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吊屍(七)

第101章 吊屍(七)

我匆匆掠了眼,從信里抬起頭問:「劉毅君?」

戚教授推了推眼鏡,搖著頭說自從他知道在這女孩身上發生的悲劇后,每年都堅持去給她燒紙,這封信是前幾年機緣巧合之下發現的,那時候已經離女孩去世時已經很多年了。他也曾動用了一些關係,託了些人去查心中所提到的這個劉毅君,但最終都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夠找到。中國那麼大,僅上海常住人口就有一千七百餘萬,這樣去尋一個人簡直等同大海撈針。我頷首表示理解,繼而重新將目光投回信上。

劉毅君?我本能覺得這個名字與女鬼有着莫大的關係,甚至可能是我們解決這單單子的關鍵所在。

信很短,寥寥兩三百字,字跡娟秀,紙張經年留下的痕迹也掩飾不住少女情竇初開的情愫。沒錯,這是一封情書,準確點來說是一封表達暗戀仰慕的情書,而這個劉毅君就是女孩暗戀的對象。方才戚教授給我們說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提及這個女孩子姓甚名誰,可能是他也不知道,亦或是忘了,現在我們知道了,在信的落款上,用漂亮的小楷寫着的三個字——陸玉萍。

樸實無華的三個字,我彷彿能看到多年前那個女孩子的模樣,長長的頭髮略微發黃,披散在肩頭,微風掀起她的髮絲,在乏善可陳卻清清秀秀的臉龐上來回撫著。灰色的上衣,舊舊的長褲,她拘謹地立在樹下,將這封信緊緊揣在懷裏,心情忐忑著,面露緊張神色。等了很久,等到心上人路經此地,他明眸皓齒白色襯衫,一個不經意的對視讓她手足無措,那刻風大了起來,使勁地搖著身後的大樹,將陽光打碎在她腳邊,如金子一般。

我知道我不該那麼文藝,但當我看完這封信時,腦海里偏久久重複著這樣一幅畫面。

朋友將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問戚教授能不能把這封信暫時給我們,戚教授揚了揚手道:「拿去吧,我拿着沒啥用,希望你們能幫到她。」

我起身往窗外瞅了眼,不知不覺間已時至黃昏,天邊的雲層里沁出片片紫紅色,惹得半邊天都像被火燒了一樣。艾暮看上去心情不佳,甚至是低落,今天聽的這個故事於我一個大男人也太過沉重悲傷,更別說對於敏感感性的女人了。恰好朋友把信遞給她讓她收好,我見她小心將其收入包中,毫無疑問這封信太重要了,不論其他,只說它是一個亡故的悲劇少女最後留在世間的東西,承載了數十載年歲和它主人那不為人知的情感。

她妥貼收好,舉目看了我一眼,我瞧她眉頭緊蹙,剛想說一兩句安慰的話,卻聽她開口道:「可是為什麼這封信沒有送出去?」

不愧是敏感的女人,我心想,小爺我這純爺們兒就全然沒有想到這一層,不過戚教授和朋友二人倒是沒多大異樣,可能也早早就有此想法了。朋友接話說他也在想這個問題,最大的可能就是陸玉萍的自卑感作祟,令其沒有勇氣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再或者,是沒來得及送出去。」艾暮道,「你們想,之前戚教授說過,同寢的那幾個女孩時常翻她東西,甚至能將她的日記貼到走廊上供人看。暗戀情書這種爆炸性的新聞,她們會放過?如果不是陸玉萍將這封信藏得太好藏得比日記還好,那就是在寫這封信之後,這幾個女的沒能再找她麻煩,這樣一算應該就是在學校插手之後,那可不可以這樣猜測,這封信就寫在她被當眾□的前幾天?」

我驚異於艾暮這一系列邏輯縝密的推測,同時也覺得她說得非常有道理。我們到現在為止說了那麼多,都是圍繞着這封信,實則就是圍繞着劉毅君,我再一次確信,找到劉毅君,我們就能找到真相。

告別戚教授后我們重新回到b樓,這一回朋友和艾暮都異常嚴肅對待,進樓前特意在樓后乾位埋了敷,助陽而抑陰,到了夜裏要是真有點什麼意外,也對我們有好處。

等我們埋好敷出來就瞧見不遠處看門的劉大爺正坐在門衛室前與校園環衛工阿姨侃大山。路過時我聽見他們在談論後輩的教育問題,叫我奇怪的是老大爺竟然沒有孩子。心下奇怪,我總不見得過去問人家「啊呀為啥你沒有孩子啊?是不是年輕時候太**絲了沒有女孩子看得上你啊。」既然怎麼問都不合適我還是選擇閉嘴,故而路過時咱們跟他打了聲招呼,便往樓里去。

「誒等等。」才沒走出兩步,劉大爺突然喊住我們,我還當他已經發現那個查房老師的事,不過看附近警犬沒有一隻,估計還沒,他手腳麻利地誇「昨晚你們睡在404了啊?」

我說睡了啊怎麼了?

