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夢中不知身是客
失重的模糊感逐漸清晰，身邊的景色打亂又重組。
遮蔽了山谷頂的白色罡風無規律地肆虐，發出魔鬼般的尖嘯，零碎的陽光從縫隙中灑落，零零散散地照在平滑如鏡的四周地面，還有純水晶打造的冰極宮上，光影浮動。
雪帝站在敞開殿門的台階上，右手扶著透明光滑的欄桿，蘇白淡雅的長裙一直蓋過腳裸，卻又恰到好處勾勒出她身材性感的一面。
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而又單調，她曾經在這裏已經生活了五十萬年。
為什麼是曾經？
雪帝一愣，心底閃過一絲疑惑，是啊，為什麼是曾經？我不是一直在這裏嗎，也只是偶爾出去過，也都是短暫出門。
昨天晚上，下定決心選擇另一條路的她難得沒有修鍊，告知一聲冰帝后便回寢睡覺。
或許是在危機之下久崩神經，突然有一線轉機，鬆懈下來之後她睡得很香，還做了夢。
夢？
仔細回想，腦袋突然感到一陣頭疼。
她抬起如雪的皓腕，手指輕揉太陽穴位，緩解一下，理清思緒。
再回想時，卻如過眼雲煙，什麼也想不起來。
思考一番無果的雪帝只能暫時把它放到一邊，她猜測這應該是頂級強者對未來可能遭遇的事情的預感吧，以往也有過，但大抵都是直覺，像這種做夢形式的少之又少，而連夢到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更是第一次。
颯颯——
風聲破空，谷口忽然出現一道人影，氣勢凶蠻，籠罩谷口的恐怖罡風都被其分開巨大的口子，陽光傾瀉，谷內頓時光亮四射。
身影憑空消失，再出現時已然站在雪帝身側，這一手近乎空間瞬移的實力絕對在超級斗羅之上。
能在冰極宮自由出入的，這世上除了冰帝恐怕沒有第二位了。
「雪女，好久不見。」
冰帝嬌俏的容顏，比之雪帝少了一份高傲，卻多了一份冷艷。
動人的白皙嬌顏兩側，各有四道碧綠色的魔紋，一頭墨綠色長發披散在身後。
兩女站在一起，陽光點綴其上，彷彿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你還是這麼急性子。」
看着眼前風風火火趕過來的冰帝，雪帝的臉色柔和，打趣一句。
也只有面對冰帝這位相交二十萬年的摯友，她才會收起冰冷，平易近人。
「你還有臉說，就知道閉關，平時連個面都見不著，這次怎麼知道找我了？」
冰帝雙手抱胸，鼓起小嘴，語氣有一絲埋怨，竟像是小女人撒嬌一般。
這要是讓那些恐懼於極北三大天王，十大凶獸威名的魂師看見，肯定下巴都要驚掉，夭壽啊！
「生氣了？」
「沒有。」
雪帝莞爾一笑，就像善解人意的鄰家大姐姐捏了捏冰帝的小臉，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我錯了還不行嗎？以後一定多陪你。」
「唔……」
冰帝想撇過臉又有些捨不得，雪女可是很少這樣與她親昵的誒，往常也只是像……
忽然想到了什麼，冰帝臉色一變，微微仰視着那雙澄澈如藍天的眼眸，想要透過眼神看穿對方的想法。
「雪女，你的大限……」
「沒錯，我已經能感受到了世界的束縛，這是天劫的前兆，不出意外，就是這兩年了。」
雪帝坦然點頭，即便是面對令魂獸談之色變的七十萬年天劫，淡淡笑容的玉顏上也不見絲毫畏懼。
冰帝想要說些什麼，比如她之前巧遇的一隻大蟲子，或許吃了它能讓雪女突破大限，可她現在翻遍極北之地都沒有對方的蹤跡，很大可能已經離開極北之地了。
除此之外，她還能說些什麼呢？安慰嗎？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如鯁在喉，很是煩躁。
「我這次找你，正是為了此事。」
雪帝感受到冰帝的心情，柔和地為她解釋道：「或許是上天垂憐，我意外找尋到了一朵十萬年雪蓮。
而在極北之地中心的那處禁地，雖然我進不去，卻在外圍尋到了幾本古籍，上面記載了一些秘法，其中有一種就是借用雪蓮，即便是凶獸也能重修成人。
不止如此，按秘法上的說法，用這個方法，甚至能直接跳過重修后最為孱弱的階段，以我的實力，成功後起點就是封號斗羅。」
「你有幾成把握？」冰帝一陣見血說。
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除非它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雪帝沉默了幾秒，輕聲說：「一成。」
「這不是送死嗎？！」
冰帝忍不住大聲說話，瞪着雪女很是激動，倔強又懇求地說道：「肯定還有別的辦法的，雪女。極北之地沒有，我們就去星斗大森林，去大海深處，這世界這麼大，我就不信沒有能幫到你的天材地寶，我們現在就走。」
雪帝搖了搖頭，拒絕了冰帝這並不現實的提議。
且不說時間不夠，能夠對她生效的寶物何其之少，想要靠緣分碰見幾乎不可能，或許帝天那裏能有她想要的東西，但是對方憑什麼幫她？魂獸可不是鐵板一塊，上下一心。
「冰兒，我是這極北之地的王。」
雪帝輕輕摩挲著冰帝的臉龐，語氣是那麼的堅定：「魂獸與魂師天然對立，他們想變強就只能壓榨我們。人類一直在發展壯大，而相對的，我們的領土一直在縮小，無數的子民死於魂師之手。
人類大勢已成，魂導科技的發展甚至已經能威脅到我的地步，多年來的處境已經告訴我，在不久的未來，原地踏步的魂獸只會迎來滅亡。
這個瞬間我忽然覺得個人的實力在絕對的大勢面前毫無用處，所以，此刻我一點都不想退讓，因為我覺得，當我的內心軟弱下去，便會一直軟弱下去，會在那些人類的目光中倒下去，會在天劫中倒下去，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雪帝覺得這個畸形的世界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溫柔，憑什麼，魂獸生來的結局就是成為人類的魂環？
與其詛咒黑暗，不如燃起火炬。
冰帝怔怔地看着雪帝，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在我重修化繭的時候，極北之地就交給你了。」
「好。」
……
冰帝離開了，這片冰谷又只剩下雪帝孤零零地站着，就像凌寒盛開的梅花。
轉身回宮殿時，雪帝鬼使神差地又掃視了一遍這熟悉的地方，像是在尋找什麼，然而四周渾然天成，一點縫隙都沒留下。
這裏是極北之地的核心圈，超級斗羅來了也得飲恨當場的死地，怎麼會有人來呢。
可雪帝又回想起了昨晚那個什麼都記不清的夢，眉目微蹙，心底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對我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呢？
在她轉頭之時，身後一處光可鑒人的角落，閃過漆黑的虛影，像是一條黑暗深邃的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