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開學第二天,就出現之前鄭月秀提醒過的情況，有一個叫杜招娣弟的姐姐背着一個比妞妞大幾天的男嬰來學校上課。

「老師,我弟弟很乖的,不會鬧人的。」杜招娣期望的眼神看着張珍珍，家裏告訴她,如果上學照看不了弟弟，那麼就不要上學了,回家來帶弟弟，反正她家的還拖欠這學校的學費,這學期的學費還沒有就交。

張珍珍知道這個口子不好開，如果同意這個孩子帶着弟弟來上學，那麼明天就會有更多的孩子帶着弟弟妹妹來上學,這樣的話，他們班就成了幼兒班了，這課也別想上了，每天就等著哄孩子玩吧。

「招弟，學校是讀書認字明理的地方，不允許帶着弟弟妹妹來上課。」張珍珍狠下心說道。

「老師，你就讓我帶着弟弟上學吧，我爹說要是學校不讓帶弟弟上學，就不讓我念書了。」女孩看張珍珍反對，眼淚就流了下來，摸着眼淚說道。

「招弟，你弟弟要是在上課的時候哭鬧怎麼辦？這樣會影響大家學習的。」張珍珍聽了杜招弟的話，心裏一緊，再看着杜招娣身後背着的嬰兒，除了一個襁褓，別的什麼也沒有，這孩子餓了、尿了怎麼辦？關鍵是餓了怎麼辦？難道是他們媽媽來學校餵奶。

張珍珍想了想，她認為杜招娣的父母是不想讓孩子繼續念書了，再過半學期小學就畢業了，按照杜招娣的成績，一概是能考上初中的，她的父母不想繼續供孩子讀書，又不願意在孩子面前說的太明白，就用了這個法子逼着孩子退學。

現在社會的觀念普遍認為女兒長大了之後是別人家的，家裏沒有必要話這麼多錢供女孩子讀書，村裏大部分女孩是沒有機會進學校門的，家長不會在女兒身上做太多的投資。從杜招娣的名字來看，就知道她的父母還是喜歡男孩多一些，不過從她能念到五年級來看，她的家長相對比較開明。

看着面前哭得稀里嘩啦的杜招娣，張珍珍說道：「招弟，既然這樣，我同意你把你弟弟帶到學校，但是不能帶到教室里來，那樣太影響大家學習了，你可以把弟弟先放在老師的房間里，你跟我來吧。」

「謝謝老師。」杜招弟急忙跟着張珍珍身後，進了張珍珍的房間。

張珍珍把杜招娣的弟弟安置在妞妞身邊，給兩個孩子蓋好被子，這才帶着杜招弟去外面上課。張珍珍專門在課堂上特意強調了不允許學生在上課的時候把弟弟妹妹帶到教室里來。

別看那個小男嬰年紀小，不過這嗓門可比妞妞大多了，第二堂課快下課的時候，即便是離房門最遠的張珍珍，也聽到了這小子的哭聲，嗓門都快蓋過張珍珍的講課聲音了，沒一會妞妞也被吵醒，哭鬧起來。

聽到孩子的哭聲，張珍珍覺得頭疼，杜招弟腦袋都抬不起來，害怕老師反對，讓她把回家。班裏的學生的表現確實完全相反，各個都精神百倍，等著看熱鬧，眼珠子在張珍珍和杜招弟身上來回的轉，還沒等張珍珍說什麼，就聽到下課鈴的響聲，張珍珍鬆了一口氣，直接喊下課，抬腳往房間走去，杜招弟跟着張珍珍後面，在門口猶豫不決，眼巴巴的看着哭鬧的弟弟卻不敢進來。

「招弟，進來吧。」張珍珍掀起蓋在兩個孩子身上的被子，看到門口的杜招弟說道，有兩個哭鬧的孩子，她只有一雙手，哄不過來，那個小男孩拉屎了，妞妞純粹是被吵醒的，張珍珍看着招弟動作熟練的替弟弟清理，看着自家的妞妞，忍不住搖了搖頭。

男嬰不停的哭鬧，張珍珍看着睡得也不安穩的妞妞說道：「招弟，你弟弟是不是餓了？你把弟弟帶

到學校，孩子吃奶怎麼辦？你媽是怎麼說的？」

「我媽什麼也沒說？」招弟看了一眼弟弟，再看了眼張珍珍，後來眼睛就直盯着妞妞的奶瓶看，那意思就是說把妞妞的口糧先給她弟弟喝。

張珍珍看着這個樣子，心裏不是很舒服，又不能看着不管，就拿出杯子從爐子上的茶壺裏倒出半碗羊奶，拿出小勺讓招弟喂弟弟，妞妞被吵得也睡不着，一翻下來，精神也好了不少，看來是餓了，張珍珍拿起奶瓶給妞妞餵奶。。

杜招弟看見張珍珍並沒有讓她用奶瓶，心裏忍不住的失望，她以為可以用奶瓶喂弟弟呢，她可是從來沒有用過奶瓶的。

看着招弟熟練的動作，張珍珍問道：「招弟，你媽沒有奶嗎？你這餵奶的動作很熟練。」

「老師，我媽有奶，小弟弟是吃我媽奶的，之前生小妹妹的時候，沒奶，就喂米糊糊。」杜招弟專心的照顧弟弟。

要說杜招娣把弟弟帶到學校，她媽杜二嫂也不放心，等上工讓休息的時候，就急匆匆趕回家，看見家裏鎖著門，知道大女兒還在學校，又急匆匆的趕到學校去，正好是課間活動時間，她走進張珍珍辦公室，就看到大女兒給兒子餵奶的景象，心裏鬆了一口氣，好歹沒讓自家兒子餓著。

