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為了沐王府

第三百零九章 為了沐王府

夜更深,燭光亦暗。

房門再一次被輕輕推開。

來人在門前停頓了一會,才步履沉穩地朝內走來。

黑影站在床邊,不言不語,像生根了一般靜靜地看着。

「你走!我不想--見你--你走--」為什麼還要來刺激她?為什麼連她選擇死的權利都沒有?沐子心揪著床單,撕扯著嗓音,發出小鹿般嗚嗚的慟哭聲。

「怎麼?爹才剛來,就想讓爹走啊?」慈愛的嗓音撲面而來。

沐子心聞聲,睜開朦朧的淚眼,一驚,聲音嘶啞著,「爹?」她掙扎着想要坐起來。

「乖,躺着,你身子還很虛,爹就來看看你,一會就走,別起來了。」沐宏輕按著女兒的肩頭,阻止她起來,又悉心地將被角掖好,免得染上了風寒,確定沒什麼疏漏后,才慢慢坐下。

他凝神看着日漸憔悴的女兒,感覺她越來越像一朵褪敗的花兒,正一點一滴的凋零、枯萎。想他沐宏大半輩子,才育這麼一個女兒,難道老天真的絕情於此,非要讓他晚年喪女,老無可依么。想到這,沐宏心裏更酸,他抬起蒼手,透著憐愛,輕撫著子心的臉龐,慢慢抹去那些剛剛留下的淚痕,嘆息,「你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廚子做的不對味啊?爹明天就給你換一個!」

子心勉強一笑,「不用了,爹,膳食很好,真的。是女兒胃口差,別為難他們了。」說吧,又輕咳幾聲。

沐宏皺着老臉,語氣中已有些不滿,「看看,咳嗽又重了不是。你總不肯吃,這怎麼行!不吃怎麼能把病養好,來,讓爹喂你。」他站起身,端起剛才已有些微涼的燕窩粥,嘗了一口,餘光狀似無意間掃了屋中各處死角,才慢慢道,「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子心含糊一聲。

鬢角微動,「粥有些涼,爹去吩咐下人再端一碗來,你等一會兒。」

「爹,子心不想吃……」

「爹喂你,聽話。」

「爹--」

沐宏卻置若罔聞地走出湖心小築。

清涼的湖面上波光粼粼,除了月光的倒影,不見一物。

「王爺!」一名隨從上前。

沐宏捏着衣袖下的佛珠,一圈圈撥動,目光漸漸冷凝下來,「有人潛入了王府,立即派人封鎖所有出口,仔細搜查,要是抓不了活口,必要時,滅口。」

「是。」

沐宏看一眼碗中漂浮的燕窩,蒼手伸出橋欄外,傾斜碗沿,任粥湯被湖水慢慢吞噬,「再叫廚房盛一碗燕窩粥來,放些蜜餞在裏面。」

「屬下馬上去辦。」

沐宏理了理寬袖大袍,陰隼的眼神再環視一遍周圍,確定沒有異樣,才邁步返回小築里,「哦,我剛剛又吩咐下人加些蜜餞,知道你喜歡吃。」慈祥的臉上一掃先前的陰隼,當看到子心半坐在床頭,錦被只蓋過腰際,又立馬板起了臉訓斥道,「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話,這會着涼的。」

「女兒都躺一天了,再不動,身子都僵掉了。」蒼白的小臉硬擠出點笑容,細嫩的手慢慢環抱住自己的手臂。

「那好,先靠着。」沐宏忙上前幫着立起綉枕,墊在女兒後背處,又動手把錦被朝上掖掖。

「爹,你也累一整天了,坐着歇一會兒,別為女兒忙活了。」

「爹不累,只要爹的心肝能好起來,爹就算折壽都沒關係。」女兒的擔憂讓老人心口暖暖的。還是養女兒好啊,要是兒子……

沐宏有片刻的分神。

「爹你瞎說什麼--咳咳--」子心捂著嘴輕咳著。

「你看,又咳了吧,快躺下。」沐宏忙站起來。

沐子心搖搖頭,她仰望着蒼老的父親,那褶皺的肌紋里都印着時間的烙印,深陷的眼窩裏有着滄桑的歲月,爹這一輩子,且不管他是不是好官,他都是個好父親,「爹--」她失口喊出聲。

「爹在啊?」老人的目光中透著慈愛,伸手,手掌中長滿厚厚的繭,擦拭著女兒臉上的淚水,「傻孩子,哭什麼,爹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怕啊!」他慢慢地,將女兒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後背,揉着髮絲。

無意間,地上陰影處一團帶血的絲絹引起了沐宏的注意,「子心啊,剛才是不是有人來過?」

沐子心聞言身子一震,「沒,沒有啊。」

「哦。」

「爹為什麼這麼問?」

沐宏扶著子心重新靠好,才溫和道,「爹剛才進屋時,發現門沒關緊。」

沐子心神色閃爍,略顯心虛道,「可能穗兒出去忘了關門吧。」

沐宏眯了眯眼,瞄向門旁還被人點中昏睡穴的丫鬟穗兒,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哦,這丫鬟也太粗心了,出門也不關緊,你身子本就弱,萬一染上風寒,豈不更加重病情。」

