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番外：此情無計可消除（下）

楊戩清楚地記得，他和陶願的初吻是如何發生的。

那天他帶着她出門逛街遊玩，下午陶願玩累了，就撒嬌說想去他住的地方坐坐休息一下，楊戩沒多想什麼，便答應了。

當時哮天正在家裏，看到楊戩領着陶願回來，捂著嘴嘿嘿偷笑了幾聲，就說自己要去找沉香然後跑出了門。

楊戩當時有些困惑不解，但也沒多想，只是招待陶願進屋，在她的撒嬌攻勢之下，領着她把白色小別墅的每一間房子都轉了一圈。

陶願很是喜歡別墅三樓的小陽台，喜歡那裏的花花草草，說坐在那裏看風景是最好的享受了。於是楊戩便給她準備了一壺茶放在旁邊的小桌上，陪着她一起看陽台上夕陽西下的風景。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傍晚的風迎面拂過兩人的面龐，楊戩感覺到陶願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低聲說這風裏有大海的味道，很好聞。

楊戩感覺自己的心莫名地隨着她的話動了動，他從衣袍里拿出口琴，輕輕吹奏起來，讓陽台上那些地上的落葉和花瓣隨着自己的琴音在空中翩翩起舞。

陶願很是喜歡，不一會兒就跟他撒嬌，想學着他的樣子吹口琴操縱花瓣和落葉。楊戩心知她只是個凡人無法做到，但還是把口琴遞給了她。

他發現自己好像沒辦法拒絕她的要求。

暖橙色的夕陽光芒照在陶願因為吹口琴而鼓起來的小臉上，看上去彷彿鮮甜飽滿的水果，讓人忍不住就想用力地咬一口。

楊戩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吻住了面前的姑娘，她吃驚又失措的樣子映在他的視線里，卻只激得他想把親吻的動作變得更重幾分。

最後自然是沒過多久，他就不小心咬到了她的嘴唇。楊戩聽到她痛呼的聲音，心中那股強勢進攻的氣息才暫時消散下去，他給她道歉，可是陶願卻一點都不在意，很快就忽閃著漂亮的大眼睛主動再次吻住了他。

後來楊戩想，或許從一開始，陶願就把自己慣壞了。

她總是那麼的熱情和主動，獻上好聽的撒嬌聲音、軟綿綿的擁抱，還有火熱的親吻。楊戩本就不是喜歡將內心展現給別人看的性格，遇到陶願之後，他發現似乎自己就算什麼都不做，她都會那麼熱情地喜歡著自己。

於是他慢慢習慣了由她來主動，去哪裏約會、吃什麼東西，他都願意安靜地聽她安排，有時候看着她望着自己那深情的眼神，楊戩心中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對她壞一點，她是不是也不介意？是不是無論自己做什麼，她都不會走？

他明明已經習慣了孑然一身的孤寂，為什麼命運要讓這樣一個靈動可愛的姑娘出現在他的世界裏，讓他已經死氣沉沉的內心裏重燃起希望？

楊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生氣，還是在高興。

他只是慢慢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擔心陶願會突然有一天就不見了。

這或許就是他那一天晚上沒有把持住自己的原因吧。

楊戩同樣清楚地記得，他和陶願第一次的那個夜晚。

那時候陶願已經和德家簽訂了演出合同，還推出了一個很有新意的打榜機制，想要在她演出的時候促進觀眾消費。只是這個打榜的概念一開始推行的時候，並不太被東海市這邊的觀眾理解，因此效果並不太好。

楊戩不想看到陶願悶悶不樂的樣子，便自己花錢幫她打榜宣傳了幾次，但還是起色不大。那幾天陶願每天連軸轉地演出，累得一塌糊塗，可效果卻不是很好，她不由很受打擊。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同居了，但只是單純地睡在一起並不做什麼。那天晚上，陶願一回來，飯也不想吃，直接就拿着楊戩存在家裏的好酒喝起來，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

楊戩照顧着她，把她抱到床上，想去給她煮點醒酒湯，卻聽見陶願躺在床上嘴裏嘟囔着什麼「大哥」。

楊戩很少在陶願口中聽到她提及別的男人，不由皺了皺眉頭，湊到她面前想聽清她到底在說什麼。

然後他就聽見陶願委屈地說：「哼，這裏的人也太沒有欣賞眼光了吧……還是我的榜一大哥好，每天都給我花錢打榜……」

楊戩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他輕聲問：「小願，榜一大哥是誰？」

喝醉的陶願毫無防備，醉呼呼的坦白道：「就是以前我演出的時候，有個有錢的大哥他經常花錢給我打榜，支持我呀！我特別感激他的，因為他給我打榜，我才有錢交學費的……嗚嗚嗚好想我的榜一大哥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啊……」

