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三

二百一十三

陛下又得一子,普天同慶,更是隱隱約約間,打破了不少傳聞。

皇室添丁,無論是哪朝哪代,都是值得慶賀的事情。

更何況,當今陛下子嗣一直以來不昌,這其中的意義,更是非同小可。

一時間,各地上奏道喜,各種發現祥瑞的奏章紛紛送入通政司。

一向勤於政務的弘治皇帝少有的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陪伴在張皇後身邊,等著張皇后醒來。

等張皇后悠悠醒來,映入眼帘的幾張臉,每一個都是她牽掛不已的。

「皇后,你醒了。」

「母后………」

朱厚照舔著個臉往裏擠著。

張皇后嘴角扯出笑意:「陛下,照兒,秀榮………」

猛然間,張皇后卻是想起些什麼,神情有些緊張:「陛下,孩子呢,孩子呢………」

」皇后莫要擔心,皇兒一切都好,現在抱下去餵奶了。

皇后,真是辛苦皇后了………」

弘治皇帝柔情似水,朱厚照一陣雞皮疙瘩。

皇兒,張皇後面露一絲驚異,「是皇兒,陛下?」

「是,是,是。」

張皇后雖然對男女本來就沒有什麼區別感受,可是畢竟這個社會環境擺在這,再加上皇家地位斐然,香火宗廟更是給她這個國母不一般的壓力。

「皇后,這些日子,你辛苦了,朕哪都不去了,朕就陪你,好好陪着你。」

「真的陛下?」

張皇后如同一個小姑娘一般露出喜色,不過眨眼間又是憂心忡忡:「陛下,那朝廷政務,這可離不開陛下啊………」

「無事,無事,讓太子去做,有蕭敬在一旁,出不了什麼事,就是真的有事,報給朕,也不會耽誤什麼。」

朱厚照:…………

國事自然不可一日不決,所以,朱厚照這個儲君,還監過國,自然就被抓了壯丁,被弘治皇帝強令到了暖閣處理政務。

朱厚照哼哼唧唧,可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是滿臉不高興的去了。

暖閣里,朱厚照嘟嘟囔囔,沒一點心思,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蕭敬搭話。

「蕭伴伴,你說,本宮的弟弟得起個什麼名啊。」

「回殿下,小殿下起名得挑個好日子,在召集其餘宗室內沒有名分的藩王子孫,告祭太廟,一同起命才算成了。」

「嗷,這麼麻煩啊。」

朱厚照說着說着,就沒了聲,蕭敬偷偷一看,發現殿下正全神貫注看着禮部轉上來的奏章。

這是一封從朝鮮送來的奏報,上奏的人乃是朝鮮國王。

朱厚照對一般的政務沒什麼興趣,可偏偏對北方發生的事,卻表現出很大的興緻。

朱厚照不止一次的琢磨過,自己登基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消滅女真,可不能讓他做大。

