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三人相見

易暖是個急性子，抓着手機便給易寒打了不下十個電話，可電話那頭卻始終提示「無人接聽」。

看小丫頭那張臉幾乎要皺成一個小包子，喬馨也是等不及給易寒打電話。

然，就在喬馨手機要將易寒的號碼撥出的瞬間，站在喬馨身旁的易暖「啊」地叫了一聲，趕忙就將電話遞給了喬馨，「哥終於回電話了！」

聞言，喬馨條件反射地就將視線投向了易暖的手機屏幕，上面閃爍的名字正是「哥哥」兩個字。

要說此時的情況並不算是緊急，或者非得易寒出現不可，可看着他的來電，喬馨卻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只是彼時的她，無心細究，這份提心弔膽，到底是因為易寒遲來的電話，還是另有原因。

接通電話，便聽易寒的聲音隨之傳來，但不是預料之中的好消息一一「丫頭，是我，把電話給馨兒……原來就是你，馨兒，你聽我說，我這邊發生了要緊事，一時半會走不開，尚家老太太的壽辰估計得讓你和阿暖那丫頭一起去了。我已經派車去接你們了，大概再過五分鐘就能到酒店，我這邊忙完了就會馬上趕過去和你們集合，好嗎？」

喬馨聽前半段，還想着索性和易暖一起等易寒，可再聽易寒說車子都派來了，卻是又沒了拒絕的理由。

也是，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生日聚會，要說特殊，也就是這壽星是尚母，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了，不是嗎？

喬馨兀自在心裏問自己，思緒跟着有些飄，就這麼應下了。

然後是與那接自己和易暖的車子匯合，再然後便就坐在車上，緩緩駛向了自己曾經熟悉，卻三年未曾踏足的尚家老宅……

一一一

大概是五分鐘的車程，車子抵達了目的地一一尚家老宅。

相比曾經喬馨和尚亦澤所住的那處別墅，尚家老宅雖然看起來有些年頭，卻也是這些年份的沉澱，使其看起來便有一股大家的風範，青色環繞的大山，尚家老宅坐落其中，厚重的鐵門給人以森嚴的感覺卻死板，車子駛過大鐵門，便就真正抵達了。

司機在指引下停車，喬馨和易暖前後下車，而喬馨懷裏抱着的，便是要送與尚母做生日禮物的山茶花畫。

這花喬馨費得功夫不少，但並非為了奪人眼球，甚至，這畫連落款都沒有，喬馨卻不擔心尚母認不出來。

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喬馨便是為懂的人畫。

只是喬馨沒想到，才一下車，負責接待的侍者便走過來，謙恭非常地和喬馨確認了身份，而後取走了喬馨的畫。

這一套程序喬馨自然是知道的。

尚家這種世族大家不同於尋常人的生日宴，邀請的都是與自己親近的人，他們在生意上、政治上，不得不涉及的人很多，即便很多時候，你可能對其頗有微詞，但在這種場合卻不能不邀請對方，或許，這就是上流圈子的虛偽之處吧。也是因為此，這一套程序才運用而生了，便是主人會提前開出一份名單，交予負責接待的人一一自然，這些接待的侍者是需要記住所有賓客的一一而這些賓客會被分門別類，有面子上應酬的，也有因為對方身份而需要特別重視，還有的，便是喬馨這般，主人心裏真正看重，最想邀請的賓客。

說回眼前，喬馨將畫交給侍者之後，手上輕便了許多。

易暖最是明顯，一時忘了易寒的缺席，拉着喬馨便就欣賞起尚家老宅子了。

這或許就是易暖孩子心性的表現，嘴上總是不掩飾對尚亦澤的討厭，但轉頭又誇起人家房子好看了。

見她興緻如此高，喬馨索性當起了導遊，給她介紹了起來。

從大門到庭園，從鵝卵石鋪就的小路的故事，到庭前的幾束山茶花，喬馨無一遺漏，易暖這個捧場的小丫頭更是聽得津津有味，只是轉念想起喬馨為何如此熟悉這裏，小丫頭心裏又是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緒。

壓下那些情緒，易暖和喬馨已然走到了宴會的舉行地點，也就是在老宅後頭的後花園。

彼時這後花園里已經是門庭若市，男男女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不是衣着光鮮，手舉酒杯，臉上帶着微微的笑容。

喬馨下意識地又做了一個深呼吸，她已經數不清，這是從走進尚家老宅開始，自己做的第幾個深呼吸，只知道那股緊張非但沒有隨着深呼吸消除，反而越演越烈了，即便這一路，她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給易暖講解下，可，效果甚微。

