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

封玉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慶幸自己是蛇形，即使再震驚，蛇臉上也做不出誇張表情。

他小心翼翼地問：「怎麼說？」

胡九清沉浸在不久前胡一騫說的話里，感慨道：「真不容易啊。」

她掏出一張捲起來的紙，遞給封玉，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封玉接過捲紙，攤開展平，心頭一跳。

紙上畫的赫然是幼時的他。

最關鍵的是，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沒什麼區別，真要見了，一眼就能認出來。

封玉第一回希望解藥不要那麼快就煉出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

胡九清以為他是驚訝，解釋說：「聽說這是天後下的命令，整個鳳凰族都在找他。」

她頓了頓，小聲嘀咕：「怎麼像個香餑餑似的，大家都搶著要他。」

「香餑餑」一愣。

清清也……也想要他么？

但是他有什麼值得爭搶的呢？天界想找到他，是想要他的命，那清清呢？清清想找他是因為什麼呢？封玉困惑極了，但他不敢問出來，他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他覺得清清不是這樣的狐狸，她心腸這麼好，肯定……肯定是因為想和他交朋友……的吧。封玉盡量往好的方向去想。

這個可能性讓封玉有些害羞。

小黑蛇不好意思地蜷起了尾巴。

胡九清收回畫像，雙手鬆開，啪嘰仰倒在地面上，閉着眼說：「我今晚吃了這麼多福氣，我的運氣肯定會變得非常好，我肯定會先於天界找到他的。」

她今晚又做元宵又跑路，做了不少事，有些累了，說着說着睡意就上涌，話語聲也漸漸小了下去，說到後面就沒聲了。

她睡著了。

封玉在她旁邊看了一會兒，小小聲喊了一聲：「清清？」

小白狐狸一點反應沒有，只有軟乎乎肚皮微微起伏。

封玉瞅了眼自己瘦巴巴的身軀，擰眉糾結了一會兒，靜下心來，努力衝擊著體內閃著青光的封印。

一道又一道衝擊下來，封印略裂開了些縫隙。

封玉這才停止靈力衝擊波，他的身體兩側出現兩個小小的鼓.包.凸.起，鼓.包越來越大，把鱗片頂開，出現兩隻黑漆漆的爪子。

封玉不太滿意地看了眼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眼體內的封印，遺憾地嘆了口氣。

他現在最多只能衝到這種程度了。

封玉試着動了動爪子，熟練了后，才小心翼翼地抱起把小白狐狸抱起來。

雖然也能用尾巴，但他覺得用尾巴不太方便，還是雙爪捧著吧。

小白狐狸睡的很沉，睡夢中迷迷糊糊感覺自己騰空而起，但因為周身是熟悉的味道，讓她放鬆警惕，再次陷入香甜的夢中。

封玉一邊抱着她往房間游去，一邊聽她迷迷糊糊說夢話。

「封línwéi……我一定要找到你……」

封玉低低應道：「嗯，我在呢。」

--

次日，胡九清一大早就被侍女喊起來，梳洗用餐完畢后就朝着狐帝狐后居住的荒澤而去。

封玉被留在了青澤。

胡六、胡七、胡八……所有的九尾白狐全走了，留在青澤的封玉沒了朋友。

他想了想，決定去找一找爹娘。

他很早就想去找了，但他沒忘上次臨別時，爹讓他不要過來的眼神。

但都過去這麼久了，應該沒事了吧。封玉這麼想着，擺擺尾巴游出了青丘。

……

封玉是半個月後才回來的，回來時無精打采，尾巴尖都蔫著。

「咦，阿玉，你回來啦！」胡九清是第一次發現他回來的，高高興興和他打招呼。

封玉見到她，打起精神回道：「嗯，我去了趟人間。」

他從芥子空間拿出一個油紙包裹，道：「聽說這家的燒雞很好吃，我給你帶了一隻，你嘗嘗。」

胡六酸道：「哇，只有小九有嘛？懂了懂了，是六哥不配了。」

他為人親和，沒有架子，熟起來后就讓封玉跟着胡九清一起喊他六哥，算是封玉在青丘除了胡九清外最熟悉的狐狸。

胡七：「…………」

胡七：「胡六，你別太離譜。」

和小九比這個，虧他能想出來。

封玉繼續從芥子空間拿東西，道：「不是，我給……給六哥和七哥也買了。」

他從芥子空間拿出兩個油紙包，一一遞給胡六和胡七。

胡七有點驚訝，道：「多謝，你有心了。」

他和封玉的關係其實一般，因為他本性冷淡，不是個熱絡的人，很難和別人熟起來，加上之前的事情，他以為封玉不會給自己帶特產。

胡六倒是熟稔地接過油紙包，笑了：「這還差不多。」

胡九清那邊已經拆開油紙包，吃上燒雞了，噴香的味道讓胡六喉結不住滑動，但這個吃貨竟然忍住了誘惑，沒有立刻開吃。

「小玉，六哥也有個新年禮物要給你。」胡六清清嗓子，道。

封玉聽到他喊的稱呼，條件反射般地頭皮一麻。

他有些受不了「小玉」這個昵稱，但胡六習慣喊小輩時在名字前加個「小」，在「小封玉」和「小玉」之間，封玉艱難地選了後者。

胡九清好奇地看過來。

胡六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封，哄小孩兒似的遞給封玉，道：「來，這是六哥給你的壓崇錢。」

