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小趙,收拾完這點你就走吧。」李老闆打濕毛巾,擦了一把臉說道。

趙淳喻應了一聲,麻利地將機器擦乾淨。

洗乾淨手,趙淳喻收好李老闆給他的錢,背上書包下了樓。

隨着晚高峰,趙淳喻騎着電動自行車回到家,快速沖了個澡,確定身上沒有異味后,背上書包就出了門。

他從中午開始,就給潭風生打了四五個電話,始終沒有接通,別無他法,他只能給劉遣打,問他看沒看見潭風生。

劉遣正躺在宿舍玩手機,懶洋洋地回道:「他小子連續翹了兩節課,我也聯繫不上他,下午打籃球也沒來。」

趙淳喻想了想,說道:「你給黃麟打個電話,問黃麟現在在哪兒?說不定他倆在一塊。」

很快,劉遣就給他發了條信息,黃麟在校門口的黃燜雞吃飯,潭風生沒跟他在一塊。

趙淳喻跨上電動自行車,一路趕到了校門口。夏季悶熱,趙淳喻從兜里拿出手絹。用紙巾擦汗,總會有紙屑沾在臉上,他就去買了幾條手絹,可以重複使用,環保還方便。

推開黃燜雞米飯的玻璃門,趙淳喻就看到了和朋友一起吃飯的黃麟,趙淳喻個頭大,站在哪裏都很顯眼,黃麟一抬頭就和他對上了視線。

黃麟笑容微收,跟同桌的朋友們說了幾句,起身離桌,指了指門外,示意趙淳喻跟他到外面說。

出了飯店門,黃麟拐彎走進旁邊的小路,趙淳喻在後面跟上。小路兩側都是磚牆,黃麟面上掛着笑,語氣疏離地道:「什麼事情?要是問風生,他沒跟我在一起。」

趙淳喻沒問潭風生,而是問道:「我想知道,你們白天都說了什麼。」

黃麟鼻腔里哼出一聲笑:「你以為你是誰,跟你有關係嗎?」

黃麟下頜微抬,狀似可惜,實則嘲諷地道:「我年齡比你大,說句不好聽的,人啊,貴在有自知之明。就算我去留學,你也沒什麼機會。」

趙淳喻邁步靠近,他的身材高大健壯,帶着無聲的壓力,讓黃麟不禁退後了兩步:「想動手?」

趙淳喻雙眼冷漠地看着他,啟唇道:「就算打你,也不該我動手。」

黃麟:「風生?他良好的家教可不會使用暴力。」

趙淳喻未置可否,繼續問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說沒說什麼讓他難受的話。」

潭風生看起來整天無憂無慮,其實骨子裏有股天真,還很怕寂寞。

黃麟扶了扶眼鏡,岔開話題說道:「你知道潭風生他家很有錢吧,我勸你,嘗點好處就趕緊滾。」

趙淳喻居高臨下地覷着他,開口道:「你就是嘗完了甜頭,就滾了?」

黃麟眉頭微動:「什麼叫滾?我只是去留學,我們頂多算是暫時分手。」

聽到「分手」兩字,趙淳喻微微抿了下唇,淡道:「你這個人,不懂得珍惜。」

不懂得珍惜的人,永遠都不會滿足,只會不停地索要更多。熟不知,最珍貴的已經被他自己拋在了腦後。

說完,趙淳喻便轉身往外走,黃麟愣了愣,出聲道:「這就走了?」

趙淳喻沒再回答他,跨上電動自行車,向前駛去。

潭風生搬到新房子的時候他去幫忙搬過家,只去了一次,他就記住了路,連帶着樓層和房號。

停好電動自行車,趙淳喻一口氣跑到三樓,先敲了敲門,反覆敲了幾次都沒有人回應,趙淳喻掏出手機,撥通了潭風生的電話,將耳朵湊近門,並沒有從房內聽到手機鈴聲。

從潭風生家樓道出來,趙淳喻想了想,便騎上電動自行車去了潭風生經常去的網吧,連續找了幾家網吧,都沒有他的身影。

潭風生的業餘生活很豐富,打桌球,籃球,唱K,上了大學之後,又增加了一項,和黃麟一起去泡吧。

沒有具體目標,趙淳喻只能沿着路挨家去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籃球場只有兩個學生在練投籃,附近桌球廳里也沒有潭風生的身影。

KTV就比較難找了,潭風生扒著玻璃門,一個一個往裏看,路過的服務生看他形跡可疑,便叫住了他:「您找不到房間了?」

趙淳喻毫不慌張地道:「同學叫我來唱K,忘了告訴我哪個包間。」

服務生疑惑地問:「您給他打個電話問一下?」

趙淳喻掏出手機,按下潭風生的號碼,來電彩鈴循環播放兩次后,毫不意外地斷了線。

服務員也犯了愁,尋思了一下道:「您有同學的照片嗎,我看看今天見沒見過。」

趙淳喻點開手機相冊,裏面大半都是潭風生的照片,有從Q|Q空間偷偷下載保存的,還有他偷偷拍的。只不過他的偷拍技術不太好,由於拍得太匆忙,不是拍花影了,就是半張照片發白,怎麼看怎麼像靈異照片。

