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樹

鴻蒙樹

落搖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無視了夜清的話語,說道:「不許瞞着我。」

夜清:「……」

落搖又道:「告訴我!」

夜清輕嘆口氣,才慢慢說道:「三百年前,我去過一趟東神山,那段經歷並不愉快。」

他這麼一說,落搖神態緩和,心上綳著的弦也鬆了。

「這次能和上次一樣嘛?不可混為一談。」

「是。」

「所以,夜清清別緊張,有我在,沒事的。」

夜清看着面前的女孩,她一雙明眸燦爛若陽,滿滿都倒映着他一人,他又忍不住扣住她後頸,深深細細地吻了吻。

落搖面頰泛紅,待他鬆開才道:「真該讓旁人看看,冷情冷欲的魔尊是怎樣的……罷了罷了,除了我,誰也不許看!」

說着,她又湊上去親親他。

夜清只覺她柔柔軟軟,像天地間最初的一縷風,撲入他懷中,卻又疏忽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心上一痛。

夜清垂睫,壓住了翻騰的情緒。

「走吧。」夜清主動開口,「帶我去鴻蒙樹。」

落搖見他神態鬆緩,牽着他手道:「嗯,先回東神山。」

她也有點心神不寧。

想着趕緊入鴻蒙樹。

他拿回魔髓,她修復神骨。

到時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無所畏懼。

-

青伏召見了守照珩。

他問守照珩:「你可知守照一族的使命。」

守照珩恭聲道:「生生世世,守護燭照古神。」

青伏看向這眉眼精緻的青年仙族,恍惚間像是看到了萬年前的自己。

他哪裏會不知守照珩的心思?

