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擷秀觀瀾島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東海的海岸線上時，觀瀾島聽濤峰頂那座形狀古奇的鐘樓上必然會響起悠遠綿長的鐘聲。

鐘聲響起，島上一幢幢樣子簡樸但乾淨整潔青瓦白牆的房間里就陸陸續續走出一些身穿淡青sè衣衫的少年男女，有的三五成群，有的負手獨行，漸漸匯聚在聽濤峰山腳處一個巨大的平台上，有相熟的便站作一堆低聲輕談，時不時隱約傳來一兩陣笑聲。

這些少年男女們看上去都容顏端正眼神清澈，舉手投足間神充氣足，顯然都已有些根基。

平台之上依着地勢修建了一些台階、緩坡、石橋等物，還藉著幾處泉眼鑿出了幾個大而淺的水池。這些少年男女很快分隊散開，分別跟着一個中年人聚在一起，這些中年人或坐或立，對着這些少年男女連說帶比講著些什麼，不久，這些少年男女就重新散開，各找一處或執劍輕舞或靜坐吐納練起功來。

易昊是這群少年中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員，他來到觀瀾島已經半年了，是個愛笑而且笑起來也很好看的少年人，劍眉修長飛入鬢角，一雙清澈的眼睛神光內斂，表面看來和其他新來的弟子們並無二樣，但實際上他一直刻意隱藏自己驚人的實力不願被人發現自己那與眾不同的天資。

和他同住一間弟子房的李青，跟他同批登島修行，李青很喜歡跟易昊一起修鍊，因為他發現無論師父教什麼樣的靈法，易昊都能很快就學會。

所以有易昊在身邊，自己修習過程中有不明白之處時，就能找易昊直接詢問而不必到師父那裏吃白眼或者被師兄師姐們嘲笑。

李青靠了易昊的幫助，在新弟子中進度很好，這些新弟子們就很崇拜他。但李青是個心思簡單的人，一時得意就把易昊的幫助告訴了大家，所以現在每天在試劍台修習的時候，很多新弟子都喜歡跟易昊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個小群體。

易昊挑了個水池邊石橋下長滿絨絨青草的地方，剛才師父傳授的修靈第一重感應境界下階的靈法，在他看來實在是簡單，入眼便會。

於是易昊靠着橋下的斜坡口中叼著一根艾草枕了雙手遠遠的看着天邊低低的雲彩，七八個和他一起入島的新弟子則在他附近開始修習。

說實話，易昊對觀瀾島談不上太多好感，這裏的人每天的工作便是練功，年少的一個個卯了勁發狠似的苦修，年長的師父輩們則個個是眉頭緊鎖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一個個苦倭瓜，這樣活着有什麼意思。」易昊嘟囔了一句，看着橋柱那邊的凈陽師兄盤腿而坐一手平伸於胸前，一手食中二指對天的姿勢，他突然覺得很滑稽，因為他覺得師兄這手的樣子很像一隻被人捏著脖頸的鵝。

易昊自幼是個孤兒，在傲來靈界的七寶郡被一些伐木的山民養大，一直是個普普通通的少年。

這個普普通通的山林少年一直到十六歲參加北涇郡的「擷秀」后，才意識到自己與眾不同的地方：聰明，聰明到師父所授的修行法門一聽就懂；悟xing高，高到新傳授的靈法轉眼就能運用通融；體內靈池寬廣，寬廣到他不得不將靈池封存九分，只用一分來蓄靈，以免驚世駭俗。

所謂「擷秀」是近幾年各地興起的一種選拔少年英才的活動，各地年滿十六周歲的少年男女均可參加，主要評判依據是根骨、智慧、體格等條件，報名之後，據說會有一個叫「造化鏡」的神器會顯示出初入圍少年們的名單，並根據他們的資質排出等級名次。

修鍊到高層境界時，就會被選為守護一方土地的尊者，級別越高，守護的地域越廣，受人愛戴且被人供養，這也是底層人士想要改變人生際遇的最好機會。

易昊等入圍了的少年男女們在接下來幾個月進行『鄉擷』、『郡擷』、『縣擷』、『府擷』一路像比武鬥智般的比拼后，終於被選出送到了這觀瀾島上的道觀來，可嘆這一路比試過程中有不少好勇鬥狠的年輕人死傷在素不相識的同齡人手中。

易昊覺得自己這些人就像一隻只寵物，被人挑來揀去，因為賣相好所以才來到觀瀾島道觀這更好的畜欄來，但是再好的畜欄，它也仍然不過是畜欄。

觀瀾島上能體會到的，只是師父師叔們的訓斥，同門之間的勾心鬥角的擠兌和互相敵視的冷漠，好在同一個師父下的師兄弟、師姐妹們還是有些香火之情的，但抱團也多是為了避免受其他師叔師伯弟子們的欺負。

「這些初級靈法一學就會，卻不得不跟着師兄弟們的節奏，把這些早就爛熟於胸的靈法學了又學。實在是浪費時間，得找個什麼機會提前申請晉級。」

易昊咬着嘴裏的艾草這樣想的時候，就聽見橋下響起腳步聲，還沒看見人就聞見橋柱那邊傳來的香氣。

易昊俊臉一寒，皺了皺英挺的眉起身要走，那人已繞過橋柱站在他面前，他眼皮都沒抬就知道又是玉冠師伯門下的玲蘭師姐。

天下的少女都愛美，修習靈法的年輕女弟子們也不例外，許多女弟子偷偷的把寬大的青衫改小收緊，穿起來時就能顯出自己玲瓏凸凹的身材來了，長一輩的師叔伯們也裝作沒看見，ri子久了，這些小丫頭們漸漸大了膽子在頭上戴上珠花髮夾，佩上手鏈耳環之類。

