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番外:此情無計可消除(上)

楊戩番外:此情無計可消除(上)

陶願最近變得有些奇怪。

自從她跟自己說過一次分手,又在自己昏迷的時候穿越回過去歷經種種危險抓到玄鳥之後,楊戩對陶願的一舉一動就變得一百萬分的留意。

他發現她又開始在吃飯的時候無緣無故地發獃,獨自坐在別墅的小陽台上看着星空嘆氣,更重要的是,她開始在晚上兩人一起的時候,拒絕他的親昵。

這一切的表現都和她上次與自己說分手的時候異常相似,讓楊戩不由很是心慌。

他不會允許她再離開自己一次,所以在發現陶願的變化之後,楊戩首先反思了一遍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

是他說錯了什麼話?好像沒有,她除了偶爾發獃嘆氣的時候,跟自己聊天還是開開心心的樣子。

那是他對陶願的陪伴太少了?那就更沒有了,最近他停了賞銀捕手的接單,銀行那邊的事也基本交給了老姚打理,就是想騰出時間好好陪着陶願。

既然這兩點都不是,楊戩不得不開始懷疑另一個方面。難道是……他在情/愛上的技術不到位,所以讓陶願不開心了?以至於她開始拒絕自己的親昵求歡?

此刻,靠坐在床頭的楊戩努力地回憶著,最後得出了一個並非在自誇的結論:應該不是他的技術問題,因為之前他和小願情/愛過後,她經常會懶洋洋的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用軟軟的聲音誇他說,我的二郎好厲害呀。

當時楊戩雖然志得意滿,卻也還有點不好意思,可是現在,已經被自家老婆連續拒絕了七八天的他,卻開始十分想念那樣的旖旎溫存時刻了。

既然種種猜測看着都不太合理,那小願為什麼突然變了?

楊戩想不明白,索性告訴自己不再去想,乾脆直接去問她,以免又因為自己粗心大意沒有讀懂她的心,讓她再度離開自己的身邊。

就在楊戩做好了決定的時候,洗漱完畢的陶願也從衛生間里出來了,楊戩醞釀好語言,正想問她,可陶願卻先一步開了口,只見她有些低沉地說:「二郎,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你聽完了不要太驚訝哦。」

楊戩不由緊張地抓緊了被子,儘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好,你說。」

可心裏卻在想:不管這回她要用什麼理由說分手,自己都絕不會同意!一定要想辦法留住她!

然而接下來,陶願的話卻讓楊戩怔住了,因為她說:「我……我好像懷孕了。」

楊戩準備好的全部說辭登時都失了效,他愣怔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麼?」

陶願嘆了口氣,走到床邊抱住了他的腰,解釋道:「我……我的大姨媽已經推遲了十幾天沒來了,我之前本來沒當回事的,可是這些天我開始有點吃不下飯了,這個反應不是懷了孩子才有的嗎?所以我就猜,我應該是懷孕了。」

楊戩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家老婆說了什麼,他失笑地把她抱進了懷裏,低頭問道:「所以……這就是你這幾天悶悶不樂,不太想搭理我的原因?」

陶願委屈巴巴地在他胸口點頭,「嗯……那不然還能有什麼原因嘛……」

「我還以為——」楊戩話說了一半又收了回去,決定還是不要把自己的胡亂猜測告訴她比較好,他低頭吻了吻陶願光潔的額頭,柔聲道,「懷孕不是好事嗎?我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嗎?」

「可是……這也來得太突然了呀,我都還沒有做好準備呢。」陶願無奈地說,「我當然也想和你有孩子的,但是你想想,生了孩子就得對孩子負責,要一直照顧他養育他教育他,真的是好大的壓力哦!而且萬一我身材走形變醜了怎麼辦……」

楊戩聽着聽着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你是不是忘了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操心這些的。至於變醜,那就更不可能了,我的小願永遠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

陶願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說好聽的!哼,又不是你生!」

楊戩捏着她的耳垂說:「我記得孫悟空以前講過,說他隨着他師父去西天取經的路上,到了一個地方叫女兒國,在那裏只要喝了那兒的河水,即便是男子也能懷孕。你要是真的氣不過,我去找那河水喝了,一起陪你?」

「噗……哈哈哈……」陶願被他逗笑了,「你在亂說什麼啦!」

見她終於有了笑臉,楊戩不由鬆了口氣,說道:「小願,身體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想生孩子,我一定做一個稱職的父親;但如果你覺得現在時機還不合適,不想這麼快就成為母親,那我也尊重你的想法。」