楊戩聽見自己冷冰冰地：「哦，那你應該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陶願沒有察覺危險的靠近，傻乎乎地眨巴著大眼睛問他：「為什麼再也見不到了——唔唔……」

後面陶願再沒有機會說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話。楊戩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控，就算以前他練功不順利之時，心情也沒有像此刻一般。

他心中那種強勢攫取的念頭一瞬間就蔓延到了全身，讓他根本再也想不起別的事情。就連陶願抱着他的脖子，輕咬着他的耳朵讓他輕一點的動作，都會變成讓他更激動的火苗。

第二天早晨醒來之後，楊戩是有些後悔的。倒不是後悔他破了自己修行多年的九轉玄功，而是怕陶願會怪他。

他這其實也算是趁人之危吧？

楊戩靠坐在床頭，看着靠在自己懷中酣睡的陶願，一邊輕輕撫摸着她光滑的肩膀，一邊在心中想着該如何跟她道歉。

可是當陶願醒過來之後，卻湊上來親了他一下，然後撒嬌地說她餓了，想吃好吃的。

楊戩怔了一下，接着趕忙下床說去給她買，陶願卻又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湊到他面前可憐巴巴地說：「那……那我們都這樣這樣了，以後你要對我負責哦，要永遠跟我在一起哦。」

那一瞬間，楊戩心中那潭死水彷彿忽然全部活了過來，那條小魚讓水潭深處的淤泥里長出了無數的綠色枝丫，它們生命力旺盛地衝出水平面，在平靜無波的潭水上，綻放出一片片綠葉，而那條小魚就在水面上歡脫地跳動游弋著。

楊戩用力地摟住了面前的姑娘，在她耳邊用略顯顫抖地聲音說：「好。」

後來他們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楊戩慢慢習慣了這種陶願每天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的快樂樣子。

不，與其說是習慣，不如說是喜歡。

對，他喜歡。比起孑然一身的冷寂，他更喜歡生命里有這樣明媚可愛的陶願。

因此，就算是身上的九轉玄功受到影響日漸變弱，天眼也似乎受到波及，楊戩也不後悔。他已然做了千年的神仙，卻從沒有像此刻這樣輕鬆快樂過。

所以他想，就算以後自己失去法力變成凡人，也沒關係。

可他忽略了深愛着自己的姑娘是多麼地敏銳，雖然他告訴周圍所有人，一定要對陶願保密自己玄功的事情，可她還是察覺到了。

當然，當時的楊戩是不知道的。他只以為是自己長久以來習慣了讓陶願去主動去付出，她覺得委屈了，所以才要跟自己分手。

楊戩盡最大努力去挽回了，可陶願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分手，並且很快便離開了他們同居了大半年的房子。

她消失的那一個月里，楊戩把他認識陶願后發生的一切都翻來覆去想了好多遍，他一次次去回憶自己有哪些做得不好的地方，回憶到頭都疼了，他在心中抱着那渺茫的希望，心想如果還能找到陶願的話，他一定把之前做得不好的地方都改掉，他不會再讓她受委屈了。

可她就彷彿夏天的一道驚雷，出現得很突然，離開得也很突然。楊戩心中的那潭水已經長滿了茂盛的綠葉，那條活潑的小魚卻不見了。

於是那些綠葉開始枯萎，楊戩也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加沉默起來。

但他沒想到，陶願竟然又回來了，還主動約他出來。楊戩抱着激動的心情前去赴約，心中想好了無數種挽回她的說辭，可是陶願沒有給他任何機會，甚至恩斷義絕地將之前他送她的禮物都退還回來。

楊戩感覺到內心的疼痛，那是一種和他失去母親妹妹時候不一樣的疼痛感，但依舊很致命。他想，或許真的是自己沒有好好珍惜她吧，她既然一定要走，或許他應該成全。

於是他也裝作全都放下了的樣子，快速離開了他們從前常常去的那家茶館。

可是其實他人剛剛走出茶館，就後悔了。

他漫長的生命里，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讓自己想要全力以赴去珍惜愛護的姑娘，他怎麼捨得放棄。

更何況，楊戩再仔細回想一下剛剛見面時候的陶願，他感覺她的表現似乎有些奇怪。

沒過多久，他果然發現了陶願身上的奇怪感出自於哪裏，原來她失憶了。

楊戩在驚訝之餘，心中竟然生出幾分不該有的慶幸，偷偷地想，如果他趁她失憶什麼都不記得時候，努力對她好一些，那麼等她恢復記憶的時候，是不是就會改變主意，不捨得分手了？