因為都是從九州各地一層層『擷』上來的『秀』，所以這些少女樣子大多不錯，而玲蘭更是其中姣姣者，眼睛嫵媚多情，紅唇yu滴，苗條的身材偏有着豐挺的胸，細細的腰身下，有風吹過時，就能看出長衫下兩條筆直的腿來，向來是各位師叔伯門下男弟子們爭風吃醋的對象。

玲蘭攏了攏鬢邊的黑髮，好讓自己白嫩的臉龐露出更完美的弧線，盡量用了柔柔媚媚的聲音說道：「易師弟，剛才玉璣師叔是讓你們練習蓄靈之法吧，你看其他師弟師妹們都在用功，你卻躺着不動？」

鈴蘭口中所說的玉璣正是易昊的師父，興許是因為易昊本不是他挑的弟子，而是觀瀾島主指定給他的徒兒，所以一向不太喜歡易昊，易昊也不以為然，只求每ri晚課檢驗當ri修行效果時順利過關便罷。

李青等弟子都停下來，聞着鈴蘭帶來的香氣，看着鈴蘭曼妙的身段，聽着鈴蘭嫵媚的聲音，一個個都要醉了。

雖然鈴蘭在島上是眾多弟子暗戀的對象，但易昊卻一直不太喜歡這位自我感覺太好的師姐。

他眯了眼看了看玲蘭胸前綴著的一朵淡紫sè蘭花，玲蘭把胸又挺了挺，走上前一步，等着他回答。易昊眨眼笑了笑道：「師姐不也沒有專心去練玉冠師伯教你們的勢劍么，一個人跑來這裏，不怕晚課過不了關嗎？」

李青小聲對旁邊的大塊頭楊澄說道：「為什麼鈴蘭師姐最近老是來找小易？」

楊澄撓了撓頭皮，嘆道：「模樣長的帥，艷遇來的快啊。」

玲蘭眼珠轉了轉，說道：「易師弟說的是呢，就是因為剛才練劍時總是覺得氣息不能順暢地馭到劍尖，所以這勢劍總是發不出來，剛才還被吳清澗他們幾個笑呢。聽說易師弟是島上最聰明的弟子，所以才來找你請教以求解惑。」

易昊哈哈大笑，俊逸的臉上帶着狂放和不羈的魅力，看的玲蘭芳心一跳。

卻聽易昊自嘲道：「我是今年觀瀾島上入門最晚的一批擷秀弟子，剛剛進入最低級感應之境的下階新人。我們這些新人每天都被島上師姐師兄們呼來罵去，師姐也本就知道的，卻又來找我請什麼教，解什麼惑。」

玲蘭眨了眨眼，又道：「上月末的月檢，我抽到的是你，在探測你靈力域時，發現你靈池中能蓄下的能量遠遠高於同階的弟子，甚至比我們也高得多。可是明明能蓄很多卻偏偏只蓄了一丁點，正好和你們幾個師兄弟相差不多。」

李青、楊澄等周圍幾個弟子嗡嗡地議論開了：

「靈池不蓄滿？」

「不蓄滿還能學什麼都這麼快……」

「說起來，鈴蘭師姐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我呸！你也配評價樣仙女一樣的鈴蘭師姐么？」

觀瀾島的弟子們每天晚上師父或師兄都會檢驗當天修鍊的效果，每個月末，也會由師長檢驗上階弟子，上階弟子則檢驗中階弟子，以次類推。上個月末月檢時，正是這位玲蘭師姐檢驗的易昊。

玲蘭說着又湊上前一步，小聲問道：「是不是玉璣師叔創出了什麼新的法子，在你身上試過，竟能更快擴充靈力域？」

甜膩的香味隨着玲蘭的體溫一點點逼過來，易昊閉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道：「師姐真香。」玲蘭臉上微微一紅，正要發作，但又強行忍住，繼續試探道：「師弟，我說的對嗎？」

易昊突然抬起頭來仍然閉了雙眼，鼻孔對光，鼻翼不住翕張。玲蘭見勢不對連忙閃在一側，易昊已仰天打了個噴嚏，問道：「師姐說什麼來着？」

玲蘭心中惱火，正要張口斥罵，就聽得橋上有人yinyin地說道：「師妹跟他羅嗦什麼，玉璣師叔倘若真的悟出擴充靈池的法子，又怎會讓他門子弟子每月月檢中被打的鼻青臉腫，難道他喜歡看着弟子被同門羞辱么？」

話音未落，有一人像一隻展翅翻飛的青sè大蝴蝶從橋上翩翩落下，半空中伸手一搭橋身便直接落在了橋下，猿背蜂腰，細眉長眼，原來是玉冠門下弟子吳清澗，據說此人天資過人，那些同輩師兄弟還在中階苦苦掙扎之時，他便早已進入上階階段，實力不同凡響。

接着有人嘻笑道：「是啊師姐，姓易的前幾ri練劍時我也有看到，稀鬆平常的很，依我看啊，就連玉璣師叔門下那幾個飯桶也要比他強出不少。」

接着又從橋上躍下三名年輕弟子，均是玉冠門下，說話的這個一張白臉，年紀輕輕卻有着抬頭紋，向來出言刻薄，囂張跋扈，名字叫作杜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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