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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說聞到了一些特殊的味道,是山下人家做飯的炊煙。

有人間煙火,說明他們快要走出寂靜林了。

半個時辰后,他們終於走出寂靜林。

走出濃密的山林,夕陽將落未落。上官雪兒看到山下的房屋,忍不住歡呼。

「慕霜降,我們到啦!」

慕霜降看了她一眼,「誰讓你這麼沒大沒小的?」

話雖如此,語氣卻並無斥責之意。

金鵬王朝早已滅亡,王朝血脈到了中土之後,也帶來了一些僕人。

可花滿樓在寂靜林的時候,雖然已經聞到了炊煙的味道,可當他們到山下的時候,發現山下的人已經死光了。

到了金鵬王所在的房間,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已經死在王座上。她不僅死了,甚至連雙腳都被人砍走。

上官雪兒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臉色蒼白,像是慕霜降的尾巴似的,緊緊跟着她。

她有些沒反應過來,乾巴巴地問慕霜降:「怎、怎麼會這樣?誰幹的?」

慕霜降心想除了是你姐姐勾結外人乾的,還能是誰幹的?

她雖然腹誹,卻沒有點明。上官雪兒這時候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又不是喪盡天良,沒必要再去刺激這個小女孩。

黃藥師負着手在房中走了一圈,又在窗戶旁看了看,徐聲說道:「屋裏沒有打鬥的痕迹,窗戶也沒有任何痕迹,金鵬王應該是在近距離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別人殺死的。」

上官雪兒聲音發顫:「可是他的腳為什麼被砍了?」

慕霜降點頭,發出同樣的疑問:「對啊,他為什麼被砍了雙腳呢?」

她只記得一些重要關鍵的事情,至於細節,很多已經記不清楚了。

屋裏的血腥味讓花滿樓有些不舒服,他走到窗戶前,將窗戶推開。

花的清香伴隨着清風鑽進屋裏,花滿樓靠着旁邊的窗欞,微微偏頭,轉向慕霜降所在的方向,「你先前不是說金鵬王可能是假的嗎?如今不管他是真是假,都已經死了。」

上官雪兒聞言,身體一震,她像是忽然之間反應過來了似的,哭着說:「我舅舅和表姐的腳有六隻腳趾,他們把我舅舅的腿砍了,肯定是怕我們認出他是假的金鵬王。」

慕霜降一怔,看向黃藥師。

黃藥師走到金鵬王的座位前,左右打量著那個死人。忽然,他動手在死人面前按了幾下,然後從死人的臉上剝下一張臉皮。

慕霜降:「……」

上官雪兒:「……」

死的不是老年人,是個臉上長著麻子的中年人。

上官雪兒哭得更厲害了。

如果那些黑衣人是上官丹鳳派來的話,不需要砍了假金鵬王的雙腳。

因為她們都知道,一般人很少有六隻腳趾,可金鵬王的嫡系,世世代代都是六隻腳趾,包括上官丹鳳。

如果那些黑衣人跟上官丹鳳不是一夥兒呢?

還會有誰知道寂靜林的路該怎麼走?又有誰能算得分毫不差,就在最容易迷路最多陷阱的地方等着他們?

……

上官雪兒越想越難過,越難過就越是哭得稀里嘩啦。

慕霜降被上官雪兒哭得頭疼,黃藥師雖然沒有頭疼也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但也沒有打算哄。

最後是花滿樓牽着傷心難過的上官雪兒到外面,溫聲安慰:「雪兒,別哭了。」

花滿樓不安慰就算了,他安慰的話一說出來,上官雪兒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花滿樓:「……」

慕霜降抬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低頭看了看還披在她身上的外衫,嘆息著走出去,跟上官雪兒說:「別哭了,你家裏有我能穿的衣服嗎?」

上官雪兒小臉已經哭花了,眼裏還含着眼淚,聽到慕霜降的話,抽抽噎噎地控訴:「我都家破人亡了,你還有心思找衣服穿。」

這話說的,好像她家發生了什麼事,別人就要感同身受似的。

可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慕霜降無奈,「那你想怎麼樣呢?我陪你一起哭?」

上官雪兒抽噎着想了一下,大概覺得大家陪她一起哭不是事,花滿樓就算了,慕霜降和黃藥師一個比一個不好說話,她也沒那膽子讓他們陪着哭。

於是,她抬手抹抹眼淚,拽著慕霜降去找衣服了。

花滿樓聽兩人的腳步聲已經走遠,才跟黃藥師說道:「當初飛燕帶我來這兒,我心想她大費周章把我和陸小鳳哄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我們見了金鵬王,知道了金鵬王朝的事情。金鵬王說他復國的財富被人騙走,死後無顏面對黃泉之下的祖宗與子民,想在臨死前求一個公道,我跟陸小鳳答應了。」