只是現在,這封朝鮮的奏報,引起了朱厚照的注意。

朝鮮與大明在遼東隔河相望,是大明的屬國,對大明一向恭順。

只不過,此番上書,卻有點不同。

朱厚照細細地看起來,內容很簡單,就是朝鮮國王希望他的生母得到大明皇帝賜封為王太后的奏疏。

這倒無可厚非,作為大明的屬國,只有得到了大明的承認,這位置,才算是坐穩了。

畢竟,兒子不得到爸爸承認,也當不了家,手下的人,也會不服。

這朝鮮國王李隆,希望皇帝敕封他的母親伊氏為王太后,也是正常。

李隆的生母,不是朝鮮上一個皇帝的王后,而是廢妃伊氏,如今他登基為王,自然希望朝廷能給予他的生母地位。

朱厚照看出他的意圖,子憑母貴,明面上上朝廷加封他的母親,實際上也是提高他的合法地位。

看起來,這是一份十分平常的奏疏,甚至朱厚照看見了劉健在奏疏下頭的票擬,認為這是孝道,也表示了認同。

劉健以為,朝鮮國王純孝,母憑子貴,朝廷理應頒發金冊。

這時,朱厚照道:「蕭伴伴,傳劉公來暖閣,本宮有政務要問。」

蕭敬一臉狐疑,可還是立馬就動身了。

劉健在內閣聽到太子要詢問他政務,很是吃驚,路上,蕭敬透了幾句話,說是殿下對內閣冊封朝鮮王太后一事有所看法。

到了暖閣,寒暄幾句以後,朱厚照就直入正題。

「劉公,本宮覺得,內閣在朝鮮冊封一事上有所欠缺,還須得斟酌再三。」

「這,殿下,恕老臣直言,此事,老臣做的,倒也是合乎情理,殿下若是以為其中有問題,還望殿下明示。」

合乎情理,就是說朝鮮每一次上個新國王都會來朝廷求冊封,朝廷也不會為難人家,走個場面,畢竟,這是人家自家事啊。

「本宮記得,這尹氏出身咸安尹氏,是尹起畎之女。

十九歲入宮,封淑儀,成化十二年立為王妃,成化十五年因妒忌之罪而被廢,三年後賜死,年僅二十八歲。

這樣的人,為何被廢,朝廷是否了解,朝廷不問青紅皂白,不知底細,曾可隨意冊封?

再說了,奏疏很有蹊蹺,李隆的生母為何而廢黜,在這裏頭說的不清不楚,現在他既登基為王,卻一下子要讓自己的母親為王太后,那麼朝鮮國里,不是還有一位王太后嗎?

如此一來,朝鮮豈能太平?豈不是要亂?」

劉健一震,卧槽,太子還專門了解過啊,看起來,太子不是一下子心血來潮啊。

劉健是首輔,每日的事情多如牛毛,還都是大事須得他拿主意,這種事,是人家朝鮮自己的事情,他哪有時間去細究,一般來說,准了就成。

「殿下,臣對這些了解不周,是老臣錯了,只不過朝鮮柳順汀也一同來到京師………」

「哦?既然如此,本宮尋個時機再召見他,至於這奏章,這奏疏寫的是個什麼玩意,許多語句和用典不妥,這是給朝廷的,如此馬虎,是什麼意思?先扣下來。」

……

「是,殿下。」

等劉健退下以後,朱厚照心裏默念:李隆……

朱厚照眯着眼,眼眸里閃過了一絲光芒。

大名鼎鼎的燕山君啊,歷史上的明武宗和他比起來,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

如果朱厚照是貪玩昏庸的話,這個李隆,簡直就是十惡不赦,慘絕人寰啊。

在位期間荒淫無道,並發動兩次「士禍」,午士禍、甲子士禍,屠戮朝臣,士林和勛舊兩派都被打壓,使得人心盡失。

正德元年,手下人實在是受不了了,就把他給反了,廢為燕山君,擁立其異母弟晉城大君李懌即位。

李之子皆被賜死,他本人也被流放至喬桐島,兩個月後病死,時年三十一歲。

最後,連個廟號,謚號都沒混上,你說說,手下人對他多恨。

據說這個彪子為鎮壓朝臣,制定寸斬、炮烙、拆胸、碎骨飄風等酷刑,甚至還把官妓制度恢復了,他為了宴樂而將醫女強充官妓,將成均館和佛寺改建為妓院。

成均館,就相當於大明的國子監啊。

卧槽,直接把國子監給改成妓院了,這是個狠人啊。

蕭敬在一旁不由道:「殿下以為,朝廷不應該冊封朝鮮國王的生母?」

「冊封了他,出了問題,恐怕到時候,就要貽笑大方了。」

朱厚照搖搖頭。

蕭敬錯愕的抬眸,不解地看着朱厚照。

「蕭伴伴,挑個日子,讓那個什麼柳順汀的,本宮要見他。」

「是」。

這一代國王李隆,做出了許多暴虐的事,聳人聽聞,厭惡儒生,於是乎,他先是殺害了自己的幾個兄弟和侄子,隨後在這一兩月里醞釀出了史上著名的甲子士禍,殺害了許多的大臣和官員,將他們的門生也統統株連。

所以,朝鮮國內怕是早就天怒人怨,大臣們早就有反叛之心,想要將其廢黜。

當然,他也是李氏第一個被廢黜掉的國王。

李隆現在上書,是知道自己如今在朝鮮國內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國內的宗室,還有許多的官員、大臣、讀書人,都想要磨刀霍霍,把他拉下馬來。

他之所以在這時候上書,聲淚俱下的希望自己的母親得到大明朝廷的冊封,得到大明的認可,就是想借大明穩定國內。

大明的金冊送去了那裏,恐怕國內的宗室官員都會以為大明是與李隆站在一起的,到那時,顧忌大明,也沒誰敢輕易反叛。

朱厚照睜開眸子,這個狗東西,你李隆要殺誰,和老子有個半毛錢的關係!

