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屍潮
安靜睡去的城市靜靜躺在大地上,樓房建築都籠罩在灰暗的濾鏡里,深夜的風不斷吹過無人的窗戶,當遠處一抹強烈的探照燈一閃而逝時,會能在光圈中看到蟄伏在窗戶邊的莫名黑影。
發動機引擎隆隆地從遠及近,開過了街道,一百多人的部隊分散錯落有序,依偎在車輛的周圍。
對於這支孤身深入當今處於異化災難中的杭城的連級部隊來說,平靜是少數,遇到詭怪是多數。
所以當他們進入到一片黑暗沒有燈光,受損嚴重的街區時,槍聲和叫喊不可抑制地響了起來。
五一小隊也在陷入黑暗之中,感到了本能的不安全感。
「這地方怎麼光都滅了。」王森亮抱緊彈藥箱,跟隨在張信身後,而張信也在大部隊邊緣響起微弱的戰鬥接觸的喧嘩中,在河隊長的眼神示意下,把背着的輕機槍盒拆卸拼裝,提在了手上。
「看起來瘮得慌。」木斯溫扶起身軀,明顯變得很緊張地舉槍四顧,他是站在河星和張信之後最外側的人員,沒有了批判國家和政府的精氣神,臉色不見紅潤,重新變得蒼白起來,「該死……倒霉的,救援目標怎麼在這個位置。」
後面半句的該死大概是想罵堂堂內閣官員李山禱的,也是已經被五一小隊內部討論過確定為本次特殊救援行動的目標,而有過河星總結話語的前車之鑒,木斯溫也不敢過於忤逆和破幻氣氛,臨到口時忍不住改了口。
王子文落在倒數隊伍里的第二,殿後的是田政信,他和醫生大叔,王森亮一樣差不多是在隊伍中間最安全的位置,大概也是對於新人和非戰鬥人員,另一層層面覺得他們年紀最小的福利。
他看着緊張兮兮重新歸來的膽小鈴木,很想說你貌似在什麼時候都覺得瘮得慌,不過聽着大部隊前邊愈發調動起來的喧嘩動靜,就明白平靜了這麼久的時間,終於要遇到一些詭怪了。
不敢小心打起十二萬精神,他頭盔中的無線電頻道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左翼,五一小隊,正面的怪物往兩邊逃散了,注意十點鐘方向……」
五一小隊的八人心中一緊,河星迅速指揮眾人,分配好工作,在不是強攻的戰術計劃下,幾人的配合和執行還是非常準確和利落的。
「發現可疑目標,兩百米外,奔跑的黑影,拉麵店牌子下方,藍色衣服,紅色衣服……一百五十米,速度為正常人奔跑!」
「就是它們,確定為怪物,自由開火,自由開火……」
無線電的授權一下來,河星就朝後揮手,不必多言,按照剛才分佈的射擊角度各自負責解決怪物。
木斯溫,王子文分到了攻擊手的任務,其他人則是保留持觀望態度繼續警戒,因為逃散開來的怪物數量並不多,大概只有二十來只,落到左側這裏就是十幾隻,左側且又不是只有五一這一隻戰鬥班組。
「砰砰砰!」
槍聲接踵就響起,火舌在槍口吞吐,王子文望着准信中的黑影,一百多米的距離在大部隊大量打起來的燈光下,已經能夠看清怪物的情形,就像是腐爛移動的屍體,四個人影披頭散髮,張牙舞爪,不顧一切地朝他們撲過來。
不由想到了科幻驚悚電影里的喪屍,王子文覺得眼前的這些詭怪形象非常相似,喪屍身上的衣物大概彰顯着它們生前的身份和職業,兩個女人,兩個男人,像是在某家便利店的員工和客人……
「砰砰砰!」
發散的思考並沒有放慢王子文開火的速度,自身不動打移動靶,一百多米的距離,對於步槍來說,並不算多麼困難的技巧,而且這樣的距離和人數優勢讓射擊者有充分的沉穩心態,受到過完整非自然現象應對局外勤訓練的王子文很有把握。
結果也如他所料,前一梭射擊是前邊的河隊長和木斯溫打的,王子文只看到自己準星中的喪屍應聲倒地,腦袋爆出發膿發黃的血水,極其噁心,在腦袋炸開之後就一聲不響地倒地了,再也沒有站起來。
詭怪,有些同樣很脆弱。
面對人類科技的結晶之一的熱武器,強悍的動能和殺傷力足夠對抗杭城目前大部分的尋常詭怪,人類異化后形成的詭怪,只是在形狀上千奇百怪,並有極少數會擁有特殊的能力,而大部分的詭怪都仍舊是血肉之軀,而血肉之軀就將遵守物理法則,是不可能在人類精心研發的殺人工具下倖免的道理的。
王子文確定自己命中,才有空檢查同伴的戰國,河隊長同樣一槍斃命,瞬間解決了兩隻喪屍,木斯溫稍微耽擱了一點,似乎為了穩妥對方一開始沒有朝腦袋射擊,打中了一隻男喪屍的胸口和腿腳,直接將男喪屍的腿打爛跪在地上,胸口也露出幾個大窟窿,然而在瞄準鏡中,男喪屍依舊極力張開着腐爛的嘴唇,黑色牙齒和猩紅的眼球向著木斯溫噴薄欲出,彷彿要穿越百米距離狠狠刮在木斯溫的身上。
王子文感覺木斯溫的持槍手是抖了下,因為後面的補槍中對方足足打完了一個彈匣,才打到男喪屍的腦袋上,解決了麻煩。
「注意節省彈藥。」報告麻煩解決完畢后,河星皺眉對下屬說道。
木斯溫從蹲姿射擊站起來,面色蒼白,打完滿彈匣的他喘了口氣,有些強答尷尬地說道:「可惡,那詭怪被我一槍射倒在地上,根本不知道疼痛的嗎,繼續發狂地亂動,都不好瞄準……」
補充雖然有點像是借口,但大家都沒說什麼,能安全解決怪物才是最好的,如果出現一個選項,在遠處射擊和近處射擊,哪怕打光子彈只要能把怪物幹掉,相信隊伍里的人都不願意湊近冒起生命危險去節省所謂的彈藥。
在這支肩負特殊任務的連級部隊里,物資條件還是很充分的。
而等五一小隊完成任務,最前面的戰鬥聲還未停歇,那種喪屍的吼叫一浪高過一浪,甚至還有喪屍不斷地從側翼衝散過來,而這次不用五一小隊出手,就已經被重視起來的部隊高層,調動起後方的隊伍,集中火力優先剿滅掉了。