他眯眼打量了我英俊的臉龐一番,說沒啥,就是表達一下欽佩之情。我暗罵一句這大爺也太過分了,這事兒是來開玩笑的嗎?想着,我順口問了句:「今晚我們還得住裏頭,要不,一塊兒?」

他嘿嘿笑了聲不答話,慢慢往後退開,最終消失在門衛室的大門裏,留下環衛阿姨獨自一人坐在門前吹着夜風。

回到404,與早晨我們離開時沒有任何變化,開着燈也顯得灰暗的房間,多年沒有人打理破損的傢具,凄涼冰冷得如一間破敗的墓穴,葬著一個徘徊不去的亡魂。

今天聽到的負能量實在太多,縱是我這樣能一邊喝牛奶一邊吃麻辣燙的霸氣腸胃一下子也消化不了,顯然他們的腸胃還沒有我的好,三人巴巴坐在那等到晚上十一點拉電。

坐着的那會兒我理了理現在得到的所有線索以及還未解決的問題。其一,查房老師死前遇到了誰?其二,劉毅君是誰?他現在在哪?他跟這件事是否有關聯?其三,戚教授為何看到弔死鬼卻平安無事,難道是因為他好心燒紙所以沒有被索命?其四,404門上的硃砂到底是誰塗的?這個問題我問過戚教授,他也並不知道,只是說幾年前他去燒紙的某天看到的,對此他也納悶了許久。其五,跟陸玉萍同寢室那幾個小娘們現在在哪?告別戚教授前我托他幫我們去檔案室查一下那三個女孩子的檔案,估計很快就會有答案。

艾暮看了看腕錶,提醒我時間到了。咱們404是特別打過招呼不要斷電的,別的寢室這會兒應該已經陷入一片黑暗了吧。我悄悄打開門探出頭,打量走廊兩邊,每間寢室門上的小方窗都是黑的,一想到肯定有無數少年在遊戲的過程中掉線我就放心了。

我退回去朝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倆立刻起身,走到早已放置好的一堆東西前半蹲□來。昨夜裏咱們採取了被動的方法,結果不慎陰溝里翻了船,故今天咱們一致認為可以試試改被動為主動試試,至少在準備充分的情況下安全問題有保障。

窗戶沿因年久失修,數歲風吹十年雨大,一些木頭都爛了,略涼的夜風從那些破損的洞裏擠進來,夾帶出嗚嗚嗚的詭異聲響。我朝窗外夜空注視,這樣的天色我從未見過,星斗大如綠豆,月亮卻小得可憐,詭異得很。

身邊朋友手持金鈴靜默立着,而艾暮已經開始念叨著招魂,他們還叫我拿好柳條,真要出點啥問題,就抽上去,那時候也顧不上這鬼生前是不是可憐,或者小爺我是多麼憐香惜玉的人了。

墳土撒出的圈裏放了幾樣特殊的東西,處理過的牛骨、用紅線纏繞的犀牛角以及一種特殊的香灰。朋友沒有細說,但我知道牛骨和犀牛角的作用,至於這些香灰,聽聞是在香火極為鼎盛的廟裏取來的,這香灰非常少,數載才得那麼一點點,我聽他的意思,這東西年頭必須久,而且是要在指定的香爐里放着,不是隨便哪個都成,在佛前日日聽經,有點類似於開光之法器。

這東西是艾暮的,我想她也真捨得,下了血本了啊,當然從而也可以看出這隻鬼給了我眼前這兩個「老手」的巨大壓力。

「關燈。」艾暮低聲說。其實我是萬般不願,現在他媽的關燈不是要嚇死我?但同時小爺我也沒法駁背,只好去乖乖將燈一關,然後躲到他倆身邊去。艾暮此刻聲音很低,如一個巫婆在念誦奇怪的咒語,那一句句不像是在念給鬼聽,倒更像是在念給我聽,反正讓我滿心的不舒服。

過了小會兒,她終於停下,然後拿出一張少陰符點燃丟進了圈內,火光一勝,頓時燒了個乾淨。照說這符上的火苗極小,燒到後頭幾乎成了火星,可偏偏就是這些個火星,竟將犀角上的紅繩連帶着一同燒毀。

我看見圈裏鋪平的墳土上慢慢出現了無數痕迹,很奇怪,細細長長,很多根。咱仨面面相覷,照理說上面本該出現的是腳,可這……

就在此時,身後的門突然發出咔噠一聲,三人齊齊一凜,猛地扭過頭去,這門怎麼自己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話不多說請接受我最為誠摯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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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事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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