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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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旋開大門,看見梁驍正扣着他秘書的小手腕兒壓在牆上熱吻,而秘書小姐蔥白的玉手正摸索著解開的是我上周剛送給男人的皮帶。

太陽穴有根神經突突地跳。這一個多月來始終隱隱覺得將要發生卻一直沒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這就好像是一場遲遲未到的死刑,真正難熬的不是死的那一刻,而是等待死亡降臨的過程,混雜着忐忑、煎熬、掙扎的過程。

現在一槍爆頭,腦漿橫飛,死得徹底,我反倒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我打開門的時候,被當場抓包的兩個人就注意到了。秘書顯然沒有什麼被捉|奸的經驗,看到我后那小手還擺在原來的位置,抓着那解了一半的皮帶,神色是慌張無疑。

我不免搖了搖頭,真是太嫩了。看看人梁驍,已經用最快地速度拉開自己和女秘書的距離,三兩下扣好皮帶,俊臉上寫滿了痛苦,「舒昕,我愛的人是你。」

多麼地言辭懇切,活脫脫好像當下就要把心挖出來給我看似的,至於幾秒鐘前沉浸在情愛快感里的男人,自然和他梁驍純潔的靈魂沒有半毛錢關係,完全是他骯髒的肉|體的錯。

是啊,他梁驍的情感偏向是我,可他的下|半身就是沒辦法拒絕免費送上門來的那一雙大長腿。三年前這樣,三年後還是這樣。

沉默,我將鑰匙擺在玄關,沒換棉拖就直接踩着高跟鞋往裏走去,拿起昨晚落下的記事本,路過兩人跟前也沒正眼瞧他們。因為我真的難保自己再多看一眼衣衫不整的這一雙,會剋制不住提刀閹了丫的。

不過我聽得到背後那點聲響,大抵就是梁驍和秘書交待了兩句后匆匆將人家趕出了門。等到我將記事本放進包里的時候,梁驍的腳步聲已經近了。

「打住。」我轉過身去,果不其然瞧見梁驍伸到半空的手,此刻因為我的話而不上不下地僵在那裏。

我知道,如果不先下手為強,可能接下來就已經被梁驍拉進懷裏以吻封緘了。對於長相絕佳又懂女人的男人,這實在是一招妙計。不得不承認,我以前對這招很受用,但這是在梁驍讓我徹底失望的前一秒的事,至於現在……

我垂下手,淡淡地說:「梁驍,我們結束了,徹底的。」

走出男人家門,下樓,取了車鑽進去,整個過程我都維持着淡定。猛力踩下油門,輪胎和地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一路加速行駛,直到出了小區被第一個路口的紅燈攔截,我才不得不踩下剎車,而釋放我悲愴難過的情緒。

我是很喜歡梁驍的,喜歡到時隔三年我還寧願吃一次回頭草。

可你說我都這麼二貨地賭上了一把,他就真還忍心再讓我輸得連褲衩都不剩。

所以說,浪子回頭只出現在影視作品裏,狗改不了吃|屎才是浪子的真實寫照。

不過就一定程度上而言,我也算個「浪子」。

估計是讀書的時候看太多言情小說,裏頭的男主個個高帥富,見到女主前無一倖免都是風流倜儻情債連連,但一見到女主后立馬守身如玉非卿不娶,頗有對全天下狼心狗肺唯獨對女主掏心掏肺的壯懷激烈之感,我非常受感動,並由此根種了相當錯誤的愛情觀價值觀。

而我沒有考慮到的問題是,我不是言情小說里心地善良的聖母瑪麗蘇,也不是家破人亡因而會被男主以肉抵債的貞潔烈女,更加不是瞪着無知的美麗眼眸看着男主歡笑的天真小白,我只是個年齡攀上二十六,姿色雖佳但風騷不足,在某外企摸爬滾打任勞任怨只差沒積勞成疾的文藝女流氓。

基於這一點,我媽常常耳提命面,找個老老實實的男孩子本本分分過日子才是正確的指導方向。我深以為然。但每次一遇上放電的桃花眼,我就又壯懷激烈地一頭扎了進去。所以到現在,還未能徹底「回頭」,真是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這一刻,我不得不再一次考慮這個問題。

當梁驍回來找我的時候,我看着這個男人,讓我心動過以及仍舊能讓我心跳加速的男人,我追隨我的內心點了頭。我們重新開始,他還是有那個能力讓我在上班的時候對着廣告公司做出來的渣子狂吼而在下班后像小鳥一樣依偎在他懷裏乖得像一隻寵物。不要鄙視這樣一個我,在平日裏的鋼鐵女流氓一旦面對愛情,頓時像吃了十香軟骨散,骨氣隨風飄走渣渣都不剩。

坦誠地說,我一定程度上享受這樣的狀態,大部分的人都享受被人呵護,尤其是當你外表越堅強,你越希望有個人能顧及到你的脆弱,在恰到好處的時候,給你撐起一把傘。看穿我的逞強這句話雖然俗氣,但真有人在你加班到深夜餓的兩眼發黑的時候送來一碗他親手煮的熱湯,你即便不會感動流涕,也不太可能忍心扇他倆巴掌罵他多事吧。