就像三年後第一次踏入雲城一樣，不，這份緊張，比第一次踏進雲城更緊張！

雖然她說不清這緊張為何而起，也不明白，為什麼這緊張像是乘坐着熱氣球一般，越升越高了，可就在下一秒，喬馨不經意地一瞥……她找到了自己緊張的源頭一一雖然她不願承認，更不願和他有什麼瓜葛，可是她就是看到了一一尚亦澤。

好像是從上次雲城回去青石市開始，喬馨就將尚亦澤這三個字，連同他這個人打進了大腦的冷宮。

她不去想他，不去想兩人從三年前的糾葛再到三年後的糾纏，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他一樣，但都只是好像……

他就站在她的對面，手舉著一杯香檳，看着自己，沒有說話，也沒有靠近。

喬馨也就那麼站着，看着他，沒有說話，沒有靠近。

間或有人從兩人的中間走過，可似乎，根本無法分割兩人的視線，周遭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都變成了透明，不管是人還是物，都成為了虛幻，只有她……。只有他……。

時間過了很久，抑或只是一個瞬息，但至少，有這麼一刻，在兩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雖然隔着空間上的距離，可她的耳邊便是他的呼吸。

雖然隔着人潮，可他的鼻尖就能嗅到她的發香。

雖然……

那麼多的雖然，始終無法改變，兩顆在這一刻緊挨着的心。

喬馨也說不清，自己在青石市那般的堅定意志，甚至在來時的百般不願、抵觸，在看到尚亦澤的這一刻，全都化作烏有……她是不願這樣的，腦子裏更是有一個清晰無比的聲音，在喊著，回頭，轉身離開！回頭，轉身離開……

可喬馨沒有動，或者說，她動不了。

雙腿像是被灌了鉛，抑或是生了根，挪不動，身子也是，根本轉不動，尤其是那雙和尚亦澤凝視的眼，更是分毫不動。

喬馨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塊磁石，在尚亦澤這個超強的磁場，牢牢地吸住了，不得違抗，也無力違抗……

「馨姐姐……馨姐姐？！」

耳畔越發急促的聲音，像是一柄利劍，最終是將「磁石」與那不可違抗的「吸引力」分開了。

喬馨一時有些恍惚，看向易暖，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一臉的無措。

易暖如何沒看到站在喬馨對面的尚亦澤？

心中無聲的一聲嘆息，只是孩子氣地無視，拉着喬馨，想要往反方向走。

喬馨這會本就無神，易暖挽着她，她也就跟着動了。

腳每邁出一步，便和尚亦澤更遠一分，喬馨覺得自己心裏某一處，像是被刀割著一般，一步，一刀，反覆了幾次，喬馨終是停下了步子，幾乎是她下意識的動作一一回頭，尋找那個曾經熟悉的身影……

還記得尚亦澤以前常對自己說，他中了一種叫做「喬馨」的毒，無葯可醫，唯一緩解之法，就是日日粘着她。

現在想來，喬馨又何嘗不是呢？

只是三年前彌足深陷卻不自知，三年後，卻是「毒」發的時候。

不管是再大的意志、堅決，一旦看到他，便就是崩潰。

喬馨忍不住問自己，自己是否真的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原諒尚亦澤，放下心結。

答案是否定的。

可這否定，無法阻斷喬馨不去看尚亦澤，不去關注他，就像此時此刻，喬馨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混沌不堪，可她的視線，還是本能地在尋找他。

卻是應了那句「相見不如不見」。

喬馨以為時至今日，對於尚亦澤，對於蘭雅婗，以及兩人的婚姻，她即便做不到心無波瀾，可至少，面上的毫無波瀾，總是能夠做到的。

大概也只有面對了，喬馨才知道，這對於自己而言，就好似痴人說夢。

三年。

從知道兩人的婚訊，到現在，三年過去了，喬馨看着兩人站在一起，還是覺得分外刺眼。

而最諷刺的，莫過於，自己和蘭雅婗撞衫了。

不是巧合地撞色，也不是不巧的撞款，而是完完全全地撞衫一一乳白色的及地長裙，就連藕粉色的高跟鞋，也幾乎雷同。

唯一能夠區分兩人的，大概就是髮型的不同。

蘭雅婗是高高盤起的公主頭，喬馨的及腰長發則是隨意地披散在腦後。

很難簡單評判誰更好看，只能說，蘭雅婗典雅，而喬馨更多率性和靈氣。

哦，不對，還有一個區分兩人的點一一蘭雅婗站在尚亦澤的身側，喬馨，站在了兩人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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