伴隨主戰坦克的兩發炮火轟鳴,世界立刻變得清靜下來。
前方昏暗的街道似乎有建築倒塌了,瓦礫的碎裂蔓延里,張信提着輕機槍,雖然沒有開火,但無疑是值得慶幸地鬆一口氣,當他提着機槍頂上去的時候那就是意味着遇到相當激烈要打起全部心神的敵人了。
「李山禱最後發出的信號就是這片位置吧,看這裏的情況……恐怕不簡單啊……」
「要是簡單,也不用專門派我們來了。」田政信砸了咂嘴。
「但如果都是喪屍這種程度的怪物的話,那總體還是安全的。」王森亮弱弱地發表意見。
末世電影中喪屍往往成為毀滅了人類文明的生物,但其實真論現實世界人類軍隊的實力,只要不是全世界一起隨機變異,還是像是浣熊市那種什麼實驗區泄露病毒,然後傳播感染,說不定根本等不到把一座城市給感染完,軍隊就已經平推掉了。
哪怕是什麼變異進化的舔食者,暴君,在現代火力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影視中肯定是會給反派推動情節的空間,不用說火箭彈洗地和機炮洗禮,真要上速度五馬赫以上的超音速導彈,變異再牛的喪屍能躲得掉?
所以對於成建制的武器物資齊備的軍隊來說,只要適應接受了詭怪的存在,只要不遇到特別詭異方式的怪物,面對其他普通的傢伙都能夠輕鬆解決。
步槍打不死,用榴彈就是了,榴彈炸不死,就用炮彈,一發打不死,就兩發,兩發不行就飽和時洗地,有一句話是什麼來着,靈異鬼怪也擋不住槍林彈雨啊,南無阿彌加特林菩薩凈化一切,部隊里的傳聞最不怕的就是神聖鬼鬼的什麼,哪怕真有哨兵在巡邏的時候覺得哪片山崗哪片坡地樹林陰森,半夜有影子和莫名的哭泣聲,並且每個哨兵路過的時候都會感到異常,然後再有當地人奉上那個位置以前是墳地或者出個事的傳聞,再邪門是不是?領導直接批一個實彈演習,靶子就設為那片樹林坡地,轟個一下午過去,直接夷為平地,修為再高的百年千年大鬼都得給跪了,家都沒了,還怎麼玩?
五一小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中,任務期間都會保持敬業和專註的河隊長握拳,所有人立刻停止交談並停下動作。
「目標信號源的位置馬上就到了。」河星沉聲道,「保持安靜。」
眾人無言,自然照做。舉目四望,街道四面八方,目之所及,全部都陷入而來深沉的黑暗之中,沒有任何路燈與電燈光芒,在救援部隊入城的經驗之中,的確城市設施遭受了嚴重的破損,但基礎電力水力設施才過了一天一夜,都是可以正常運轉的,所以一路過來,即使倖存者稀少,但完全黑暗的路段是很少見的,智能設置的路燈和交通信號燈都會如往常般亮起閃爍。
所以此刻他們位於的整片街區彷彿特立孤行般,從上方望去,周圍光芒點點,只有這片完全黑暗,顯得極為差別大。
反常則意味着危險,在剛進入這片區域的時候還不明顯,此時一百多人的部隊,從底層士兵到高級軍官都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勁。
剛才的消滅上百隻喪屍的戰績沒有讓人任何喜悅大意的情緒。
而當全員靜默的命令下達,則更加重了環境的特殊。
明明是空曠的街道和馬路,卻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不適窒息和幽閉感。
車輛的大燈和裝甲車的探照燈已經不夠足以投出給予士兵們安全感的光芒,戰術手電筒,頭盔上的射燈紛紛打開,細小黯淡和粗獷凝視的白色光束安靜地不斷在周圍掃視。
整隻部隊在命令下靜止,而除了射光,只有發動機待機的嗡嗡聲。
王子文看到,隊伍中心的指揮車的門打開了,走下了那位陳琪指揮官,河隊長大概是收到了什麼信號,捂住耳麥一會,就回復朝指揮車快步而去。
隊伍中其他地方也有同樣的陸戰戰士過去。
「領導也怕了。」張信轉過頭,悄悄朝王森亮和王子文做出嘴型,引來大家心照不宣的微笑。
仍然是就在野地簡易迅速的討論,河星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然後帶來了在原地警戒的消息。
但大部隊沒有就此維持原狀,包括王子文在內的很多人,都看到了有一隻七八人左右的班組小隊,脫離了大部隊,朝前方的黑暗深處悄悄摸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後續上面的打算,王子文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違反命令做出太多的舉動,令行禁止,如果只是因為好奇就一定得知道什麼的話那全部都亂套了。
河星沒有向他們說明,那一定是沒有必要,以執行目前的任務為準。
張信也沒有耍寶地回頭給他們換嘴型了,時間一點點流逝,隊伍就在沉默中原地安靜的等待,期間發動機的聲音悠悠地傳出去,沒有任何怪物被吸引靠近,彷彿他們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若不是周圍街邊的路牌上寫着的文字,大家都不確定是否在杭城了。
黑暗的街區朝外,遠處越過黑暗的地方,天空仍映出著城市自動設置的燈光,王子文都換了好幾個持槍姿勢了,估摸著有了大半個小時,他終於看到前方有人影出沒。
一陣槍械摩擦的聲響,估計這一刻有幾十支步槍瞄準了前方出現的幾名戰士……是之前出去的人回來了!