可是你大爺,你殺人作惡還想讓老子給你背黑鍋,想屁吃?

好啊,那就走着瞧。

「蕭敬,讓王岳調撥一支軍馬,陳兵邊境,已被不時之需。

還有,若是有朝鮮百姓,官員,宗室逃亡遼東,請求避難,一應接收。」

蕭敬一聽,嚇壞了,太子怎麼聽這話意思,是要在遼東打仗啊。

「殿下,這,這,邊境調兵,若是沒有陛下的旨意,此事,怕是萬萬不可行啊,還是請殿下請示了陛下,在做決定也不遲啊。」

朱厚照嘴裏嘟嘟囔囔:「讓本宮做事,又讓本宮請示,一點也不痛快………」

坤寧宮,這幾日,喜氣洋洋,如同過大年一般。

太皇太後幾乎每日都來看,抱着這個小曾孫,笑得嘴都合不攏。

這時,外頭有宦官進來道:「稟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好,讓他進來吧。」

弘治皇帝想了想,這些日子朝廷沒什麼事,應當是沒什麼。

沒多久,朱厚照就風風火火進來了。

一見弘治皇帝,朱厚照就直接開門見山道:「兒臣見過父皇,母后,曾祖母。

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

弘治皇帝笑吟吟地看了朱厚照,「太子來了啊,何事?」

看來,這幾日,父皇的心情,很好啊。

「朝鮮國李隆上奏求冊封一事,兒臣覺得事有蹊蹺,事關重大,前來稟告父皇。」

這事,弘治皇帝有些印象,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處理。

他本就是純孝之人,對此,自然更是准許,對這李隆,多了幾分好感。

「此事啊,朕知道,這李隆為人子,此事也算是他的孝心,內閣那,應該是批了,怎麼,劉公有不同見解?」

「不是劉公」,朱厚照搖搖頭「父皇,是兒臣覺得其中有所蹊蹺,父皇請看,這是朝鮮的上表,父皇就沒看出什麼問題?」

「好了,好了,你們父子若是有國事商量,去別處,別在這礙著哀家看曾孫。」

太皇太後有些不滿的嘟囔。

弘治皇帝看了朱厚照一眼,示意去偏殿。

弘治皇帝看起奏表,仔細看了半天,「朕看這奏表除了文筆有些欠缺,其餘的,倒也沒什麼大問題啊。」

「父皇,這就是問題啊。

朝鮮臣服我大明百年,儒學盛行,幾乎和大明一般,都已書同文,說着漢話,用的也都是儒家的經典。

他們的文人,自幼便習漢字,學習四書五經,功底深厚,雖不及我大明的翰林,但也有些飽學之士。

父皇看這上表,父皇以為,這是朝鮮朝廷上表,朝鮮的文官,會發生這樣的錯誤?

兒臣以為,這應當是朝鮮國王私自上奏,並沒有與國內的文臣們商討過。

看來,朝鮮國內肯定出了什麼變故,李隆方才急需金冊,得到父皇的支持,彈壓國內的不滿。

再說,國家法度,若是冊立了王太后,那現在的王太后如何自處?

這些,朝廷都不清楚,所以兒臣招來劉公,將此事擱淺下來。」

弘治皇帝有些懵逼了,然後一琢磨,是啊,要是沒事,那李隆為何要瞞着國內的臣子尋求朝廷的支持。

「太子,你以為,朝鮮國內,出了亂子?」

「兒臣不敢妄言,不過此番朝鮮國內也派人來了,兒臣想找個時機套套話,再者說了,若是朝鮮生了亂子,恐是遼東最先有消息,若是有百姓,官員,宗室逃亡遼東,此事,便可確定下來了。

因此,兒臣想讓王岳在邊境準備一支軍馬,應付各種情況。」

準備軍馬,弘治皇帝愣了愣,突然間目光如炬:「你是想插手朝鮮國內之事?你可知道,朝鮮可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國啊。」

朱厚照點點頭,笑了:「父皇,今非昔比啊。」

蕭敬腦門上一頭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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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亡國之君的路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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