陶願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說道:「真的嗎……」

「當然。」楊戩溫柔地說道,「我都聽你的。」

陶願的眼底閃過幾分感動,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這樣吧,明天早上我先去醫院查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懷孕了。現在一切都還沒確定呢,我們討論那麼多,說不定還是白費力氣呢。」

楊戩點點頭,將她摟進被窩裏蓋好,拍着她的後背說:「那就睡吧,以後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不要自己在心底藏着,讓我擔心。」

「你還說呢。」一提到這個陶願就來氣,在他胸肌上啃了一口,說道,「這還不是要怪你,最近……最近都不戴那個了,害得我擔驚受怕的!」

楊戩仔細想了想,他最近確實經常忘記那件事,不過緣故主要在於一到晚上,自家老婆就會用盡各種辦法來撩撥他,她把睡裙和睡袍裁剪成各種清涼露骨的式樣,又在他身上一通亂摸,他被弄得着急了,有時候就忘了。

於是他不無委屈地跟老婆解釋:「不是你總來激我嗎?每次還在我耳邊問我,你有沒有讓我不覺忘形。對了,你為什麼總跟我重複這個詞?」

「……哼!」陶願卻不願意解釋,只是繼續啃咬着他的胸膛,說,「我就要重複就要重複,怎麼,你不願意聽呀!」

楊戩笑着摸摸她的頭髮,說:「不敢,你說什麼我都聽。」

「哼!反正都是你的錯!」

「好,都是我錯。」楊戩繼續安慰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醫院看看,不管結果如何,以後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我一定注意戴着,好不好?」

「嗯……」陶願委屈地在他懷裏嚶了一聲,楊戩低下頭又追着她的嘴唇親吻了一會兒,才放她安穩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楊戩勸著食慾不佳的陶願稍微吃了些清淡早餐,便帶着她出門去了醫院。

等他開車來到醫院門口時,自家老婆卻忽然不允許他跟着進去了,「你在外面等我吧,我一個人進去檢查就好了。」

楊戩皺眉,不解道:「為什麼?我陪着你不好嗎?我怕你一個人害怕。」

「我不怕啦……」陶願搖搖頭,很煞有介事地說,「就是這家醫院有個好漂亮的女醫生,李雲祥都被她迷住了,我不想讓你見到她,萬一你紅杏出牆了怎麼辦。」

楊戩失笑,「小願,我心裏除了你容不下別人。」

「我不管嘛我不管嘛,你在外面等我啦。」陶願拉着他的胳膊來回搖晃。

楊戩被她撒嬌弄得沒辦法,最後只得答應了在醫院外面等著。陶願進去醫院之後,他將車子開到附近一處較為僻靜的地方停好,然後靠坐在車上,看着周圍三三兩兩經過的行人,心中挂念著在醫院裏的陶願,最後不由得慢慢陷入到與她有關的回憶里去……

幾年前,他和兄弟們來到東海市,創辦了梅山銀行,在這裏慢慢開展了自己的生意。結合著他二郎神的威名,還有多年間做賞銀捕手積攢下來的人脈,他的生意開展得很順利,即便是東海市的龍王,都不敢明目張膽地來找他的麻煩。

因此沒過多久,梅山銀行的名氣就在沿海的幾個城市之間都傳開了。

生意蒸蒸日上,老姚和沉香他們都很是高興,可是楊戩的心情卻一直沒有什麼起伏。

他感覺自己的心就彷彿一潭死水,無論多大的石塊多麼用力地砸下去,這潭死水也會在短暫的波瀾之後快速歸於平靜。

而楊戩也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自從許多年前,他協助沉香劈開蓮花峰,看着自己妹妹的元神隨着玄鳥一點點化作星火消散之後,他的心也就隨之化成了無法重新點燃的煙塵。

他的血脈至親之人——母親、妹妹,都因為鎮山而獻出了性命,他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而無法阻止,這種巨大的無力感,讓楊戩不禁生出一種感覺:那就是或許他的命本來就是這樣,他的生命中,不會有任何人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儘管他還有沉香這個外甥,有老姚等一眾好友,可楊戩的內心還是十分孤獨的。

因此他不再去期待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因為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再一次經歷失去的痛苦。

可是偶爾的,在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孤寂的間隙,那如同死水一般的內心深處,卻會突然冒出一張有些模糊不清的臉,還有一個女孩子很清澈的嗓音。