王子文精神一振,大概懂了是有消息結果了,這波單獨到前面的去的小隊必然是作為偵查隊伍往前面探路去了。
拋開了依靠裝備火力和人數優勢平推過去的辦法,而選擇了謹慎的偵查,這對於剛才一路上的推進過程來看可謂有了很大的變動。
王子文看着那支小隊回來複命,直奔中央的指揮車,等等……王子文確定自己沒看錯,一,二,三……那支小隊比去時少了一半人。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王子文默默嘆了口氣,單獨前往未知區域,稍有遇到危險就是送命的結果。
很快,新的命令下達了。
「前進。」
就十分簡單的兩個字,河星偏頭朝身後的下屬揮了揮手,然後就率先抱着槍走去了。
而這簡單的兩個字,包含着大部隊之前的不敢驚動,決策的躊躇,最後確定前往沒有過於巨大的危險,讓大部隊決定繼續原路深入——付出了三條人命的代價。
難捱的時間過去,一百多人的陸戰救援部隊重新開動,恢復了「自由身」的王子文和其他五一小隊成員,互相在路上傳過眼神的交流,都明白了各自內心的想法。
這就是異化災難下堅持救援的殘酷。
木斯溫緊閉發白的嘴唇,田政信搖頭不止,齊智博更加一言不發,王森亮緊緊靠着自己高大的機槍手張信,而王子文有點像是局外人地思維飄舞,忽地想起了自己原先的rrc外勤隊伍。
……
「到了。」
一行十幾分鐘沒有限令但更加沉默的五一小隊,兀地在河星沉穩的聲音中頓住。
眾人依言都下意識地抬起頭,張望尋找,然後大家都默契地把目光定格在半公裏外一座鶴立雞群的建築。
「就是那裏,信號源最後發射的位置。」河星指了指那座高聳豪華,異於周圍矮小的房屋,此時卻籠罩在黑暗寂靜中的建築。
「平海夜總會……」王子文努力眺望,盯住豪華大樓上方巨大的字體黯淡的燈牌,念道。
「靠,我就說吧,貪官,貪官!」木斯溫猛地抬起了下槍身,像是壓抑久了終於找到點爆發了下,神情激動地壓低聲音吼道。
「閉嘴!」河隊長一個眼神瞪過去,木斯溫就安靜地閉上了嘴,只有眼神使勁在同伴之間流轉,不斷重新我就說信我信我的意思。
雖然大家覺得木斯溫的批判精神實在有些過頭,不過當費勁千辛萬苦,走了那麼多路,終於抵擋所謂的任務目標地,發現這玩意是個夜總會,總會感到現實有種荒謬的錯愕。
李山禱先生,堂堂政府要員,在夜總會裏幹什麼?
總不能是微服私訪,調查杭城的娛樂產業經營狀況吧?
