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的高粱田,僅憑那薄弱的月光,怕是不能拔去籠罩的黑暗。稀疏的沙沙聲夾雜着慌亂的呼吸聲,偶爾的一兩聲鴉叫,讓朱蕾的心提到了極點。「究竟在哪碰頭呢?讓我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又是一陣抱怨后,終於,她見到了一句稻草人,在岔路中央,以一種隨意的姿態站着,那雙腿隨風搖動,像在向他跑來,那雙手搖晃着,發出吱呀的聲音,像在向他揮手,而那張臉露出幾顆鐵做的獠牙,像在向他微笑。朱蕾雙腿直打抖,要不是多次確認它還在原地,她真覺得它在向她走來。

「真沒品。」說完,他向右邊的路走去,大約百步后終於到了目的地,不過那裏又是一具稻草人。要在這裏等人,朱蕾是一萬個不願意,但她還是走不得。突然,稻草人整個倒下,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引起一陣鴉鳴。

朱蕾是又害怕又生氣,一腳踢在它身上,回過頭正想打電話,後背卻傳來一陣支支吾吾的聲音。風在吹,刀在晃,它在笑。朱蕾再回頭,看見的是那個猙獰的面容與一把直入自己胸膛的鐮刀。她人生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那具稻草人口中說出的。「罪名已經成立。快看啊,黎明就要到來了。」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夾帶着一陣癲狂的笑,響徹夜空。

「叮噹」便利店的門從裏面推開,迎面走出兩位身形差距巨大的人。走在前頭的那位,個子不高也不低,卻顯得瘦弱,正吃力地抱着一箱汽水。這大概是他謝烽楊,謝偵探一天的運動量了。走在後頭,個頭較大的那位名叫林徐輝,手臂比謝烽楊粗了一倍的他,此刻正輕鬆地抬着兩箱汽水。謝偵探總執著於他那身淺棕風衣以及那一頂總會出現在他頭上的淺灰布帽,不過,此時兩者對於謝偵探來說是個累贅。相反,林徐輝身上的運動裝此刻顯得既輕便又涼快。

「師傅,你把我從學校叫出來,就為這事啊?」林徐輝此時恍然醒悟。

「你不是—大學—生嗎?有什麼—關係呀?」謝偵探氣喘吁吁的說道。走了一陣子,兩人來到一棟位於百貨商場附近的辦公樓下,乘坐電梯來到7樓。電梯門打開,樓道里只有一個大廳和三個房間,大廳是用透明玻璃牆分隔開的,兩人把汽水堆在大廳的角落。這時,最左邊的房門打開了,一位頭髮鬆散,身穿黑色風衣,渾身散發出幹練氣質的男人走出。

「間,你在呀。」謝偵探擋在間的面前,笑嘻嘻的跟他打着招呼。間正想回敬,眼角卻瞥見了那堆汽水,眉頭瞬間緊了。「你是小孩子嗎?買那麼多汽水喝?」

謝烽楊還是一臉笑嘻嘻的模樣,自顧自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起來他並沒有在意間的責問。間雖然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念頭一轉,想起了來這裏的目的。「有個找人的活接不接,大企業老闆高志表的,錢多。」

「那當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啊!」聽到錢,謝烽楊就坐不住了。「間前輩,又是你給師傅找到的工作呀?」

「哼,沒我這小子早就餓死了,這懶鬼。這次我抽2/7,沒得商量。」

「所以是什麼活?」謝烽楊一邊吃力地拉開一瓶汽水一邊說道。

「找他的養女,失蹤兩天了。」間隨手飛來一夾資料。「這是我粗略收集到的一點資料,他的一個朋友說過,前天晚上,她曾開車載朱蕾到一個鄉下的村子,是她自己要求的。」

「那就去那個村子看看咯。」謝烽楊大口灌下汽水,看到他這個樣子,間不禁嘆了口氣。

「你最好是有認真對待這個活。不然甭想拿錢。」

「那個,師傅,我今晚有個同學聚會,就先走了。」林徐輝不知何時已站在大門口,一溜煙似的坐電梯走了。「一聽就是個無聊的案子,偵探怎麼儘是幹些找人的活?為了防止像上次被師傅使喚,我還是趕緊溜吧。」林徐輝走出大樓門口,看了下表,下午一點半。「要趕緊打車過去了。」

「時間不早了,現在出發。」一向做事精鍊的間站起身說道。「這不才一點半嗎,你急什……誒,別扯壞我的風衣。」間先不等他說完,一把拉他起來,並把它往門口的方向扔去。謝烽楊還是沒有動,姿態隨意的站在門口翻看着資料。「趕緊走了。」然後被一把推入電梯。

