喊聲,他們與世隔絕了起來。昨天,他們看到了鄧肯號,這是近3年來唯一的一艘朝馬利亞-特雷薩島開來的船,他們高聲呼救,兩個水手喊破了喉嚨,但格蘭特船長沒有放棄救生的機會,他不斷地喊呼了起來。終於引來了鄧肯號的救援。

巴加內爾、少校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漂流瓶中的求救信得到了最原始的回答,格蘭特船長一字不漏地背出了那封求救信:1862年6月27日,三桅船不列顛尼亞號,隸屬格拉斯哥港,沉沒在離巴塔戈尼亞1500海里的南半球海洋上,為了急着登上陸地,兩水手和船長格蘭特爬上了達抱船,不幸從此將成為蠻荒絕地之人,特拋下此信於經153度,緯37度11分處,請求救援,否則必死於此地!

聽完格蘭特船長的翻譯,爵士等人都哈哈大笑。格蘭特船長也長笑起來,這3年的悲苦憂愁就在這一聲長笑中蕩然無存。

鄧肯號平安返航了,格蘭特船長和不列顛尼亞號的水手將重回故里。艾爾通即彭·覺斯接受了上帝對他最輕的懲罰,他被留在了荒島上懺悔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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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爾納科幻故事精選(全三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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