能出現在這裏,作為成年男人的大家就都覺得心知肚明了,那不管是自個下班後來放鬆,還是和當地的事務部門談公事找個雅緻場所,那絕對不綠色就對了。
「平海夜總會,那很有名啊。」一路保持安靜隨着越深入越感到危險加重,回去風險變高的醫生早已經將全身的氣勢都收起來,當起了小透明,而此刻面對夜總會,中年男人的豐富經歷讓他無法坐視不理。
「當年我競爭主任最有希望的時候,醫藥代表就經常向我推薦這裏,說是服務和環境不比帝都的差呢……」
「什麼服務?」田政信問道。
「多少錢?」齊智博則是落在後頭差不多同時問起來,話音剛落,兩位想也沒想就發出靈魂求知慾的男人互相對視一眼,略有尷尬,多有惺惺相惜。
「服務啊,那可就多了,有貂蟬落月,有大和撫子,也有偶像助力……」醫生大叔如數家珍,彷彿回憶起了往昔的崢嶸歲月,「不過我結婚後,錢都被家裏那位管着,也沒了晉陞的希望,醫藥代表也不帶我玩這麼貴的場子了……」
「還有偶像助力?」齊智博忍不住再次發出問題,小眼睛閃起精光,「多少錢?」
「是啊,這個偶像那就是偶像嘛……」醫生大叔談興濃厚,或者說男人們談論起吃喝嫖賭的時候就沒有不投入的。
大叔就要回答後輩最為關心的內容和價格問題,河隊長堅實的手掌已經分別的拍到了都快湊到一起偷摸接頭私語的醫生和齊智博肩膀上。
「別聊這個了,聊點別的。」
「啊,聊什麼?」醫生大叔一臉懵逼道。
「到了目標地點,新的任務下來了。」河隊長嘴角泛起皮笑肉不笑,「依舊偵查先去探路,選到我們了。」
「……」
「來,討論下戰術。」
狹小的空間里溫度頓時下降了好幾度。
「我,我應該不用去吧?」醫生大叔牙齒都要開始打架了,驚恐道。
「當然要一起去,不然要是我們哪個人腸子流出來了,誰幫我們撿起來準確塞回去?」河星淡淡的語氣說着讓人肚子涼嗖嗖的話。
這下不僅是醫生大叔,其他隊員都徹底反應過來覺得倒霉了。
「我們?」
「隊長你確定嗎?」
「確定。」河星低頭揉了揉手,甚至是刻意為了展示給隊員們看,他還向耳麥里當眾重複詢問了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為什麼是我們啊?」
木斯溫急了,十分無語和不滿,更多的,是藏在底下的害怕。
不久前那支被派出去的偵查小隊的結局大家都看到了,只活着回來了一半人。
哪怕他們遇到的困難是會和對方一樣,那同樣要死四個人,是誰去死?
更何況這是保守的說法,經歷了許多危險情況和怪物恐怖模樣的他們可不會天真地去考慮全員無傷的樂觀情況。
而且之前只是靠近信號源周圍誒,而他們是要直接進入信號源建築位置深處,那漆黑佇立的高聳大樓,死寂一片,一看就像怪物的老巢,異世界勇者闖入魔王城堡情節中最後的決戰之地好不好!?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遇到的風險只會比之前那支隊伍遇到的,更大。
「鑒於我們之前優異的任務執行表現,上頭決定將排頭兵這個光榮神聖的使命交給我們五一小隊了。」
河隊長語氣漠然地說着冷笑話。
「一點都不好笑。」王森亮捂住了臉。
「我們之前出色完成了在大部隊之前的推進探索任務,不應該不輪到我們嗎?」醫生大叔提前說出了其餘人的心聲。
「畏畏縮縮,優柔寡斷,怕死了的,現在就去找指揮官,丟掉槍,脫了衣服!」河星在不斷地對話中保持平靜的神情忽然用力起來,音調上揚道。
「都記住了,你們入伍前的誓言!記住你們現在的身份,軍令如山,不是兒戲!」
河星突然的發火瞬間震住了全部人。
因為紅臉的男人說的沒錯,作為下屬的普通士兵,他們是沒有資格去逼逼賴賴什麼的,換在別的班組裏,可能他們已經被舉報記下小本本了。
本想繼續說點什麼的田政信和木斯溫都安靜下去了,知道他們有些過分了。
但是,這些都不包括王子文。
敬重河隊長是一回事,他又不是真的隸屬於這個陸戰體系的,而且一路來表現自問行得正對得起各方審驗,他撓撓頭,說道:「河隊長,你不會是和指揮官有仇吧,給你穿小鞋?」
「……」
小隊再次安靜,大夥都用「你真猛啊」的眼神看向王子文,心中豎起大拇指。
不過別說,還挺有道理的。
不然為啥被派到了危險的脫離部隊先行推進的任務不說,現在還加了一個生死未卜的偵查任務?
「沒有的事,你想多了。」河星面色一陣鐵青,但還是僵硬沒有發火地好聲好氣地對王子文說道。
嗯,王子文覺得更有問題了。
但不論如何,河隊長是否和指揮官先生有些貓膩,上級的命令都是沒問題的,合法合規,作為下屬的戰士,沒有不執行的道理。
檢查裝備,補給彈藥,五一小隊在一名軍官的過來幫助中,完成了出發前的準備,然後便立刻動身了。
一百多名陸戰戰士目送他們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王子文走在隊伍的最後,大概是剛才的當眾懟問讓河隊長有點不想看到他,所以安排到了最後,但依舊算是較為安全的位置。