「珍珍，謝謝你呀，給你添麻煩了。」杜二嫂看到兒子沒事，這才和張珍珍打招呼，看到妞妞用奶瓶喝羊奶，說道：「這是奶瓶吧，你們可真捨得，咱們農村要是沒有奶的話，就用小勺喂點米糊糊吃給娃娃吃，我生小丫頭的時候，沒有奶，就喂孩子米湯，哪像你們，又是奶瓶又是羊奶的，不愧是吃皇糧的。」最後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就是有錢也不能給一個丫頭片子這麼花，杜二嫂有些嫉妒的說道。

「嫂子，招弟學習這麼好，考上初中，念完高中，再考上大學的話，出來這工資就比我和安平加起來還高，到時候嫂子就享女兒的清福了。」張珍珍隨意的說了兩句，心裏對杜二嫂不喜。

杜二嫂聽說大學畢業，掙得工資比沈安平兩口子加起來還多，這心裏就一動，要是兒子能夠念完大學，那…，她這心裏可從來沒有想過讓女兒讀大學，這得花多少錢呀。

「我們哪有享女兒清福的命，女孩子念那麼多書幹什麼，長大以後就成別人家的人了，讀幾年不做睜眼瞎會算賬就行了，這女兒嫁人了，就是婆家人了，哪能補貼家裏，這女兒哪是能靠得住的，日後還是得靠兒子。」杜二嫂當着招弟的面就這麼說，張珍珍看着招弟對這話沒有什麼反應，索性也不說話，杜二嫂話里話外的，是不想讓杜招弟繼續讀書了。

「杜二嫂，你家兒子長得可真壯實，嗓門也亮，剛才哭得時候，這嗓門子都蓋過我講課的聲音了。」張珍珍哄著妞妞，對着杜二嫂笑着說道。

杜二嫂從女兒手裏接過兒子，聽到前面的話心裏挺舒服的，孩子壯實才能長大，聽到後面一句，這心裏就特別彆扭，這不是說她兒子吵著孩子們上課了嗎，儘管張珍珍臉上掛着溫和的笑臉，但是杜二嫂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珍珍，今天家裏忙，沒功夫看孩子，就讓招弟把孩子帶到學校里來了，給你添麻煩了，真實不好意思，我這就把孩子帶回去。」杜二嬸動了讓兒子日後讀書念大學的心思，這學校的老師就不能得罪，就把兒子抱回家。

還沒等張珍珍說話，外面上課的鈴聲就想起來了，把妞妞安置好，對着杜二嫂說道：「二嫂子，我現在要去上課，就不留你了，招弟，你先去教書坐好。」張珍珍把杜二嫂送走，這才走到講台上給孩子們講課。

放學后，張珍珍把上午發生的事告訴家裏人，鄭月秀聽完，說道：「杜老二媳婦也不容易，她進門連生了六個女兒，不著婆婆待見，在婆家頭都抬不起來，這生了兒子才有了底氣，自然把兒子當成手心裏寶貝，不過，她也算是疼女兒的人，幾個女兒都讓上學了。」

「我瞧杜二嬸的意思，是想讓招弟讀完小學就不念書了，回家幫忙照顧弟弟。」張珍珍說道。

「杜老二家欠著工社不少錢呢，家裏有七個孩子要養活，哪有閑錢再供孩子念書，能讓招弟念叨五年級就是很好的父母了，村裏有幾個女孩子能念到五年級的？」張豐德喝了一口湯說到。

張珍珍一想，也確實是，她班上有十一個男生，四個女孩子，村裏大部分女孩子都別留在家裏幹家務，帶弟妹，尤其是長女，基本上下面的弟妹都是她一手帶大的。

「招弟學習不錯，不接着念就可惜了。」張珍珍沒有負擔的說道，反正今年也會亂起來，接下來的三年初中高中都會停課，杜招娣家裏的情況，註定沒有這個機會再往高處走。

「陳晨、陳曦、延年、明書，你們幾個，在學校里一定好好好念書，家裏省吃儉用的供你們上學不容易，要是讓我知道你們哪個在學校里不好好念書，我就打斷你們的腿，聽到沒有？」張豐德給幾個孩子上緊箍咒。

陳晨和陳曦在家裏沒有聽過這樣威脅的話，陳曦嚇的直接打了一個冷顫，手不由的摸摸大腿，鄭月秀看見了，摸摸他的頭說道：「陳曦在學校里好好念書，要是考試考得好，得了一百分，奶奶給你做好吃的羊奶饅頭。」一個□臉，一個唱白臉的。

「羊奶饅頭？」這個陳曦第一次聽說，提到吃的，就把剛才的事情完全忘記了。

「羊奶饅頭，就是就是用羊奶、糖還有白面做得饅頭，甜甜的，帶着奶香，香香軟軟，很好吃，可香了。」鄭月秀說道。

經過鄭月秀這麼一說，幾個孩子都饞的流口水，張豐德一看幾個孩子完全沒有把自個的警告放在心上，眉頭緊皺，「哼」了一聲，看着幾個小子老實了，這才說道：「都好好吃飯。」

幾個孩子也都不說話，埋頭苦吃，吃飽了一個個的就跑了，留下吃飯慢的陳曦，反正家裏陳曦最受寵，不會被怎麼樣的。

鄭月秀斜眼看了張豐德一眼，責怪他把孩子們都嚇跑了，讓陳曦慢慢吃，不着急，這才繼續吃飯。

張豐德在心裏嘀咕，慈母多敗兒，他讓幾個小子在學校里好好讀書，難道這有錯嗎？

張珍珍低頭吃飯，裝作沒有看到父母的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