可這些浪子們,卻總是在同一段時間,對不止一個女生遞上這碗湯。我從前以為這就像是一種習慣,靠着自己的努力,總是可以改掉的,對梁驍就是如此。

他自主自動地把手機交給我以證明他清清白白坦坦蕩蕩,雙手奉上自己的存摺表明他這次真的想要安定,帶我去見他的家人印證這段他對感情的鄭重態度……

當我們在海邊一起看日出,他擁我入懷的那一刻,我幾乎就要相信,這一次是真的,我能成為這個男人的最後一個女人。

可是,如今想來,那不過是一場附庸風雅,惡俗得很。手機又怎樣,存摺又怎樣,多少同學情侶在高中畢業就見了家長,到頭來不還是說掰就掰?

忠誠、信任、相互扶持、患難與共,在這個信息爆炸、誘惑過多的年代裏,這些都是奢望,是比lv要奢侈成千上萬倍的奢侈品。

紅燈轉綠,鬆開剎車,我吸了吸鼻子,悲傷瞬間順流成河。我覺得是時候放下屠刀,改邪歸正了。我要珍惜生命,遠離浪子。

一路飛車回到公司,匆匆進了電梯,瞥了眼手錶,幸好還趕得上會議。從包里拿出記事本,上頭正是今日會議的綱要,我微微有些出神,直到「叮」的一聲,電梯門應聲開啟,我深吸了一口氣,合上本子大步邁向會議室。

逼近年關,公關部哀鴻遍野,上上下下都恨不得自己生出十雙八雙手來,因為接連而至的聖誕節、元旦、春節、情人節對我們來說,不是接連的狂歡,而是接連的工作,是一年之中最最黑暗的時期。

我所在的公司是家奢侈品公司,每到節日,雜誌社的特刊選題就紛至沓來,絡繹不絕,而大型公關活動更是必不可少。

昨天我也是難得偷了懶才少加了會兒班,廝混到梁驍家裏,可是剛進門沒多久,公司就打電話來問元旦新年活動的情況,故而會把記事本拿出來。不過要不是因為我忙昏了頭,恐怕也撞不上先前的這一出好戲。

踏進會議室,裏頭坐着的各位沒比我這個失了戀的人臉色好多少,主管在籌備聖誕活動的時候就得了流感,硬撐到進氣多出氣少才被迫關進醫院。於是新年活動只好由我這個還苟延殘喘的來頂上了。

會議結束就是五點,六點的下班時間基本快活在傳說中了,我桌上的電話幾乎隔半個小時就會進來一個,年底不管是財務、市場、還是媒體,到處都在催帳,公關總也要被催一催,畢竟我們也是個花錢的部門。

大概是討債電話接太多,故而當八點還有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我那一聲「喂」已經趨近獅吼了。

「你這是在加班吧,這麼大火氣。」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我思緒微微停頓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接的是手機,往靠背上一靠,我揉了揉眉心,「秦訟經理,你這是手頭沒項目了閑得慌,來消遣我了不是?」

「聽你這語氣不善,今年是公元几几年來着,我怎麼覺得舒昕小姐你突然就到達了更年期呢?還是……你和梁驍先生夫妻生活不和諧嗎?」

電話這頭的我沉默了……

挑戰秦訟這個不毒蛇會死星來的外星人是我的錯。我一直忘記要以一個地球人的寬容和善來對待這位外星訪客。

深吸了一口氣,我壓下把電話從手裏摔出去的衝動,答道:「謝謝您老關心,但我和梁驍分手了。」

「哦?」秦訟語氣略有疑惑,但之後就恢復了氣定神閑,「就說我比較了解情況,顧皓他們還和我賭說你和姓梁的能撐過三個月。」

單有一個毒蛇損友不可怕,可怕的是周圍全都是毒蛇損友……

「幸災樂禍夠了啊,有事快說,沒事我撩電話了。」

「在你公司樓下,喝一杯?」

「可是……」

我話剛到嘴邊,就被秦訟打斷,「工作是治不好失戀的,舒昕,你也該休息休息了。」

男人突然間認真起來的語氣透過電波傳來讓我有些怔忪,竟然當下就乖乖地收起了文件。或許這也是那麼多年來,我還能和這一條毒蛇相處和諧的原因——他有時真的能把話說進我的心坎里。

「等我五分鐘。」

掛了電話,關上電腦,整理皮包,然後下樓。獨自站在電梯里看着鏡子一般的電梯門上出現的自己,突然有種文藝青年的悵然之感……

二十五歲之後,皮膚已經需要上更多的粉來提亮遮瑕了,就算慢慢積累了實力能負擔起昂貴的套裝和護膚品,也終究敵不過二十歲的青春。

男人們的價值隨着年齡增長,而女人的魅力卻因為年齡而越發難以被人發現。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見內在美,狗眼瞎不免佔大多數。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我還沒來得及收起一臉悲愴,就看見秦訟環臂斜靠在車門邊,嘴角掛着花見花敗的半截笑。

我完全可以解讀出那個笑容的意思,舒昕,瞧瞧你個熊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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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諧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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