「是,爹教訓的是,回頭女兒會叮囑她幾句。」

沐宏彎下腰,撿起地上那塊血跡斑斑的絲絹,在手心攤開,皺着橫眉,「吐了這麼多血,也不派人通報一聲,你想讓爹擔心死么!」

「子心就是不想讓爹擔心,才不讓穗兒去說的。」

沐宏氣得將手中的絲絹一把攥緊,「這個丫鬟越來越沒規矩了,出了這麼大的事還幫着你隱瞞,本王非好好懲罰她不可。」說着,就提步朝外走。

「爹,咳咳,爹--」沐子心一激動,從床上翻滾了下來。

沐宏見狀,也顧不得其他,忙把女兒抱回床上,滿眼心疼,「摔哪裏了,快,告訴爹哪裏疼,來人,快來人--」

「爹,沒事,別叫人了。」子心虛弱地歇口氣,攥著沐宏的衣袖不松。

「好,爹不走,你快躺下。」

沐子心躺回床上,餘光瞟著沐宏手中的絲絹,顫顫道,「爹,絲絹……」

「絲絹都是血,爹讓人再多拿幾個給你。」

子心虛弱地搖搖頭,「絲絹……」

沐宏替女兒蓋好被角,商量著,「你既然喜歡這個樣式,爹就派人洗乾淨了再送來。」

子心張張嘴,有氣無力,卻固執著不肯妥協。

「好,絲絹留下,讓穗兒洗乾淨了再用。」沐宏將絲絹塞入了女兒手中,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沐子心躲在錦被下不敢妄動,只緊緊攥着絲絹,她不知道父親有沒有懷疑什麼。

屋內有了片刻的沉靜,如死水一般。

兩個人都似乎動着心思。

叩叩叩!敲門聲,打斷了沉思。

下人送來了熱騰騰的燕窩粥,甜甜的蜜餞漂浮在粥面上,看着都容易食慾大開。

「去請太醫來,剛才小姐摔了一下,看有沒有大礙。」沐宏接過碗,吩咐道。

子心忙說,「爹,我沒事,真的沒事。」

「還不快去!」沐宏威嚴地瞪了下人一眼。但面對女兒時,威怒的線條又軟化了,「來,爹喂你。」沐宏端起冒着熱氣的瓷碗,用瓷勺舀一勺,輕輕吹了一會,才送至女兒嘴邊。

「爹,子心不餓。」白皙的唇瓣都近乎透明色了。

「吃一點,可好?」老人用着近乎懇求的語氣。

子心輕輕抿了幾口。

沐宏臉色微微浮現著幾許溫和,又舀一勺,輕吹,遞上。

如此反覆,小心。

終於喂入了大半碗粥,沐宏把碗放回桌上,捶著快要僵硬的腰背,笑着,「爹老了,才喂你一會兒飯,就腰酸了。」

「爹,是女兒不好,拖累了你……」

「傻丫頭,說哪的話。」沐宏撫著子心的長發,遙目遠思,「子心啊,你娘死的早,你自小就體弱多病,爹又總是忙於朝政,疏於對你照顧,才致使你身子越來越差,爹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

「爹,小時候,只要女兒每次一生病,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總會是爹。您知道女兒為什麼喜歡吃蜜餞么?因為女兒小時候怕吃苦藥,爹就說吃了苦藥,就給女兒蜜餞吃,所以女兒只記得蜜餞的甜,卻忘了草藥的苦。在女兒的記憶里,小時候的病痛,只有甜甜的蜜餞,沒有痛,也沒有苦,真的,爹,您不要哭,子心會好好的,好好的愛您,保護您,保護咱們的家……」羸弱的女子說話越來越輕飄飄的。

沐宏老淚橫秋,背過身去。

「爹,如果…如果有一天女兒做了錯事,您會不會原諒女兒?」她努力睜大眼睛,強迫逐漸沉困的意識。

「無論你做了什麼,你都是爹的女兒!」

沐子心靜靜地笑了,很甜很美,像梨花一樣飄零,「爹,有您這句話,女兒就什麼也不怕了……」她好累,眼皮好重。

好想就這樣躺下,把思念帶走,把仇恨帶走。

沒有了九爺,沒有了爹,陰間該有多冷?

「爹,女兒累了……」沐子心呢喃著,似說夢語。

「好,你好好休息,爹明日再來看你。」蒼手輕輕拍了拍錦被,似安撫小鹿般輕柔。

子心乖順地點點頭,睫毛溫柔地垂下。待聽到沐宏關門離去后的聲音,才抬起眼來,她的神色有一瞬間的飄忽,想到自己能解救沐王府的安危,復又淺淺笑着,眉目舒展。

只要爹好,沐王府好,她的犧牲,又算的了什麼。

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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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妖女毒馴暴虐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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