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張雲川
「蘇葉少爺，老爺請您到側廳去一下，有客人來訪。」太師府管家站在門外恭敬地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
蘇葉使勁抹了一把自己臉上還未乾的淚跡，開口回應。
他站起身，將手裏那枚天啟扳指用一張巴掌大的布條裹了，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裏，走到鏡子邊洗了一把臉，整理了一下衣服。
客房與側廳所在的院子相隔不遠，蘇葉很快便走到了這座雅緻的小院。
小院平時很少對外人開放，只有少數老太師信任的人才能在此相敘。
他剛走進門，便看見老太師左手邊坐了一個約莫有四十多歲，頭頂微禿，身穿錦繡華服大肚便便的中年人，那人正努力伸長脖子，笑呵呵地與老太師交談著。
「蘇葉來了。」
見蘇葉進門，老太師停止了交談，與他打了聲招呼。
中年人轉過身，蘇葉看見他臉上從右邊額頭一直到左邊下顎那一道傷痕，似乎是被刀劍所砍，好在利刃正好從兩隻眼睛中間劃過，並未對他雙眼造成傷害。此刻他正微笑着沖蘇葉點頭示意，雖然那道傷痕看起來有些可怖，但中年男人一笑反而有些和藹可親的樣子。
蘇葉禮貌性地微微頜首，走到老太師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晚輩來遲了，望老太師見諒。」
「來的正好，我與張大人剛好提到你。」老天師沖着蘇葉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
蘇葉見狀，坐在了老太師右下方的椅子上。
「蘇葉，來給你介紹下，這是朝廷考功司的張雲川張大人。」老太師微笑着介紹，他又轉過身與張雲川說，「這孩子便是我與你說的蘇葉。」
剛坐下的蘇葉聽到老太師的話，連忙起身行禮，「晚輩蘇葉，見過張大人。」
「蘇公子客氣了，」張雲川晃動着肥碩的身子費力地站起來沖蘇葉點頭微笑，「早就聽老太師說蘇公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非凡。」
「晚輩不敢當。」
「都坐下，都是一家人那麼客氣幹嘛。」老太師白了張雲川一眼，調侃道，「你小子快坐下吧，你站在這裏我看着都心驚膽戰。」
「嘿嘿嘿。」張雲川聽到老太師的調侃，咧著嘴嘿嘿地傻笑，一屁股又坐回了背後那張圈椅里，圈椅嘎吱一聲，險些散架了。
「這孩子想入朝為官，叫你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職位給他安排一下，」老太師舉起手中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慢慢悠悠地說道，「你在考功司多年，朝中各官職的任免最熟悉不過了。」
「老太師您放心，要說其他的咱老張不懂，要是提起這朝廷的職位變動那便再熟悉不過了，」張雲川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這事交給我您老就放一萬個心好了。」
說完他又轉過頭看向正端坐在椅子裏的蘇葉，「蘇公子，我要先問你幾個問題，還請你如實回答。」
「張大人請問，晚輩定會知無不言。」蘇葉微笑着回道。
「好，請問蘇公子可有功名在身？」張雲川問。
「沒有，」蘇葉搖頭回道，「未曾考取任何功名。」
「那敢問蘇公子祖上可曾在朝為官？」張雲川又問。
「晚輩父母早亡，一直與師傅居於深山之內，不知祖上是否有官職在身。」蘇葉又搖頭。
「那蘇公子師傅是哪位大賢或隱士高人？」張雲川繼續問。
還沒等蘇葉回答，老太師已經搶先一步接過了話，「他師父是我早年一位好友，既非聖賢也無官職。」
「哦，那就有點難辦了。」張雲川皺着眉頭沉吟道。
他右手手指輕輕摩擦著，一副搖頭晃腦的樣子。
「你小子，在我這裏搞這一套！」老太師見張雲川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桌上的一把扇子就砸了過去。
扇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張雲川腦門上，張雲川唉吆叫了一聲，慌忙收起右手坐直了身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習慣了習慣了……」他尷尬地抓着腦袋上僅剩的幾根頭髮，一臉賠笑道。
「讓你小子在考功司這個位子上，簡直就是讓老鼠守糧倉，猴子看果園，」老太師眯着眼，對張雲川訓斥道，「做人要知道收斂，不要貪得無厭，這樣只會害了你……」
可憐將近五十歲的張雲川，低着腦袋被老太師訓得和犯了錯的孩童一般，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就差跪在地上哇哇大哭了。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蘇葉，見他沒有絲毫異樣，心裏舒了一口氣，心想今天可丟人丟大了。
老太師罵了好一會，應該是罵累了，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茶水。
張雲川趁機趕忙撿起地上的扇子，一臉討好地將扇子遞到了老太師手邊，「老太師您息怒，氣壞了身子，咱老張罪過可就大了。」
「你知道就好。」老太師白了張雲川一眼，沒再與他計較。
「你有什麼辦法能幫蘇葉一下。」老太師平復了一下情緒問。
「若是蘇公子既無功名也無氏族，那只有一個辦法了。」張雲川重新坐回椅子裏。
「從軍。」他從嘴裏緩緩蹦出兩個字。
「從軍？」老太師聽到這個兩個字，微微皺了下眉頭，他看了蘇葉一眼，說道，「戰場之上兇險萬分，從軍可不是一個好方法。」
「不是讓他上戰場，」張雲川趕緊說道，「老太師您忘了自己是什麼職位了么？」
老太師聞言眼睛一亮，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情。
「閑賦在家太多年了，反倒是差點忘了自己的職位了。」他呵呵一笑，掩蓋自己尷尬的神情。
「不過以我如今的處境，親自出面反而不妙。」
老太師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
「不用您出面，交給我就好了。」張雲川拍著胸脯說道。
「那好，就這樣定了，過幾天我讓蘇葉收拾收拾搬到你府上。」
老太師點了點頭，甚是滿意，他舉起茶杯又泯了一口茶水。
「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了，那晚輩就不打擾老太師您了。」張雲川起身行了一禮，轉身向門外走去。
太師府大門外，張雲川費力地爬上他那座寬大的轎子，眼睛瞥了一眼太師府的大門，心中暗道一聲老狐狸，哼著曲子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