反而,他也知道守照珩一生都不會表露。

尤其在得知自己的命運后。

青伏聲音微啞,緩慢說道:「你可知落搖的身份?」

守照珩一怔,立刻道:「帝姬是燭照之女。」

青伏搖搖頭。

守照珩聲音緊繃:「陛下,帝姬被遮天傘認主,又是唯一能動用至陽之力……」

青伏打斷了他的話,道:「是啊,她是唯一能操縱至陽之力的存在。」

守照珩無法接話。

他隱隱感受到了什麼,卻又覺得太過恐怖而無法深思。

青伏道出了真相:「她便是燭照,世間唯一操縱至陽之力的存在。」

守照珩只覺平地驚雷起,整個人都懵了。

青伏給了他些許時間,才慢慢對他說道:「我真正的名諱是守照伏,萬年前繼承東神帝君之位,才更名為青伏。」

守照珩滿目震驚:「可陛下是神族……」

青伏輕嘆口氣,看着他道:「等你繼承神光,也會是神族。」

守照珩慌忙低頭,顫聲道:「這……這怎麼……」

青伏拍拍他肩膀,聲音中透著些許疲倦:「接下來,交給你了。」

青伏守護她萬年。

接下來是青珩了。

這才是守照族真正的使命。

燭照庇護三界。

守照族守護燭照。

-

朱厭回了魔域。

他把自己關在亭瞳殿中,喝了個酩酊大醉。

第三日。

一隻黑色的紙鶴輕飄飄落在窗沿上,冷冷地注視着他。

朱厭一激靈,酒全醒了。

他伸手碰了碰,黑色紙鶴展開,白墨暈染著一行冷冽的字——幽熒深淵,等她。

朱厭指尖微顫。

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他已經推門而出,向著幽熒深淵大步而去。

-

落搖和夜清途徑了東神山下的竹林。

她想到初初下山時的光景,笑道:「當時,還是小遮先看到了你。」

夜清看了看她的發頂,應道:「它向來敏銳。」

小火苗被誇獎,快樂地晃了晃。

落搖笑它:「的確敏銳,一天天只想着看美人。」

落搖又想到一事:「那金潭是怎麼回事?」

夜清頓了下,說道:「畢竟是東神山下,偶爾會有至陽之力落下,久而久之凝聚成了那處金潭。」

落搖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們剛好路過了那處潭水。

至陽之力沒了。

之前的污染也被滌清。

此時就只是一個普通的清潭,倒映着幽幽竹影,清然寂冷。

夜清怔怔地看了會兒。

他已經知道了。

那處金潭,是燭照的「眼淚」。

見他出神,落搖道:「等我恢復了神骨,再放些至陽之力,到時……」

夜清立刻道:「不用!」

落搖:「為何?」

他沒法解釋,只道:「至陽之力畢竟是天地至寶,若是引來覬覦,竹林會被糟蹋。」

落搖一想:「也是,那回頭我在不欲宮做一處金潭!」

夜清:「……好。」

東神山上很安靜。

落搖領着他跨過東天門,走向赤鴉宮。

她道:「我帶你去看看。」

夜清略顯猶豫。

落搖眨眼道:「放心,宮裏沒旁人,我不讓人伺候的。」

她又補充了一下:「和不欲宮一樣安靜!」

夜清握着她的手,一時都不想鬆開。

也就這最後時刻了。

多待一會兒是一會兒。

「對了,你喜歡招搖花嗎?」

「喜歡。」

「那太好了,赤鴉宮遍地是招搖花!」

落搖領着夜清走進赤鴉宮。

這座輝煌盛大的宮殿,是籠罩在三界之上的烈陽。

曾居住其中的,便是天地之初的第一縷光——燭照。

落搖認真給夜清講著。

那三百年終究是兩個人的遺憾,她想儘可能的彌補。

落搖把自己的經歷一一說給他聽,就好像兩人從未分開過一般。

再大的宮殿也有盡頭。

全部走了一圈后,落搖也說得口乾舌燥:「等出了鴻蒙樹,你陪我在赤鴉宮住一陣子可好?」

夜清:「……」

落搖:「好不好!」

夜清:「……好。」

落搖只當他不適應天界環境,又道:「就幾天,陪陪爹爹之後,咱們就回不欲宮。」

夜清低聲應下。

「那我們去鴻蒙樹?」

「走吧。」

「夜清,你知道神族的『三相』之人吧?」

「知道。」

「知道也不行,我還是要和你好好說一遍。」

「……」

「你要一個字一個聽明白了,這很重要的!」

「好。」

「鴻蒙樹是神族的信仰之地,我若是帶你走進去,就說明我知你惜你,也把一生都許給了你,因為你不是神族,所以你不需要這些條件……不過,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

落搖說得眉眼彎彎,聲音中洋溢着壓不住的喜悅:「其實我不知道鴻蒙樹里是什麼樣的,但肯定很美好,而且能滋潤萬靈,雖說你修為境界夠高了,但畢竟也蹉跎幾百年,補一補總是好的!」

「你放心,只要我們入了鴻蒙樹,爹爹一定會接受我們的。

「神族的三相之人,只要定下就是一生。

「你若出事,我亦身隕。」

這就是神族的三相之人。

生生世世只此一人。

命魂相系一處。

永無背叛。

兩人走到了鴻蒙樹前。

落搖認真看向夜清:「進去,可就是此生了。」

夜清看向她:「嗯,此生。」

她以為他們此生都將在一起。

他知道這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見她。

夜清壓住了想要親吻她的衝動。

落搖牽着他的手,滿懷着憧憬地走了進去。

她想想又覺得好笑。

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有「三相」之人。

哪曾想,早就有了,一直都有。

沒有任何阻攔。

兩人穿過了一層薄薄的聖光,看到了那猶如蒼穹般宏偉的鴻蒙之樹。

衝天而起的至陽之力,充盈了整個樹榦,如同一道通向無限天邊的金色巨柱。

枝幹上也是燦燦金光,連葉子都被耀成了銀白色,虛無縹緲地擴散著,像雲霧,像遊魂。

落搖看得怔愣。

她沒想到鴻蒙樹是這樣的。

沒想到居然充盈如此磅礴的至陽之力。

母親……

母親是在鴻蒙樹中修養,還是……

一個荒謬的想法衝上落搖腦海,她立刻將其壓了下去。

不是的。

怎麼可能……

母親是在修養。

夜清只看了一眼,便攥緊了掌心。

這就是鴻蒙樹。

瘋狂汲取着她的至陽之力。

落搖不自覺地乾咽了一下,對夜清說:「嗯,我去找找看,魔髓……」

她沒說完,整個人都僵住了。

鴻蒙樹上。

那一個個雲霧也似的葉子陡然落地。

一片片一縷縷,皆成了穿着雪白鎧甲,拿着金色傘劍的天界神兵。

金戈之氣炸起。

鴻蒙樹下殺氣騰騰。

落搖心猛地提起,她看到了為首的男子。

他背後是淡淡的神光,精緻的眉眼在神光的照耀下冰冷且神聖。

他同樣穿着銀白鎧甲,手持金色傘劍。

青伏沉聲道:「列陣。」

落搖慌了,她只覺周身血液逆流,神台一片空白,焦急道:「爹爹!我已經帶他入鴻蒙樹了,他是我的『三相』之人,他若……」

怎麼會這樣?

她已經帶夜清來到這了。

父親怎麼會襲擊夜清?

他若死了,她也會當場殞命啊!

青伏沉聲道:「您並非神族,三相誓言於您無用。」

他這一句話,落搖面無血色。

青伏向著她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這三百年,臣僭越了。」

話音落。

鴻蒙樹的枝丫觸碰到了落搖。

鋪天蓋地的記憶湧入腦海。

她醒了。

哪有夜凰。

哪有落搖。

不過是……

砰地一聲脆響。

夜清以手中黑刃,斬斷了鴻蒙樹的枝丫。

她猛地轉身,看到的是玄衣烈烈,在驚天動地的至陽之光中,肅然如寂夜的幽熒。

「燭照,這鴻蒙樹歸我了。」

這是他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三百年前,她將他打入幽熒深淵。

三百年後,他如數奉還。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不長,但肯定HE,么么噠。感謝在2023-11-2008:52:58~2023-11-2108:39: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歸沐、空溱、您往這邊滾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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