兩人坐電梯來到地下車庫,謝烽楊食指上轉動着一串鑰匙走到一輛黑色摩托車前。一輛雅馬哈srz125,以炫酷的外形,穩定的質量聞名,但卻聽說不太耐用。謝烽楊大步跨上車,嫻熟地插入鑰匙,把車發動。在九八年能開上這車,一直是他的驕傲。

「風衣扣子扣上,別甩我一臉,還有帽子給我拿着。」

「知道知道。」謝烽楊一臉不情願的地遞上帽子,等間一坐上車,謝烽楊迫不及待地啟動車子,車像箭一樣飛出。「別開那麼快呀!誒,你怎麼沒扣扣子?!」

「你說什麼?風太大,我聽不清。」謝烽楊說完,加大了馬力,如此一來,兩人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到達了目的地。

兩人來到村口處,偏僻的村子難見一人。「你打算怎麼辦?」間一邊把臉上的衣服拍開,一邊問。「資料上說朱蕾是用這個村口進的吧,那我們也進去看看。」說完,車再次啟動,間又被風衣拍了一臉。

村裏農田一片連着一片,只有零星的幾座屋子,而且現在正值秋季。作物應該又高又密,但大多的田已經收穫完了。「看來這塊不是村裏的生活區。」

謝烽楊沒去回話,而是盯住了左手旁那一片沒收穫的高粱田。這塊沒收穫的田不僅比周圍大得多,而且是四下唯一沒收穫的田。這些都能讓它引人關注,但謝偵探對這塊田關注的原因是他敏銳的發現,那塊田裏內部飛入飛出的烏鴉太多了。謝烽楊把車停在路邊,無言地下車並向那塊田走去。間沒去打擾他,對於工作,他還是信任這位朋友的。間快手的鎖上車並追上他。「分頭找找吧,我覺得這塊田不對勁。」聽到這句話,間點點頭,一手把帽子飛給他,自己向右邊走去。

謝烽楊謹慎的穿過高粱叢,跌撞磕絆地來到田中一條較窄的小路,又走了一會兒,前面好像有一個人影,正彎腰低頭看什麼。謝烽楊再走近些,發現是一位女生。濃密黑髮垂及雙肩,身穿一身民國時期的學生裝,看上去有些單薄,但卻把她纖細的身材映襯的很好。

謝烽楊停在原地,心裏正思考着怎麼向女孩搭訕,那名女生卻似乎感覺到什麼,起身回過頭。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謝烽楊,臉上的一副圓框眼鏡讓他顯得很文靜。女孩向左走走,又向右走走走,發現謝烽楊仍然注視着自己,驚訝地張開口。「你,看得見我?」那是一陣輕柔的聲音。謝烽楊看着那張不超過20多歲的臉入了迷,聽到他的問題,才回過神,卻又沒聽太清楚他剛剛說了什麼,就只能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

女孩看到他這樣子,不禁露出笑顏。「那你可真是個怪人呢。」謝烽楊聽到這句幾乎天天出自間口中的話竟不覺得厭煩,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點開心。但轉念一想,不能失了風度,收起笑容,正要回話時,卻終於注意到女孩身後的地面一片紅。他走過去,認清楚了,那是血。而這些血毫無疑問地出自那位倒在地上的女人,血已經流幹了。此時,那位女人以一種跪坐的方式面向天空,喉嚨嵌入一枚金屬樣的物品,整個場景像一朵綻放在血池中的水仙。

雖然已有預感,但真的看到朱蕾的死,還是令他皺起眉頭。他抓起手機輸入間的號碼,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過頭問女孩。「請問我可以加你的手機號碼嗎?」

「哦,那種東西,我沒有哦。」女孩笑着回答,並且不知何時走向了右邊的岔路。「很快就會來其他人了,那我就先走了哦。」女孩已幾乎聽不見步伐的聲音,向外走去。「等一下,「」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吧。」謝烽楊的口吻有些着急,但他不想那麼快失去眼前的這個女孩。「既然你能看見我,那就還會再見的,下次再告訴你吧!」女孩的語氣有些調皮。謝烽楊沒辦法,只好打電話給間了。

過了一會兒,間從後面的小路走來了,手裏帶着從車上拿着相機,看到朱蕾的屍體。間表情沒什麼過多的變化,只是把相機遞給謝烽楊。謝烽楊接過相機說,「可以報警了,我看的差不多了。」

間早已自顧自的打起了電話。「高老闆,嗯,人找到了,但怕是不能如你所願回家吃飯了。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得加錢。好的,沒有問題。」間打完電話后,發現謝烽楊一臉吃驚的望着自己。「真可怕。」

「人已經死了,而且我不認識她。」間說完走開,去打報警電話了。謝烽楊拍下了許多照片,但不及他心裏的疑問多,一旁的鴉鳴像在催促他趕緊做完拍攝。把屍體多角度拍完后,他又把附近的環境拍了下來。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拍拍衣服,示意間快走了。於是兩人一起從左邊的小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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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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