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兇案

第94章 兇案

秦念既然已經解了禁,便該將兒郎子從娘家接回府上的。然而誰曾想這一日半路殺出個崔窈來,硬扯著秦念吃她親手釀的糟蟹。

說來這糟蟹一味,京中原本罕見得很,前朝時也不過是南邊兒流傳的東西。後來貢入宮中,崔窈不知何時嘗了來,便極是牽腸掛肚,又嫌棄別人弄的不合心意,便自己下廚做了那麼十來只。不想大為成功,於是興緻來了又做一批,恰好趕上秦念來接兒郎子,不由分說便捺住了秦念非得叫她嘗嘗。

秦念原本不愛這些個糟味,奈何崔窈一力相邀,又看着那蟹殼上貼飾著金縷花雲,很是漂亮,便也叫婢子給自己剝了一隻嘗。味道確是不壞。將個崔窈得意得眉飛色舞,也不顧做娘子的尊貴了,親持鉗剪又剔了一隻與秦念吃。

這便壞了事兒。

也不曉得兩隻蟹中哪個有不妥,秦念吃罷第二隻蟹,腹中便是一陣子絞痛,緊接着便是走不得了。

無奈,她也只好遣了朝露用自己的車馬先回去,免得將軍府上的殷殷等不到她回去又著了慌。所幸秦念身子好,便是時不時的不方便,也不致傷了元氣,灌了些湯藥,也便好了起來。若這壞蟹是叫秦願吃了,便難說要出什麼事兒了。

這一夜便這麼過去了,原是平安無話的。秦念第二日睜眼之時,心思還很是愉悅——直到弄兒匆匆行入房中,道:「七娘子,昨日您是遣了那個喚作朝露的婢子回去不是?」

秦念點頭,道:「是,怎麼?」

「方才將軍府的小廝上門,問娘子昨兒個怎麼毫無音訊,」弄兒道:「門房的小廝也是這麼回的,只是那邊兒說,不曾見到朝露。」

秦念愕然,道:「怎麼會呢?朝露回去的時候,已然快要關了坊門,她必是直接回府的啊,否則天色暗了,難不成坐着馬車滿城晃蕩,好被金吾衛捉了去嗎?」

「此事蹊蹺的很,夫人如今正隔了帘子詢問那小廝呢。七娘不若也……」

秦念坐在榻屏之內,一時有些心慌——京中的夜,是不會出什麼事兒的吧?那些金吾衛士巡夜走動,自然是不會允許誰在外頭晃蕩的。而朝露,她一個人不見了也還容易些,連着車夫和那一架馬車同時不見了,豈不太過蹊蹺?

早有翼國公府的侍女伺候她打扮,這幾個也都是伶俐的,見她心慌,便挽了個便宜的雲髻,插上幾根簪釵便是。秦念草草用了幾口早點,連湯餅這般熱燙的都沒敢吃,便急慌慌去了阿娘接見將軍府小廝的偏堂裏頭。

那小廝自然是認得她的,恭恭敬敬起身喚了一聲:「娘子福順。」

秦念卻哪兒有心思和他多言?單刀直入道:「昨日,朝露難道沒有回去?她還坐着我的馬車!」

「朝露阿姊確是不曾回來,門房裏等了大半夜……」

秦念聽得這一句,心便沉了半截。

朝露能去哪兒?這婢子的家似乎並不在城裏頭,她除了將軍府,又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的?

和這小廝大概沒有那麼多言語好問,朝露若是沒回去,揭了他皮他也答不齣子丑寅卯來的。

「你現下便回去。」秦念道:「遣人立刻報官。一個活人憑空沒了,京城中哪兒有這樣的事?怎的也要查出來!」

那小廝忙應了,同裴夫人告了辭,說上幾句客套話便出去了。而秦念則直入鑲銀妃簾後頭,望着母親,道:「阿娘方才沒有阻止我,是也這麼覺得么?」

「不然還能如何?你阿爺昨兒個不在,今日又是一大早入宮——這樣的事,沒有男子做主,女人家豈不只能報官?不過啊,你也不要太憂心,這一輛馬車,一個車夫同一個婢女,不是那麼容易丟的。說不定不過是未到將軍府便閉了坊門,所以只好尋一個不易被金吾衛捉到的偏街窄巷裏待一夜呢。」

秦念點點頭,卻又道:「若果然是如此,報了官豈不是有傷名聲?」

裴氏看她一眼,道:「痴兒!你讓那小廝回府了不曾?若那朝露果然是在外頭躲了一夜,有這來去的時間,怕是早就到府裏頭了。那小廝見得人回來,難道還去報官?」

秦念恍然,道:「是兒急暈了頭——當下,阿娘看兒可是要回去?」

裴氏道:「你也是做了娘子的人了,你看你是要回去不要呢?」

秦念有些赧顏,道:「回了府就想不到自己嫁過人了——勞煩阿娘給安排車馬,兒現下回去。順便將錚兒也帶回去,這些日子可是煩勞阿娘了。」

「這有什麼煩勞的?那是我親外孫兒。」裴夫人道:「你那邊兒若是忙了,還將他送回來便是。你阿爺也疼他得很——左右都是將門,放在這邊兒養,也不會叫這孩兒變了個柔弱不堪墜了祖宗顏面的。」