調出一張正臉照,趙淳喻遞給服務生。

服務生端詳半晌,說道:「我今天好像沒看過這個客人。」

趙淳喻:「可能是人太多了,沒記全?」

服務生擺手道:「今天人不多,有好幾台都是女孩子,您這位朋友有多高。」

「一米八左右。」

服務生:「那確實沒有。」

趙淳喻不放心,還是挨個房間看了一圈,果然沒發現潭風生的影子。

找完了KTV,趙淳喻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他跨上電動自行車,奔向了酒吧。

趙淳喻不太喜歡酒吧的環境,燈光昏暗,煙霧繚繞,一群人狂魔亂舞,每個人都處於一種不太清醒的狀態。

場內巨大的音量讓他忍不住皺了下眉頭,等適應了之後,便開始仔細地尋找。外形與潭風生相似的男生很多,再加上光線暗,除非離近了,根本辨別不出來。

擠了一身的酒氣,趙淳喻毫無所獲。

「你究竟跑哪兒去了。」

眼看着快要到凌晨一點,趙淳喻還是決定再去一趟潭風生的家,說不定他已經回去了。

到達潭風生家樓下,他抬頭望去,三樓的屋裏有微弱的光線亮起,看起來像電視的反光。

滿身的疲憊瞬間消散,趙淳喻大跨步跑上樓,顧不得氣喘,輕輕敲響房門。

一邊敲門,一邊給潭風生打電話,趙淳喻將耳朵貼在門上,這次終於從裏面傳來了若有若無的鈴聲,不過很快就被按斷了。

停下敲門的手,趙淳喻給潭風生髮了一條信息:我在你家門口等。

放下書包,趙淳喻坐在了通向四樓的台階上。

樓層里的感應燈熄滅,一片漆黑中,只有手機屏幕散發着如螢火蟲般的幽光。

從聽到黃麟說的那句「分手」開始,趙淳喻就感覺自己踩在了一片柔軟的雲朵上。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卑劣,但內心深處的渴望卻難以自抑地膨脹。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趙淳喻靠着牆,快要睡着的時候,眼前的鐵門終於被開了一條縫。

那條縫很窄,窄到只能伸進去一根手指的寬度。

但對趙淳喻來說,那條縫就像橄欖枝伸出的源頭,別說只有手指的寬度,就算只有一張紙的厚度,他也會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條縫扒開,奮力地擠進去。

心裏這麼想着,他的身體也動了,用力拉開門,裏面站着他找了一天的身影。

潭風生穿着灰色短袖,黑色休閑褲,與早上見到時一樣的穿着。屋內,電視里正在播放電影,藉著電視的燈光,趙淳喻看見了屋內的一片狼藉。

原本放在茶几上的書和擺設都被掃到了地上,沿着沙發,擺着一排空啤酒罐,都被從中間捏扁了。煙灰缸里塞滿了煙頭,整個房間里的味道比方才的酒吧好不了多少。

潭風生滿臉的疲憊,頭髮凌亂的翹著,他掃了眼趙淳喻,說道:「我沒事。」

趙淳喻喉頭微滾,將門關上,問道:「你今天吃飯了嗎?」

潭風生晃晃悠悠地走回沙發,不太穩當地坐到了地面上,拿起喝到一半的啤酒繼續喝:「不餓。」

「我給你做點吃的。」

酒精渾濁了大腦,潭風生情緒不太穩定地吼道:「我說我不餓!」

房間里太過安靜,潭風生的吼聲格外地震耳,趙淳喻無言地走進廚房,從裏面拿出來了一個膠袋,將沙發旁擺着的空易拉罐都收到了裏面。

總算收拾出來了一個位置,他彎腰坐在了潭風生旁邊。

潭風生懊惱地揉了揉頭髮,小聲道:「剛才不好意思,我今天心情不好。」

趙淳喻看向電視,裏面放着一個外國電影,很文藝的田園片。

「我知道,晚上見到黃麟了。」

潭風生眼神停滯了幾秒,問道:「他在幹什麼?」

同樣是分手,一個在和朋友聚餐玩樂,一個窩在家裏借酒消愁。

趙淳喻知道怎麼說才能讓潭風生好受一點,但他不想美化黃麟,一點都不想。

於是實話實說道:「他在跟同學吃飯,黃燜雞,還點了大份米飯。」

再反觀潭風生,滴米未沾,一肚子啤酒喝得又漲又嘔。

潭風生臉色白了幾分,嘴唇微微顫抖,不禁破口大罵:「艹!」

一連罵了幾句,潭風生話頭一止,鼻頭微緊,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連忙伸手去擦,聲音含糊地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真他媽不爭氣,真是奇怪……你,你說我怎麼就忍不住?」

電視的白光灑在潭風生的側臉,一串串的眼淚順着年輕的臉龐滑下,長長的睫毛猶如打濕的蝶翼。

趙淳喻定定地望着他,雙手蜷縮數次后,他伸出了健碩的手臂,將潭風生輕輕地拉了過來。

「沒事,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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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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