說完后，他表情不變地給了胡七一肘子，壓低聲音道：「別磨嘰了，我明明看到你也包了。」

胡七：「……」

他輕咳一聲，也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紅封，道：「在青丘，幼崽們都可以得到來自長輩的壓崇錢。這是你的那份。」

聽力非常棒所以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完完整整的封玉：……哇！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收到過紅封了，一時間還在猶豫。

胡六板起臉，刻意粗聲粗氣道：「快收著，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們。」

胡九清幫腔道：「阿玉你就收下吧，我也有，八哥也有，這也是青丘的習俗啦。」

胡七奉行實幹，手比嘴強，此刻已經把封玉的尾巴尖拉過來，塞出紅封，不太熟練地把用他尾巴盤好紅封，然後才鬆手。

胡六恍然大悟，一邊喃喃「哇還可以這麼弄」，一邊躍躍欲試準備上手。

封玉警覺地把在身後藏好尾巴，用嘴叼著胡六給的紅封退出兩米外，避開了胡六的「魔爪」后，鄭重地鞠了九十度躬，認認真真地道謝：「謝謝六哥七哥。」

胡九清終於炫完了燒雞，清潔了爪子和毛毛后，小跑着過來，邊跑邊道：「我也有禮物要給你！」

封玉不想表現得太驚喜，但眼睛裏的光一下子明亮很多，完全掩飾不住。

胡九清一邊自己給自己配音「噹噹噹噹——」，一邊拿出一個讓封玉倍感眼熟的木盒。

這木盒……怎麼這麼像……

封玉越看越驚疑不定。

胡九清把木盒遞出來，期待道：「阿玉，打開看看。」

封玉把紅封小心地收到芥子空間里，接過了木盒，輕輕打開。

胡六看到盒子裏的東西后，趴着胡七的肩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小九你哈哈哈哈哈……」

胡七也沒繃住，唇角彎起，眼睛裏藏了笑意。

封玉呆住了。

木盒裏的是一整套衣服。

如果說上次的白衣還算是正常的話，這套就讓封玉覺得有些羞恥。

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

胡九清雀躍道：「阿玉快試試，這可是我熬夜趕工了好久的！」

她信誓旦旦道：「胡大師出品，絕對好看！」

封玉用盒子擋住臉，小聲說：「可是……」

胡九清把盒子往下拍了拍，故意做出兇狠表情：「嗯？」

封玉一秒都沒堅持到就妥協了：「好的清清，我這就去穿。」

胡九清這才滿意，催促道：「去吧去吧。」

過了好一會兒，封玉才慢吞吞地打開房門，瞬間，三雙眼睛盯住門口。

只見門邊先是露出一截白茸茸尾巴，然後那截尾巴往外伸了一點，一顆毛茸茸狐狸頭出現在門框邊。

狐狸眼睛的地方是漆黑的瞳仁，裏面盛滿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氣。

封玉閉了閉眼，心想反正穿都穿了，然後勇敢地遊了出來。

於是，一隻毛茸茸的「九尾狐」出現在胡六胡七胡九清面前。

胡九清自豪叉腰：「果然，我胡大師的眼光就沒錯過。」

胡七中肯地點評：「很合適。」

胡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封玉：「……」

胡九清跑過去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眨着眼睛道：「你看我們現在是不是特別像一家人？」

這可是她特意縫製的九尾狐連體套裝，仿造著自己的體型來的，從尾巴到頭套一應俱全，裏面還塞了毛茸茸墊襯，暖和舒適。

胡六第一個響應：「特別像！」

他瞬間化為原型，跑到兩人身邊，和他們擠擠攘攘挨在一起，還招呼胡七：「小七，快過來啊！」

胡七滿臉寫着嫌棄，但還是化作原型，來到胡九清身邊。

兩隻大九尾狐把兩隻小九尾狐夾在中間。

胡六美滋滋地掏出一個琉璃球，道：「太和諧了，讓我來記錄下這個畫面，畢竟小玉可能只會穿這一次哈哈哈哈……」

他拿出的是可以短時間記錄影像的法器，珍貴無比。

「等記下來了，小七你就照着畫下來，畢竟在咱們中間，你的畫功最好了。」

胡七眼裏含着笑，默認同意了。

胡六嚷嚷道：「馬上就要記錄了，快笑一笑！」

胡九清用尾巴和封玉的尾巴碰了一下，像是一個擊掌的變形——擊尾版，她面對着琉璃球的光幕，綻放出活力十足的笑容，大聲喊道：「好耶！」

封玉被一群毛茸茸挨着，卻一點都不覺得擁擠，反而覺得暖洋洋的，很充實。

他聽到了胡六的喊聲，也聽到了胡九清的大喊，內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勇氣，促使着他也大喊起來。

「好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