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失憶后的陶願和從前有了很多不一樣，以前她經常誇楊戩長得很好看，可是現在，她似乎不再那麼沉迷於自己的容貌了，更專註於事業與賺錢。楊戩產生了危機感，他努力去發覺陶願身上自己從前不知曉的細節，讓自己更了解她，以便於更好地照顧她和幫助她。

也因此在這期間變得更加愛她了。

她看上去明明那麼柔弱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倒，可是卻總是積極的陽光的，她體內彷彿有無限強大的能量，讓她能夠不斷地朝着自己的目標前進。

所以楊戩想，就讓陶願按著自己的想法前進吧，他在旁邊好好地支持她。

他們終於重新在一起了，楊戩很高興，可是他卻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的玄功已經弱化到如此地步，他竟然在毫無防備地情況下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伊始，他還能聽到周圍的動靜，但很快，他的神思似乎就來到了一個很奇怪的世界裏。

他發現自己的神思似乎進入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身體里，這個男子坐在一間裝潢華麗的辦公室里，而窗外高樓林立的景色，看着和東海市有幾分相似，卻又似乎比東海市更加先進一些。

而這個男子眼前還放着一個長方形的物體，這物體上如同太極圖一般，能夠放映出人物活動的景象，楊戩再仔細一看，猛然發現這景象里的人物竟然是陶願！

他很是驚訝，湊近了去聽陶願說話，只見她看着前方，有些氣餒地說道：「唉，大家還想看什麼舞蹈呀，直接給我留言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話給我點點贊吧，我都播了一個多月了，好像也沒什麼人看，本來還想靠着這個賺學費來着……唉，估計是我自己舞蹈水平不好吧，今天播完，以後我就不播了。」

楊戩看着畫面里陶願低落的表情，下意識地就想幫她，而被他神思入侵的這個男子，竟然隨着他的想法，開始在這個長方形的物體上操作起來。只見他伸手在上面點了點，畫面上的陶願不由驚喜地說：「這！謝謝『羊先生』送我的超級跑車！哇，你怎麼一下子刷了這麼多禮物，真的太感謝了！」

畫面底下彈出一行小字，寫着：「小願你終於也有榜一大哥了，恭喜恭喜，老闆大氣！」

陶願開心地說：「是啊是啊，真的好感謝！大哥你想看什麼舞蹈，我現在給你跳！」

楊戩一頓，忽然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原來這就是陶願說的打榜，原來……那個陶願之前喝醉了碎碎念過的榜一大哥，就是他自己嗎？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昏迷的他神思一直待在這個叫「羊先生」的男子身體里，楊戩平時並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只是在他拿起那個叫手機的東西開始看直播時，會稍微影響他一下，給陶願打榜刷一些禮物。

看着陶願在直播里感謝榜一大哥，說她現在已經湊夠了學費的時候，楊戩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已然了解到，原來陶願並不是和自己同一個時空的人，可是那又如何？她現在既然來到了自己身邊，並且願意重新和自己在一起，那麼楊戩就不會讓她再離開。是，她原來所在的那個世界很明顯比這裏更為先進，可他一定會盡全力把最好的都給她。

當然，如果以後她想回自己的世界去看看，楊戩也願意陪着她一起去。

此時此刻，在醫院外面等候的楊戩仍舊是這樣想的。他握著口琴在手中輕輕翻轉，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楊戩回過頭，看見陶願低着頭向自己走過來，不由有些緊張地下了車，走過去問她：「檢查的結果……怎麼樣？」

只見陶願嘆了口氣，抬起頭對他說：「醫生說不是懷孕，是內分泌失調，所以才導致我這幾天不想吃飯，她給我開了一點葯，讓我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然後……我剛剛去醫院衛生間看了眼，發現自己來大姨媽了，唉……」

楊戩心中其實也有點小小的失落，但此刻他更在乎愛人的心境，便摸著陶願的臉，把她輕輕帶到懷裏，安慰道：「沒關係，等以後你準備好了我們再要孩子，也是一樣的。」

「嗯……」陶願在他懷裏點頭，沙啞道，「二郎，我發現自己好奇怪哦，剛剛沒檢查的時候我很怕自己懷孕了，可是現在發現是誤會了，我又有點遺憾……」

楊戩輕笑着低下頭親了她一下，說：「人之常情，我不也是一樣么。好了，不想那些了，你現在是不是不太舒服，我帶你回家休息好嗎？」

陶願點點頭，倚靠在他胸口說：「嗯，回家你要抱着我給我揉肚子哦。」

「好。」楊戩低頭又吻了吻她，便帶着陶願上了車，一路朝着家的方向駛去。

他們的家。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