王子文回頭望了眼漸漸遠離的大部隊,那些射光在一定的範圍后就被削弱變成了光圈,直至影響不到他此時正在走的道路。
同樣舉著槍戰術手電筒照出光芒的隊伍,和後方較大的光團中間生出了厚重的黑暗,彷彿邊多了一層紗簾,王子文通過良好的目力,看到了隊伍中央的那輛裝甲厚實的指揮車,一道堅挺威嚴的身影正看着他們遠去。
陳琪,整支隊伍的指揮官,不知道為何臨到目的地,反而變得愈發謹慎,也不知道對方是得知有什麼其他消息還是如何,王子文就那麼望了幾眼,還是轉了回去,握緊了手裏的老舊卡賓槍。
……
偵查的情況比想像得要好很多。
看着從街道兩旁,房屋角落,破損窗戶,報廢汽車,甚至下水道,樓頂,爬出來,跳下來,蜂擁而上,堵住了所有路口和縫隙,佔滿了全部視線的喪屍怪物……王子文反正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呢,因為僅僅是前進了兩百米左右,五一小隊就遇到了詭怪,是之前在這片區域重複率相當高的喪屍型怪物,眾人應對比較有經驗,所以應對沉着。
「砰!」
王子文毫不猶豫,一槍正中眉心,把從側面藏在黑暗巷子處,突然撲出來的喪屍打了個腦袋開花。
槍聲遠遠地穿了出去,又盪了回來,形成了迴音。
緊接着……大量的吼叫就湧現出現。
一開始五一小隊還算冷靜,十幾隻喪屍,二十幾隻喪屍,但點射配合掩護下,精準地幹掉從兩邊衝過來的喪屍,但馬上情況就不對勁了。
殺不完,怎麼也殺不完……
為什麼說偵查的情況比想像得要好很多呢,因為不用到達夜總會面前,五一小隊就往前偵查不動了。
估計持續射擊了有兩分鐘,河星就變了臉色,大吼地叫起張信的名字:「機槍手!」
而隨着喪屍鋪天蓋地的吼叫,綿綿不絕,伴隨着黑影重重,恍若鬼蜮再現,怒吼的機槍聲以及無法蓋住周圍的怪物了。
「喪屍太多了!」
「該死,我們是捅了老巢嗎!」
「為什麼剛才沒有這麼多?」
「都聚到這裏了!混蛋!」
五一小隊的成員們隨着控制不住的射擊節奏,開始大吼大叫發泄著心中的恐懼和緊張,很快準頭就失效了,他們只能儘力打擊在喪屍身上,以最快地阻礙喪屍衝過來的速度。
太多了,並且數量的大副倍增,即使有着不少面對喪屍的經驗,不感到陌生慌亂的五一小隊也拙行見肘起來。
喪屍雖然一槍爆頭就可以殺死,但是行動速度很快,完全不是《生化危機》那種慢悠悠的躺平喪屍,而是《殭屍世界大戰》中的發狂奮鬥喪屍!
「退!都後退!」
河星一眼判斷局勢,就明白過不去,打不了,再待下去,只會被洶湧的屍潮瞬間淹沒!
「我要換彈匣!掩護我!」
「剛才喪屍的血噴到我身上了,如果感染了你們一定要告訴杏仁我愛她!」
「杏仁他媽的是誰不認識啊!」
亂七八糟的應對中,五一小隊不用河星多囑咐,就已經很自然地在巨大壓力下後退了,沒有掉頭就跑,那一定是因為後面就有大部隊和指揮官看着。
「呼叫支援!呼叫支援!」河隊長一邊掃射,一邊大喊道。
「噠噠噠噠噠……」
「嗖嗖哦……」
不用河星多提醒了,就在後方的陸戰救援部隊完全將情形目睹,機槍和榴彈的支援立刻趕到了。
「轟!」
兇猛衝鋒的喪屍成片倒下,彷彿收割的麥子,再不知疼痛和疲倦的生物軀體在大口徑的鋼芯和炸藥面前,都是如此無力。
「得救了……」
「我信了,隊長你和指揮官沒有仇!」
五一小隊驚慌失措,腳底抹油地跑回大部隊已經結起的陣地中,才總算放下心來,而死裏逃生后說的話,總是那麼衷心和放肆。
引來河星的一陣白眼。
誰也沒有想到,一次在之前已經重複過,在不久前只能算作故技重施的小股隊伍偵查未知區域的行動,最後直接演變成了和怪物的大規模衝突。
槍聲炒豆子般劇烈和密集,搖曳的火光幾乎鋪滿了街道上的空隙,而前方是前仆後繼的喪屍,在夜色和射燈的交錯下,簡直如如同黑色的浪潮在不斷洶湧瀰漫,強悍的火力不斷收割阻拒著成百上千喪屍的瘋狂衝鋒,殘破的屍體不停地飛濺掉落然後被後續不知死亡為何物的新生喪屍踩踏淹沒,化為了地上一層層黑紅色的泥。
「火力壓制!火力壓制!」
「注意互相掩護射擊間隙,不要一股腦打完!」
「手雷呢,還有沒有手雷?!」
大聲的疾呼穿插在震蕩耳膜的巨大槍聲里,轟隆隆,或大或小的轟鳴聲持續地響起,碎石和泥土,殘肢和血肉加入了眼前這股黑色的無盡浪潮,手雷和榴彈不要錢地砸進了越聚越多,即使被大量活力覆蓋,仍舊在緩慢移動的黑色屍群。
喪屍,喪屍,一路都出現了喪屍,面前那條原本通往夜總會的馬路早已被狂亂的黑影填滿,觸目驚心至極,而其他方向,都湧上來屍化已久,但再之前就卻不見蹤影的喪屍,甚至於後方都有零星的落單喪屍撲出黑暗,給這支一百多人的連級救援部隊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這已經是毫無疑問的屍潮了,彷彿這片失去燈光電路的區域完全淪為了喪屍的巢穴,此時的槍炮轟鳴徹底引爆了所有喪屍,傾巢出動勢欲吞噬掉一切鮮活的生命。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剛才沒有這麼多的喪屍!」