秦念自謝了阿娘,便帶着白錚與他乳母胡氏、幾個伺候的婢子一道上了翼國公府的車馬。這一路回府,她的心都是揣在喉嚨口的,可及至到了將軍府,她心下的不安便全然變了慌亂。

朝露沒有回來,報官的人已然去了,卻也沒有音訊。

秦念令殷殷帶着小郎君那一行人安置,自己卻坐在堂中,身上慢慢沁出虛汗來。

若是朝露昨夜被金吾衛抓了,現下應該正在官府中等著府上去領人;若是沒被抓,此時應當已然回來了。可目下來看,這兩種可能皆無。

那麼,是出了意外了?

她正想着,一名婢子上了堂,道:「娘子,駕車的馬……跑回來了。」

秦念愕然:「車呢?人呢?」

「車和人都沒有見到——倒是馭馬身上連車的皮帶被割斷了。」

秦念的眉心猛地一跳,她站起身,道:「走,帶我去看看!」

她所看到的,正與那婢子所言一模一樣——拉車的兩匹黑馬此刻已然皆站在了馬廄邊,而皮帶的斷口有茬,看着彷彿是崩斷的。

這樣的情形,一定是出了意外了。

秦念微微咬住口唇,她幾乎能想到讓這堅實的生牛皮帶崩斷的情形——那必是在馭馬飛馳,而皮帶完全繃緊的時候,以利器大力斬擊,方才能有這樣的情形……十餘根皮帶的斷口長短不一,顯然是叫人一根根截斷的。

馬不會說話,不會叫她知曉昨夜都發生了什麼。只是手上捏著這皮帶,秦念便覺得心口發涼。

能做出這樣案子的,一定不是什麼蟊賊飛盜。她的馬車在這京中是獨一無二的,又是從翼國公府里駛出來,誰會想到裏頭只是個婢女?

如若她猜的不錯,昨日該遇襲的,是她。

這該算是福氣嗎?秦念幾乎有些感謝崔窈那做壞了的糟蟹。

她出著神,馬廄周圍,除了馬匹噴響鼻的聲音一時安靜。

於是,那先前去官府報官的小廝匆匆趕回的腳步聲也格外明顯。他見得秦念,忙跪下道:「娘子!官府的人找到車夫的屍首了!」

秦念的面色霎時便白了:「屍首?」

「身上中了十餘刀……是,是被人丟在明儀大街旁邊的深溝中的……」

「朝露呢?」

「她……」那小廝面上有些為難,終於道:「她還活着,只是衣衫破碎,身子……現下無論金吾衛如何相詢都不開口,怕是……痴了。」

秦念一時氣血上涌,唇青舌顫。

朝露這算是替她受罪么?對方到底是什麼人!若是殺了朝露還好說些,可這般侮辱了這可憐的婢子又偏不殺她……

這是何其惡毒!

若昨夜在車中的是她呢?也要受這樣的侮辱嗎?

秦念用指甲使勁兒掐着手心,護住心裏頭還剩的一股子清明,道:「那麼馬車呢?車總不能也給我拆了……」

「今兒個第一通鐘鼓響,便有人駕着與您的車極似的一輛馬車出了城了……守衛只當是您的,便沒有詢問,便……」小廝的頭快要埋進了地裏頭。

秦念只覺胸口堵住了。

對方是誰,是誰有這樣的手段,敢在不斷有金吾衛巡視的京城中奪車殺人侮辱女子?若不是此人手段通天,足以買通所有經過那條大街的金吾衛衛士,便一定是有着什麼手段,能打聽出金吾衛巡街經過的準確時間。

她的手指摩挲著皮帶的斷口,想法越發清晰——這案子定然不可能發生在明儀大街上頭,有過這一番爭奪的話,怎麼也得有半盞茶的時間,足以等到下一撥巡街的衛士來。而侮辱婦人這樣的事情,便更不可能在大街上做,那可不是寸時片刻能做完的。

所以,對方一定是做完這件事之後方去了明儀大街,將車夫的屍體丟進排雨水的深溝,又將朝露扔在那裏,好叫人看到。

對方下手,實在是太毒了些。而連她的馬車都不放過……且慢,若是連守城的衛士都認出了那是她的車輿,難道對方用來拉車的,也是一樣的北地黑馬不成?

秦念伸手,輕輕撫摸了幾下她馭馬的頭頸,心中一時思緒紛紛。

這種駿馬,只有達官貴人才用得起。而用來拉車,還要和這兩匹馬一般神駿……除非那下手的人也在突厥又或者北地幾處都護府有極熟識的舊交。

「準備車馬,我要進宮。此事……重大。」她說出這幾個字,只覺得身子有一半兒都軟了:「府上不許任何外人進入,也不許你們向誰吐露隻字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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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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