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夢醒（五）

「現在，離開3042年多久了？」

戴利喘息了一會問道。

「有三十年了。」

博士回答。

「所有還活着的人，傷勢幾乎全部都痊癒了。當然，由於材料實在不夠，像您這樣不影響行動的殘疾，我們沒有足夠的假肢提供。而病人們也只能說是痊癒而已，如果要恢復到健康狀況，還得做大量艱苦的鍛煉。」

「三十年了，世界恢復到什麼樣子了？」

迎接他的是博士和山口極為無奈的目光。

「戴利先生，請跟我來。」

博士走向電梯，護士推著戴利跟了進去。

電梯快速上行，似乎在向地面的方向升去。

電梯開到一個小房間前，博士拉開門，護士推著戴利走了進去。

博士也跟着走進去，兩人取出一套厚厚的衣服，替戴利穿上。

「這是防護服，我們將把你帶到地面上，讓你親眼看看這個世界。」

博士一邊說着，一邊也穿上一套防護服。

那邊的護士也已經穿戴完畢，兩人推著戴利經過一道道門，每一道門都無比沉重厚實，三人每經過一道門都要經過清洗。

最後一道門軋軋打開，戴利終於看到了天空。

整個世界一片黑暗，天上漂浮着黑sè的雲朵，雲朵發着妖異的微紅光芒，無數塵埃在空氣中飛舞，眼前的地面，全是扭曲的鋼筋和混凝土，一棵樹一根草一個活物都沒有，所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不是已經過了三十年了么？」

戴利驚聲問道。

「為什麼世界會是這樣子？」

「核冬天。」

博士在一旁解釋道。

「由於核武器爆炸帶起的大量帶有輻shè的塵埃漂浮在空中，遮擋住了陽光，植物們得不到足夠的陽光，無法進行光合作用，而倖存的動物們，完全沒有了食物的來源，加上大氣中無處不在的核塵埃產生致命的輻shè，所有的生物都無法倖存。這一切，和很久很久以前恐龍滅絕的時代一樣，不，比那時還要嚴酷。」

「現在的溫度是攝氏零下三十度，而天空永遠是這樣子，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世界永遠處於黑夜之中，和三十年前我第一次上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護士在一邊心酸地說道。

「地球已經變成了地獄，而這個地獄，正是我們人類自己造成的。」

「你們……沒有派人去尋找可能活着的人么？」

戴利沉默了十來分鐘后問道。

「我們派過。」

博士回答道。

「方圓五十公里範圍內，沒有任何活着的生物，由於輻shè量過大，即使穿着防護服也不能在地面上走得太久，所以我們活動的範圍只有五十公里。曾經有過敢死隊去更遠的地方尋找是否有活物的足跡，但是，他們都沒有回來。」

「生物的適應xìng很強。」

戴利沉默了很久說道。

「也許會有一些生物，在輻shè的刺激下產生變異，能適應這個世界。」

「肯定會有。」

博士回答。

「即使我們人類，也會有可能產生適應xìng變異，但是，變異的代價是大量的同類死亡，能產生適應變異的，只是萬一而已，假如我們的人全部上來，能適應環境的活下來的，也許就那麼一兩個，而且那一兩個人還得面對食物缺乏的困境，其他上萬人，全都得死。」

聽到博士的話，戴利陷入了沉默。

「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多久？」

過了一會，戴利再次開口。

「不知道。」

博士回答。

「不過，我知道上次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地球霸主恐龍滅絕了。它們也許撐了幾十萬年甚至上百萬年，但是還是滅絕了。」

戴利默默看着天上烏雲密佈的天空，再看看四周地獄一般的情景，不再說話。

「回去。」

戴利終於嘆了口氣。

護士和博士推著戴利，穿過一道道大門，經過無數次清洗，終於又回到了地下。

「現實情況就這樣了。」

在主機間里，山口對戴利說道。

「現在請您決定，你是打算讓人們回歸現實，面對這個絕望的世界，還是繼續在夢鄉中生活下去？」

「我其他的夥伴怎樣了？」

戴利問道。

「他們還在路上奮鬥，在時限到來之前，也許會有一兩個人能到這裏。」

「一兩個？」

戴利微微一驚。

「對，除了艾倫和約克，其他的……」

山口靜靜看着戴利的眼睛。

「而他們進來的代價，你知道的。」

戴利自然知道代價是什麼。

那些艾斯蘭王國的摯友們，將會永遠消失。

包括瑪格莉亞。

戴利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以後，還有決定機會么？」

過了很久，戴利問道。

「沒有了。」

山口回答。

「戴利先生，我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他輕輕拍拍一直緊緊跟着他的含着淚的洋子的手。

「估計就在這一兩天，我也將辭世，而這裏剩下的人，都是醫學專家，沒有電腦專家，根本無法再調試程序。所以，我要抓緊最後的時間，將整個程序調試成為可以自運行的狀態，而且，再也無法改變。您做出的決定，將是最後的決定。」

「如果我做出維持現狀的決定，我是否會被重新洗腦，回到艾斯蘭王國？」

「您可以回去，但是，由於摩爾將軍在前些rì子指揮檢修的時候出了意外，洗腦程序少了一個指令者，已經無法啟動，您即使要回去，也只能帶着現世記憶回去。」

山口回答道。

「那可以現在就封閉神國之門么？」

戴利再次問道。

「不能，這個決定是摩爾將軍與博士共同做出的，必須有他們兩人的共同指令才可以改變，現在沒有更改餘地，出口必須開放三天。這也是唐先生為什麼一定要趕回出口處阻擋您的原因。」

聽到山口的回答，戴利又陷入沉默。

「那你們怎麼保證我不會回到那個世界后反悔將事實說出來？」

過了一會，戴利問道。

「我們會叫你立下誓言，用一個你最關心的人起誓，一旦你將事實在裏面說出，你，以及聽到這個事實的人和你用來立誓的人，將會立刻死掉，永遠在那個世界消失。」

博士回答。

「這是預防措施，請您諒解。」

「我曾經對劍神使做出過承諾。」

戴利說道。

「好，我可以修改一下，讓她知道這件事實，不過，她也得受到誓言的約束，如果她不肯，那就會立刻消失。戴利先生，其實您是想得到她的幫助。」

山口回答。

「沒有她，我不可能擋得住其他人。」

戴利回答。

「就算她和我聯手，也不見得能擋得住瑪格莉亞。」

「唐先生的神劍還在神國之門那裏，它會給你巨大的幫助。」

山口回答。

「戴利先生，看來您已經下了決定了。」

「我想看看那些朋友。」

戴利並不直接回答山口的話，而是轉向博士。

「好，請隨我來。」

博士當先帶路。

「這就是瑪格莉亞。」

博士指著一塊巨大的屏幕說道。

「其他的人，在治療室里。」

跟着博士東轉西轉，戴利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屋子裏。

屋子裏陳列著一個個營養槽，每個槽里都躺着一個插著管子的人。

博士帶着戴利，在無數營養槽中慢慢走動。

「這是斯皮爾，這是布雷德，這是巴克，這是里肯……」

最後，博士將戴利帶到兩張蓋着白布的床邊。

輕輕揭開白布，露出兩個中年人的面孔。

那兩人的皮膚和發sè和戴利一樣不健康，隱隱可以看出唐和麗莎的輪廓。

「這兩位，是唐·克里斯托弗先生和麗莎小姐。」

博士對戴利說道。

戴利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哆嗦著走到那兩張床邊，久久看着那兩人的面容。

唐臉sè平靜，而麗莎卻是一臉悲容。

眼淚，不由自主地從他眼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