於是就有了後面一連串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黃藥師對花滿樓和上官飛燕的事情並不感興趣,君子之交淡如水,惺惺相惜不代表事事關心。不過……

黃藥師與花滿樓一同走到庭院,他說:「我到關外的時候,曾經到過金鵬王朝的舊址。」

幾十年前曾經輝煌一時的王朝,如今只剩一片廢墟,旁邊的村落住着當年在戰火中倖存的百姓。他們沒有巨額的財富可以帶着逃亡,世世代代生於斯,死於斯。

在破舊的書肆里,穿着一襲青衫的桃花島主曾翻閱過因為戰亂而流落在民間的史書。

金鵬王朝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金鵬王,從小不喜政事,他不愛策論,只愛那些關於風花雪月的詩詞,比起一國儲君,他更像是長在錦繡叢中的繡花枕頭。

他國鐵騎踏破山河,一國儲君在太子宮中痛哭流涕,想讓父親投降。

將要國破家亡,老國主心中雖恨鐵不成鋼,但還是安排了護國大臣護送太子到中土暫避,希望他們韜光養晦,終有一日能捲土重來,重整山河。

可惜,五十年過去了。

生於斯,死於斯的老金鵬人死了,年輕一輩不曾經歷當初的亡國之恨,已經忘卻自己曾是金鵬人。

室外一片寂靜,一輪明月仿若玉盤似的掛在天邊。

黃藥師與花滿樓並肩走到前方庭院空地。

黃藥師:「五十年過去了,金鵬王一直留在中土,沒有再回去。老金鵬人卻無時無刻不在期望舊時的少主帶着鐵騎回去,恢復山河。可是他們到死,都沒等到那一天。珠光寶氣閣閻鐵珊、峨眉派掌門獨孤一鶴、還有青衣樓主霍休,不論是非,他們總歸是江湖上響噹噹的大人物。可以建功立業、史冊留名而不為,並不像他們。」

金鵬王到了中土之後,只顧享樂,揮霍無度,早將國破家亡的仇恨拋到九霄雲外。

花滿樓心緒有些複雜,「我先前沒有發現,後來便想到了。我和陸小鳳到了此處后,這裏處處破舊,甚至給我們喝的酒,都是變質的。當年金鵬王朝的國庫何其富足,得了四分之一,也足以令金鵬王等人幾輩子衣食無憂,淪落至此,想來不曾好好經營。可如今我們在這裏,卻無真正的金鵬王無關。」

不管金鵬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已經死了。

雖然沒有找到他的屍身,但以今日青衣樓的人血洗此處來看,金鵬王和他的女兒上官丹鳳怕是早已死於非命。

請他們入局的,由始至終都是上官飛燕和霍休。

他們編造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想利用他和陸小鳳的同情心逼死閻鐵珊和獨孤一鶴,然後獨佔金鵬王朝餘下的財富。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花滿樓只是沒想到上官飛燕可以做到這一步。

想到此處的人一日之間,盡數被滅口,花滿樓心裏不免覺得難過,「若是我們能早一步來,或許還能救他們的性命。」

黃藥師看了花滿樓一眼,淡聲說道:「花兄倒不必如此惆悵難過,生死有命,金鵬王朝這些人淪落至此,與你也並無關係。往好處想,若不是上官飛燕選中了你和陸小鳳,怕且死的人會更多。」

不久前還活生生的人,此刻已經氣絕身亡,花滿樓自認還沒有豁達到看透生死。

花滿樓嘆息著搖頭,輕聲說道:「話雖如此,可這些人,理應有活下去的權利。」

黃藥師不再跟花滿樓討論誰生誰死的問題,只是微微一哂,「身在江湖,武功就是實力。若你我的武功與這裏的人這般不堪一擊,白天已經死在寂靜林里了。」

花滿樓默然不語。

他只是覺得每個人來到世上,都該好好活着,每日開心快活,平安喜樂。而不是宛若螻蟻,生死都掌握在強者的一念之間。

黃藥師不再多說什麼,他環視四周,然後將掛在左邊屋檐的燈籠取下,拿出火摺子將燈籠點着。

一直沉默不語的花滿樓耳朵微動,瞬間變了臉色,「有人來了。」

黃藥師眉頭一皺,面沉如水。

——慕霜降和上官雪兒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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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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