五一小隊連滾帶爬地回到陣地,幾乎沒有得到什麼休息和照料,僅僅是說了兩句話,就有督戰隊跑過來指揮他們就地反擊。
張信按著輕機槍轟鳴地掃射,同時吼叫着想要蓋過後坐力帶來的震動。
「不清楚!難道我們掉入了詭怪的陷阱?」王子文護衛在機槍手的一側,這裏還有着不斷接上準備好各種彈藥的王森亮,能讓他們的射擊結束后的空檔時間減少到最少。
他朝着街道兩邊商鋪二三樓滾落下來,兇猛掉下來的喪屍掃射,直至將那些喪屍打了個七零八落無法靠近,才舒了口氣,「一開始出現少量的喪屍減緩我們的警惕心,等我們深入到這裏就徹底把我們包圍!」
「怎麼可能!」
回答王子文的已經不是張信了,對方操著輕機槍不停歇地射擊會承擔巨大的壓力,即使以對方高大個子和健碩身軀也已經憋得滿臉通紅。
田政信不可置信地喊道,他幾乎是胡亂地扣動扳機,但面對鋪天蓋地,已經頂着活力靠近到百來米距離的屍潮,即使是閉着眼睛都能打中,只是未必能命中致命部位罷了,但此時計較一兩發子彈的一擊斃命已經沒有意義了,阻止屍潮的吞噬才是重中之重。
「怪物怎麼還會有智慧,它們難道還有領頭的?」他急的轉頭向王子文喊著,看似是急眼了罵人,但實際則是要壓住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吼!」
一頭形態與普通喪屍截然不同的紅色怪物從街道商鋪的高層破窗而出,在玻璃碎片的飛舞中,五一小隊齊齊將戰術手電筒劃過上空,細小玻璃的反光中,他們見到了一頭腦袋和手腳形似虎豹,軀幹卻是人類的怪異生物,渾身沒有皮膚,血紅粗大的肌肉組織裸露而冒着熱氣,猩紅的瞳孔和黑色牙齒流下來的口水則代表着它喪屍的身份。
「連電影里的舔食者都出來了!」王森亮把嶄新的一串金黃的彈鏈嫻熟地拍進輕機槍的彈鼓中,忍不住驚聲叫道。
舔食者一出現就展現出了非人的速度和力量,一個起落躍到地面,當場就把最外圍的某個士兵捅了個胸口對穿。
幻影把肉眼快鋪捉不到的速度讓不遠的五一小隊亡魂大冒,張信裝好新的彈藥,不顧槍口的發紅滾燙,直接調轉槍口,掃射向舔食者的方向。
那隻紅色的舔食者貪婪地吞食著新鮮人類的血肉,不料被一陣攻擊命中,手腳當場斷了兩隻,然而渾身地顫慄中不僅沒有死亡,朝着射擊的人類怒吼一聲,就頂着槍林彈雨逃跑了出去。
「未必只有一隻變異喪屍!」河隊長最為冷靜,既沒有吐槽可能的局勢,也沒有埋怨現狀,只是做着最大努力地滅殺敵人。
「這樣下去不行吧?」木斯溫哆嗦著嘴唇,已經從左翼最外圍的崗位退縮到了陣地內部,他抱着槍像是中了寒風感冒,怔怔望着前面山洪傾瀉的屍潮,神經有些崩潰。
似乎是應徵著木斯溫的低喃,所有士兵的無線電頭盔中都傳來了撤退的命令。
「不要慌,邊打邊撤,保持秩序,亂了都得死!」
河星猛地提高音量吼道,在陣地各處都隱隱傳來軍官們的喝冷和叫喊,顯然是極為擔心自己的下屬突然沒繃住撤退直接變成逃亡了。
五一小隊到如今也算經歷過一些陣仗,在緊張混亂的戰場上保持了一份理智和鎮定,即使恐懼和射擊準頭下降,但依舊在執行命令。
不是所有班組都能做到這些,王子文左翼這邊能夠看到的,就有許多明顯經歷生疏,完全被屍潮氣勢震懾的陸戰士兵一聽到撤退的命令就掉頭跑。
而離開了陣地和射擊防線,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危險的境地,除了少數幾個被自己小隊的隊長拉住和踹倒,一些徑直跑入昏暗地帶的士兵就被早已等候蟄伏着的舔食者抓住落單,紅色鬼魅身影閃過,伴隨着慘叫聲中消失不見。
「快呼叫支援!」河星壓力同樣巨大,他一向位於隊伍前段,撤退是依舊負責了末尾位置的兜底,他按住耳麥請求着,然後就盡人事了地射擊。
「怪物太多了,絕對不止一萬了,是整片區域的市民都變成喪屍了嗎?」王子文汗水滑過臉頰,顧不得擦,跟隨着整個一百多人部隊的緩慢後撤,說道。
「感覺十來萬都有了!」張信說道,他捂住了流血的虎口,剛才槍管過熱炸膛了,他強忍住疼痛,甚至是醫生大叔在旁邊一邊給他包紮,他一邊流着血更換槍管,這種動作的衝突讓過程顯得滑稽和無效,到後來手掌倉促粗糙的裹起來幾乎沒什麼用處,而換好槍械他就在此扛起來掃射。
一百多人擁有坦克裝甲車重火力和充足物資的救援部隊失去了一路來的遊刃有餘和井然有序,喪屍的數量量變會引起質變,坦克的炮彈以理論上最快的頻率發射著,裝甲車上的機槍手也全力掃射著機炮,這是能夠極大阻礙屍潮腳步的原因,這些存在也是救援部隊可以在一個距離平衡上慢慢地後撤。
從原本的收着火力到如今的火力全開,指揮車上的軍官們顯然明白事態的嚴峻,河星的呼叫支援請求在說出口的時候,指揮官就已經在衛星電話里打過去了。