每當這種時候,楊戩就會變得很困惑。因為他記不得這個在一千多年間,總會偶爾出現在自己腦海里的姑娘到底是誰。他也試過把這個身影忘掉,可是無論再怎麼努力,關於這姑娘的片段零碎記憶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它們彷彿沉入他內心死水湖底的泥一般,盤根錯節、細細密密地牢牢長在湖底,如果要把它們清除乾淨,那整潭死水都會被攪得天翻地,混亂不堪。

後來楊戩只能慢慢妥協了。他決心順其自然,這些記憶片段既然忘不掉,不如就把它們當做是對過去的一種懷念,他想,也許這姑娘從前真的對他來說確實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吧。不過就算有意義又如何?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他記憶里的這位不知名姑娘應該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得知這一點之後,楊戩內心的死水似乎變得更加沉寂了。

直到那一天。

楊戩清楚地記得,那天早晨他出門去銀行上班,到了銀行之後遇到沉香,後者還勸他了幾句,說想讓他儘快找個媳婦安定下來。

與楊戩的心如死水不同,在劈開蓮花峰失去母親之後的沉香,選擇了更加世俗的一條路——他決心與這個世界和解。如今他只剩下了楊戩這一個親人,因此把這麼多年一直單身的舅舅的終身大事看得極為重要,一直致力於讓楊戩趕緊成家生子,好讓他也體會一下照顧小孩子的感覺。

楊戩像之前那樣,隨意應付了沉香幾句,便找個說辭說自己要去辦公,趕緊溜進了辦公室。然而他的心情卻也因此變得有些低落了,沉香的勸說不是全無道理,可如今,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激活他心中那潭死水,又讓他如何能夠成家生子?

他倚靠在敞開的窗口,拿出口琴對着窗外的景色吹出有些煩悶的音調,就在這時,樓下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吵鬧的聲音。

楊戩低頭朝下看,發現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巷子裏,幾個看上去像是東海龍宮出來的蝦兵蟹將,正在追一個看上去很是柔弱的凡人姑娘。

德家的霸道作風,楊戩這些年在東海市也一直有所耳聞,如今見到這夥人這樣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楊戩不由皺起眉頭,打算下去制止。

而就在這時,他看見那姑娘毫不畏懼地撿起旁邊的木棒,朝着蝦兵蟹將喊道:「我跟你們拼了——」

楊戩驟然睜大眼睛。

那一瞬間,他內心深處的那潭死水忽然動了。不是死水表面起了波瀾,而是死水深處那些盤根錯節的湖底泥裏面,突然鑽出了一條小魚。那條小魚快速地在水中遊動着,彷彿根本不介意這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水潭。

等楊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人已經站在了那條小巷子裏,那幾個蝦兵蟹將也被他趕走了。

而那位被他救下來的姑娘,正用明媚閃亮的大眼睛熱切地看着他,跟他道謝。

那一瞬間,楊戩腦海里所有那些模糊的記憶片段,全都霎時間變得清楚起來。

他回憶起,一千多年前,自己帶着這個姑娘在天上飛時,她哭着搶走了自己的雉雞翎,後來,她還跑去了自己在幕府的藏仙林……

即使如此,她為何會出現在一千多年後的東海市?她是個凡人,理應不可能活得了這麼長時間,而且她也似乎並不記得自己?

楊戩很是困惑不解,心中並非毫無警覺。畢竟這些年來,想用美人計算計他的妖怪神仙,也不在少數。

他明明應該防備的。

可不知怎麼回事,楊戩後來還是帶着這個姑娘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給她療傷。後來,這個叫陶願的姑娘開始天天纏着自己,說想要跟他在一起,他雖然猶豫再三,可最後竟然也沒有拒絕。

他感覺陶願似乎就是他心中死水裏的那隻小魚,每當她對他笑了,湊近他說一些很直白的情話了,那條小魚就會控制不住地在水裏撞來撞去,把他的心攪和地亂七八糟。

楊戩從未體驗過這樣的心境,這讓他有些慌亂,可如果立刻把這條小魚從他心中趕走,他卻又下不了手。

到最後,他索性告訴自己,罷了,就先這麼湊合著過吧,說不定等過陣子,陶願受不了自己的冷漠和疏離,就會主動離開了。

於是,儘管他答應了和陶願在一起,卻一直君子地沒有碰她。一方面,他是顧忌著自己身上的九轉玄功,而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這個姑娘以後後悔。

在剋制慾念這方面,他早就堅持了上千年,因此楊戩一開始覺得,不碰陶願應該不是什麼難題。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快就堅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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