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屋子裏的動靜很快引起了外面千鈞的注意,正與福伯交談的他從屋外跑進來,問道:「怎麼了,侯爺。」

跟着他看到地上的那具赤□裸雪白的身體,又連忙轉過身去,用袖子擋住自己的眼睛。

地上的美人見屋裏來了外人,趕忙收起臉上的委屈,拿起自己的衣衫給自己披上。

早已從沐桶里出來的趙竦抬起頭,怒瞪着千鈞:「你是幹什麼吃的,什麼人你都能放進我的屋子?你想死嗎?」

他連鞋都沒來得及穿,赤腳站在滿是水漬的地上,骨形明顯、筋肉分明的腳踝露在他玄色的衣袍下面,瘦長,卻又顯得十分有力量。

千鈞第一次見到臉色如此可怖的趙竦,從前侯爺雖然也時常發怒和黑臉,但更多的是為了鎮住下邊的人,從未像今天這樣,全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要殺人的氣息。

千鈞想給自己解釋一下:「我,剛剛福伯……」

「侯爺……」福伯從外面走進來,看着趙竦喚了一聲,恰好將他要說的話打斷。

屋裏的女人已經將自己稍微收拾過了,身上的衣裳也已經穿好,跪在地上,眼睛裏含着欲落不落的淚,顯得楚楚可憐

福伯看了看屋裏的女人,再看了看趙竦,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女人抬起頭疑惑的看向他,又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跟着臉上的表情慢慢的幻滅。

趙竦赤着腳,緩緩的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太過將自己的情緒外露並不是一件好事,這會兒的功夫趙竦已經將自己的情緒收拾好了,身上的衣袍也已經系好。

臉上面無表情,掃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眼。

他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這個女人是昨日太子妃的兄長鄧陸贈送給他,是叫什麼來着,他倒是忘了。

昨日太子在東宮宴酒,請了他和鄧陸,席上二人閑談家常一般與他聊起災銀失竊一案,話中多有試探。鄧陸和太子身邊都隨侍了姬妾,坐在他們身側專給他們夾菜侍酒。

他一邊與他們打着太極,一邊覺得無聊,無意間看到鄧陸身邊的那位姬妾握著的酒杯挺漂亮,於是多看了一眼。鄧陸便以為他是看上了他的姬妾,席間隨手便贈送給了他。

他反□□中養著一堆這樣來歷的姬妾,多她一個不多,便就收了,也省得他們覺得他駁了他的面子。

沒想到這個女人這樣膽大,來了他府里沒兩天,連自己的屋子都未必認清,便就敢摸到了他的房間來。

趙竦目光寒冷的看着她,沒有半分的憐香惜玉,吩咐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讓人好好教教她規矩。」

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押回綺蘭閣去打,讓那些想不守規矩的人長點教訓。」

檀雅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他,又顯得可憐的急忙轉頭看向福伯,只見他目光平靜的垂首站在那裏,連一絲眼神都沒有給她。

她已經明白過來,所謂的「侯爺召你過去伺候」不過是一句誆她的話,她一個新人,無人給她作證,自己無從辯解……她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連求饒都放棄了。

千鈞招呼了兩個小廝進來將她押了下去,然後向趙竦拱了拱手也退下了,屋裏便只剩下趙竦和福伯兩人。

趙竦看着福伯,目光明明很平靜,但卻讓人不寒而慄。

「福伯,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我也敬你是老侯爺身邊伺候的人,願意給你臉面。我將這府里交給你管,只要平日裏不鬧出大事出來,我對你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你不能把我當隨便的人來糊弄,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別當我不知道你在府里的那些小動作,少將你那些小動作使到我身上來……」

福伯聽着臉色巨變,連忙在地上跪了下來,目光鄭重中又帶着些委屈:「老奴對侯爺和侯府忠心耿耿!」

「少表一些忠心,嘴上的忠心不值錢。」

「侯爺……」

趙竦冷笑了一下,臉上帶上嚴重的警告:「下次若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福伯,我看你年紀大了,該出府榮養了!」

福伯再不敢辯解,低下頭來,道了聲「是」。

綺蘭閣里。

外院打在人身上噼噼啪啪的棍棒聲,連同女人強忍不住后的痛苦嗚咽聲,一起傳進了每個房間,將院裏的美人們都嚇得有些破膽。

珂玥站在窗邊,撩起珠簾看了外面一眼,臉上含着笑,卻並沒有其他美人臉上的恐懼。

而她身後,另外一個美人發白著臉道:「也不知道這位檀雅姑娘怎麼得罪侯爺了,才來第二天,就得了侯爺這樣重的處罰,侯爺還從來沒有這樣罰過我們。」

珂玥臉上沒有同情,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都說新人笑舊人哭,來了這麼個漂亮的新美人,我還以為侯爺會喜新厭舊一陣子,原來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這個檀雅長得美,又同是在太子府里出來的,她原本還擔憂她來了會妨礙到自己,看來是她多慮了。