因此當救援部隊開始出現減員,退出那條死亡和血肉凝就的街道,屍潮仍在蔓延不絕,已經距離火力網只有五十米的距離時,漆黑的天空響起了戰機的雷鳴。
王子文已經能看到最前面喪屍們千奇百怪面孔下的獸性和瘋狂,而隨着頭頂蓋住一切聲音的轟隆雷聲,他陡然就莫名地壓力減小了。
「是空軍!空中支援來了!」木斯溫喜不自勝,驚喜喊道,「居然這麼快!」
是的,當初在五一小隊單獨行動,於大部隊先行推進的時候,遇到了麻煩呼叫過空中支援,而繁忙和尊貴的空中飛行員們到最後都沒看見身影,而如今陳琪指揮官一喊,五分鐘空軍的戰鬥機就到了。
只能說,空中支援亦有差距。
「轟——」
「咻——」
戰機的巨響如沉悶的雷聲劃過黑色的夜空,一閃而逝的狹小機身卻帶給底下的陸戰士兵巨大的信心鼓舞,隨後的結果同樣是符合預期的,在一陣空氣尖利的呼嘯,那熟悉又陌生的破空聲從遠及近落到地面,比坦克和榴彈都要震耳欲聾的轟鳴響起來。
「轟,轟,轟!」
「咻——」
航空炸彈下餃子地砸進了屍潮擁擠的街道,泯滅的火球與聲浪成為了此刻的主角,什麼陰謀詭計,變異喪屍,在這樣的光和熱下都失去了意義,幾百米範圍的地段亮如明晝,王子文和其他同伴們親眼目睹了屍潮在飽和式填滿街道的轟炸中是如何消失的。
建築房屋倒塌,地面裂開,除了離得他們近的喪屍,往後靠一點的喪屍群像是被橡皮擦擦過之後乾淨不見,安靜地化為焦炭躺在了地上。
這還不是結束,以救援部隊為起點,夜總會大樓為終點,中間一整段的街道化為了廢墟和焦土,然而依舊有着成百上千的喪屍不知恐懼地從未知的角落鑽出來,短暫的清空之後,居然又有了填滿的趨勢。
「噠噠噠噠噠……」
大口徑的機炮開始來回掃射,戰機在頭頂盤旋飛過,一排排的火力線條夾雜這曳光彈,像是美麗的絲帶,然後交叉犁地而過。
戰機的機炮可不是裝甲車的機槍能夠比較的,一發子彈打在人體上足以打爛半個身軀,所以只要擦到邊,那麼喪屍必然失去任何行動力量,包括舔食者。
這樣的掃射犁地經過了一遍,兩遍,三遍……
戰機終於傾瀉完了彈藥,耀武揚威地最後飛了一圈,結伴遠去了。
「真簡單,空軍的生活……」
張信震撼地看着僅是兩架戰鬥機對地發出的火力壓制,抱着自己的寶貝輕機槍,不由發出酸溜溜的感慨。
「這麼強的轟炸我們上次叫就是不來,他戰鬥機隨便掃一梭子,我們當初不就直接沒事了嗎?還用得着冒險?」木斯溫內心同樣是平衡的,不忿地說着。
「各單位人員檢查裝備和傷亡情況……」
無線電頭盔傳來公屏的指示,雖然地面上喪屍並沒有並消滅乾淨,甚至目力所及,依舊存在大量的怪物,但是之前那股看起來無法阻擋沒有任何抵抗之心的屍潮已經被打散了,餘下的怪物壓力靠着連級部隊自有的力量,是可以穩妥抵禦的。
五一小隊沒有減員,只是部分人受到一些輕傷而已,河星報告上去后,就看着醫生大叔忙碌地給隊員們善後,同時依舊結成守衛形勢,朝着殘餘的怪物們射擊。
河隊長按著頭盔里的耳麥,一一略過自己屬下的面孔,有熟悉的,有新認識的,有驚恐的,有平靜的,有老成的,有青澀的,最後他把目光停留在王子文身上。
「王,你過來一下。」
「什麼?」
王子文正專心代替了隊伍最前端的位置,聽聞聲音,以為是河隊長要把他換回來,轉過頭卻發現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看了看紅臉中年男人的表情,他不解但聽從地走了過去,齊智博左右看了看木斯溫和田政信,見兩人沒動彈,只好挪動位子代替過去防止漏洞。
「怎麼了河隊長?」
河星目光平靜,稍微朝外面走了幾步,和隊伍產生了些許距離,示意王子文跟上。
這個細小的舉動並沒有引起五一成員們的注意,畢竟是在高強度的重新整備繼續防衛中,哪怕經過了空軍的轟炸支援,怪物壓力減輕大半,依然是很難有掉以輕心的餘地的,成百上千的喪屍在面前衝過李,每個人都提着精神壓力很大。
「待會要是我死了,你接過隊長的職位。」
等到王子文走到身邊,就聽到了紅臉男人說出了讓他心中一凜的話來。
「河隊長,你……」
「什麼都不要問,記住我的話就好,我死了,你頂上,有沒有問題?」河星認真注視着年輕人的眼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河隊長突然如此交代,但恐怕後續還會存在生死存亡的情況,就如同幾分鐘前看似要吞沒全部的屍潮,他點了點頭。「沒有。」
「那就行。」河隊長點點頭,「我們說的話都錄在作戰記錄儀中,已經在指揮系統中產生效果,指揮官那邊到時候也會通過。」
「河隊長,我們這是要……」
河星沒有回答他,而是越過王子文,站到隊伍的中央,面對朝着不同的方向的下屬們說道:「五一聽令,新的任務。」
「……」
大概是過於突然和沒有徵兆,在河隊長說出來的時候,張信,王森亮,木斯溫,齊智博,田政信,醫生大叔……都在繼續進行着自己手頭上的事情,沒有任何停頓,而過了一兩秒,有人意識到什麼,轉過頭,彷彿有了傳染,氣氛凝固了好幾個瞬間。
這個時候新的任務?