若不能得到侯爺的喜歡,長得美又有什麼用,就如同那位新夫人一樣,還不是坐冷板凳。

侯爺雖然帶回府里的姬妾多,但卻並不像外人所傳言的那樣喜歡和她們廝混,多數時候他都不大管她們,唯在有時有客人來時,他會召她們出來跳舞彈唱什麼的。

但珂玥自覺與綺蘭閣的其他人還是不同的,她彈得一手好琵琶,她還記得剛進府里的時候,侯爺常單獨叫她到明安堂,讓她彈琵琶給他聽……那是別的女人都沒有過的待遇。

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可惜的是,侯爺從不讓她近他的身,她也試探過綺蘭閣里別的女人,也是一樣近不了他的身……也不知道侯爺身體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若是他能不諱疾忌醫,將身體養好了,他長得這麼好看,她能和他共赴雲雨,再得了他的寵愛,生一二個孩子,這輩子豈不美哉。

外面的粗使婆子還在按著檀雅打,珂玥放下帘子,又有些沒勁的走回椅子上坐下。

另外的屋子裏,另一模樣文雅不俗的美人與另一同樣貌美的女子下着棋,一邊說起外面檀雅挨打的事情。

「她也是可憐,剛來這裏還沒人告訴她這裏的規矩,就被人誆了去,犯了侯爺的忌諱。」說話的美人臉上有些物傷其類的戚戚然,跟着又問對面的美人道:「青娘,你說呢?」

那個叫青娘的女子臉色平靜,道:「過會兒等她受完了罰,給她送點傷葯去吧,順便跟她說說侯爺的規矩。畢竟以後是住一個院子的姐妹,都要一起相處,彼此守望相助才好。」

旁邊的美人笑了起來,道:「我就猜你會這樣做。」她最喜歡青娘的就是這一點,心善,所以她願意和她這樣的人交好,不似珂玥那個女人,既蠢又壞。

青娘對她淡淡的笑了笑,而後道:「該你下了。」

李昭昭自然也聽到綺蘭閣的美人被趙竦處罰的消息,她臉色平靜,漠不關心的與榮媽媽商量起了買人的事情。

她上次提起過買兩個粗壯丫頭的事,後來想了覺得兩個並不大夠。

她對榮媽媽道:「買四個吧,我們在這府里住着,不可能一直不跟府里的人打交道,我需得有人幫我跟府里的人打交道,我以後要開鋪子,也需要人幫我時常去外面行走辦事,我身邊需要多幾個幫手。」

榮媽媽道:「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再多買兩個。江南正值鬧水災,現在賣兒鬻女的多,如今買人十分便宜。」

李昭昭聽到天災,難免有些嘆氣:「天上落災,最先受苦的便是女孩兒。」

她想起金枝玉葉,當年也是這樣到了她身邊的。

窮苦人家的日子過不下去,捨不得家中的兒子,定然首先將家中的女兒賣出去。有些人家賣了女兒,為的就是養活家中的男孩子。

榮媽媽臉上露出了同樣悲憫的表情:「誰說不是呢,女孩兒來這世上走一遭,就是受苦。」

想當年她的孩子,不也是被夫家扔掉的。那時她的夫家甚至還沒到過不下去的地步,只因算命先生說她的女兒克她以後還沒影兒的兒子,他那夫家就把她剛出生的女兒給扔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她那苦命的女兒現在流落到何處。

她傷了丈夫婆母最後從夫家逃出來,若不是遇見尉氏夫人,到現在怕也是沒命在。

想到這裏,榮媽媽又恨恨的道:「天上落災,說不定就是報應那些喪良心的鬻女的人。」

李昭昭心中有些戚戚然,道:「那就再多買練個吧,對了,大相國寺是不是在城外施粥,你明天去大相國寺捐些銀子。」

其實福伯也有安排武安侯府的人在城外設粥棚,但李昭昭不想與他們扯上關係。

兩個人商量了一番,最後定下了買十個丫頭。

到第二日,人牙子領了一群小女孩兒進了府里,榮媽媽親自看過了牙口和手腳,最後挑了十個買下來,領着給李昭昭看。

這些人大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最小的一個十二歲。她們原本有自己的名字,什麼招娣、引弟、妞兒、大妹,一聽就是家裏沒有認真取名的。

李昭昭不喜歡這些名字,但她自己也不大會取名,於是從能吃的果子裏給她們取了一堆黃橙、青提、香檸、紅榴之類的名字,將人交給榮媽媽先教幾天。

而明渠院這邊剛把人買下,那邊安嬤嬤和楊媽媽便來了明渠院。

安嬤嬤是板着臉走進來的,楊媽媽懦懦的跟在她身後,一副既不想得罪她,又不想得罪李昭昭的模樣。

安嬤嬤近來后甚是敷衍的對李昭昭行了個禮,聲音冷厲的問:「夫人可是覺得明渠院的下人不夠使?」

「我們侯府的莊子上養著有自己信得過的家生子,許多到了年歲的姑娘也都想進府里伺候,夫人若是覺得院裏的丫鬟不夠使,大可以讓人跟奴婢說,奴婢可以從莊子上挑一些人進來伺候夫人,夫人大可不必在外面買人進來。先不說這些人來歷不明萬一混了奸人進來會對侯府不利怎麼辦,就說夫人如此行事,讓外人看見了還以為侯府薄待了夫人。」

李昭昭折着手裏剛剛從人牙子手裏拿到的賣身契,淺淺含笑的看向她:「安嬤嬤,我這個侯夫人,是不是連買幾個丫鬟的權利都沒有?」

「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就應該少些在我跟前命令我行事。」

「夫人……」

「你下去吧,下次再教我做事的時候,去請你們侯爺來跟我說,我不愛下人來給我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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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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