面前有這麼多的喪屍沒有解決,還能幹什麼?
大家都有意識地把目光看向了河星,而個子不高的隊長,沒有推推微微或遮掩賣關子,直言說道:「我們待會將乘坐直升機,直接落到夜總會大樓的樓頂,進行營救行動。」
「……」
大夥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信息衝擊還是沒聽懂,都還沒有響動。
「預計在二十分鐘之後。」河隊長說完后,抄起步槍,把齊智博按回了隊伍中間,射殺着遠處的喪屍。
「什麼?」
「沒聽錯吧?」
「我們還是要去那座夜總會大樓?」
木斯溫的反應最強烈,抗拒之色寫在臉上了,然而他馬上要倒吐出來的話在一隊督戰隊的到來后,又咽了回去。
督戰隊伍由陳琪指揮官身邊的一個親衛軍官帶領,這位之前五一幾個人都有見到過,並不認識都能透過對方的肩章辨別出身份。
對方透露的消息和河隊長說的大同小異,二十分鐘的休息和準備后立刻出發。
有其他班組隊伍過來交接掉了左翼的位置,五一小隊在督戰隊的帶領下到達部隊陣地中央的安全位置休息。
一路上很沉默。
等到督戰隊離開,只剩下五一小隊的人員后,大家再也按捺不住,發出了各自的困惑和不理解。
「為什麼是我們?二十分鐘后的空降突入營救……我們只是普通的陸戰士兵吧,真的可以執行這種任務嗎?」
「而且哪裏來的直升機啊我的天?」
「完了,完了,我不會真栽到這次志願者活動上吧?」
「河隊長,你是不是其實真的還是和見崎指揮官有仇……」
最後一句話是王子文說的,這裏純是吐槽了,沒有什麼人理會,並且也沒心情了。
「都別急,都別鬧騰!」河星猛地拍了下運兵車的鋼板,震住了七嘴八舌的一群人,然後緩和語氣說道,「都先準備休息起來,該吃東西喝水的吃東西喝水,該補充彈藥的補充彈藥。」
「問題我一個個回答。」
河星如此言語,五一的人們再如何想法都只能暫時不表,默默做起準備工作然後目光沒有離開隊長。
「剛才指揮部呼叫空中支援的時候,不僅要求了地毯式轟炸,還有地面支援部隊,直升機等裝備人員……」
大家神色動了動,既然有支援來了,那還愁什麼?稍微緩個半小時,那個李山禱等一會會死啊?
「而原因,除了那不正常的屍潮之外,還有在剛才的戰鬥過程中,指揮部發現了夜總會大樓那邊發出的求救信號。」
「……」
隊員們齊齊調動過來了心神,河星乾脆摘掉了頭盔,靠坐在運兵車的后廂,露出了滿頭的汗水沾濕的頭髮,他說道,「一支和我們現在同等規模的陸地部隊已經在趕來,但至少還要一小時至一個半小時,而救援目標那邊,傳來了時間不足的消息。」
王子文看到王森亮本能地握住了纖細好看的白皙手指,那一邊的河隊長說着上級領導通過無線電傳達的任務信息,「救援目標位於夜總會的三樓,依靠地形和人手建立起了防禦陣地,而那邊也正在遭受進攻……不久前大樓天台處有救援目標身邊的親信保鏢冒死沖了出來,舉起了橫幅,傳來了最多只能再堅持半個小時的消息,然後就被怪物黑影分屍了。」
「我們這裏戰鬥的動靜肯定引發了裏面困着的人的注意,然後正準備幹掉夜總會裏面人類的怪物們也能察覺。」王子文目光從王森亮意外好看的手指上移開,說道。
「沒錯。」
河星點了點頭,「到時的行動起來不用太擔心,就是直升機把我們送到天台,然後下去把人救出來而已。」
「什麼叫『就』?」田政信嘀咕道,顯然覺得這簡直是很難的任務。
「夜總會有幾層樓?」木斯溫咽了口口水,左右四顧對同伴們問道,「有人知道嗎?」
「五六層吧。」王森亮舉手發言,「之前在偵查過去還沒到的時候,我數過。」
「就是不知道大樓裏面還有什麼詭怪啊……救援目標也沒有把這些關鍵情報傳出來……」齊智博感到棘手地抱住了大腦袋。
「那保鏢能傳出一句話就不錯了,再多就有點為難了。」張信面色不好,抽了抽嘴角說道。
河星看向自己的屬下,再怎麼說,之前在陸戰的時候就是訓練打卡的同事,但現在出生入死了幾回,他對於他們班組隊伍能夠擔任如此分量級的任務作為軍人感到振奮和使命,但現實的危險和任務灰色的性質又感到蒼涼。
這種矛盾貫穿着河星,恐怕也貫穿着五一小隊。
「好消息是,到時不止有我們這一隊人,還有一隊跟着直升機過來的特種作戰部隊,都是精英。」
大家下意識把目光看向坐在角落的王子文,王子文連忙擺手,「跟我不是一個部門的,是吧,河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