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心電感應
林如月從很小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自己似乎與某種屬於世界之外的東西有着心靈感應。
是鬼魂嗎？是妖精嗎？亦或是……神明呢？她不知道。但她日常的生活里偶爾會感覺到一些東西身上附着奇妙的熟悉感，還有偶爾她會感覺到眼前的什麼地方似乎曾經存在過怎樣的事物。
這些都不算困擾她的，畢竟有既視感是一件很符合科學常理的事情嘛。最讓她疑惑的，還是偶爾會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虛假記憶。
就比如說……
「如月啊，今天早飯吃雞蛋配麥片啊～做都做了，你可別說不吃。」
「……」林如月忙把剛剛從大病里痊癒的媽媽扶到一旁，和準備好的雞蛋與麥片大眼瞪小眼。
總是這樣，在某些時候，好像耳邊會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一樣，總是有一些並不屬於她的記憶非要插進她的眼前。
「所以說，鬼魂大人啊……」
她嘆了一口氣，「噗」地倒在柔軟的被子裏。
「跟我感應一下可以，但是不要添麻煩，可以嗎？」
安靜的空氣無形地漂浮在林如月的眼前，並沒有任何事物回答她的問題。「啊算了，你不想出來的話。」林如月在床上伸開身體擺成大字，目光放空，獃獃地看着頭頂電扇紋絲不動的扇葉。微風被關得嚴嚴實實的窗玻璃阻隔在外面，像是為了發泄自己小小的不滿，輕輕地搖動了窗台上系著的風鈴，叮噹叮噹，風鈴一邊旋轉着身體一邊發出清脆的鳴響，將林如月的思緒一聲聲打散，吸到在風鈴內壁打着轉的空氣里去。
「哎……不管怎麼說。」
林如月坐起身，收拾好書包。
「我要上學了。你不要來煩我哦。」
她對着空氣囑託一陣，背起她的小書包跑出了房門。
……
「那麼請同學們做一下這一題。」
林如月跟着班上的同學們應了一聲，揉着眼睛翻了翻筆袋，掏出一支被灰塵像麵包糠似裹了一圈的老鋼筆來。扔鍋里都可以炸至兩面金黃了，林如月想，拔開筆帽準備寫題。
「……如月啊，這個送給你。」
「……」
她的手一頓，雙眼的視線聚焦在鋼筆的筆身上。
……又是了。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不存在的記憶。
「就當你的生日禮物了？不許嫌你哥啊。」
「嘛，開玩笑的，會給你買像樣的禮物啦，哈哈哈別打我啊……」
林如月盯着這根筆，這支筆她分明記着是自己生日那天自己買來犒勞自己的。
「所以為什麼要給我塞一堆亂七八糟的場景啦鬼魂大人——」
她轉着筆，講台上的老師點了她的名，叫林如月起來回答問題。
「明明除了媽媽和朋友，我的身邊根本沒有其他人了啊。」
她嘆了口氣，捏着筆在筆記本上完成最後的刷刷急書，然後順從地站了起來。但是就在這時……
「啪嗒、啪嗒。」
「……？」
林如月怔怔地看着筆記本，上面黑色的字跡被兩滴水漬所洇上，暈染開稀薄的墨色。
周邊的同學也驚訝看着她，包括老師也皺起眉盯向了她。
「……咦？」
莫名其妙地、眼淚就掉下來了。林如月連發出的聲音都沾染上了哭泣般的顫動，喉管跟着湧上鼻腔的氣流共鳴。
「林如月同學？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聽見老師關切的提問，
林如月才如夢初醒般被驚起，連忙扯起袖子擦了擦眼淚。
「不，不，沒事，老師，這題是這樣……」
突然無緣無故地在全班面前掉了眼淚，她真是羞得不行了，紅著臉把問題答完才坐下。
啊啊真是的——
她把全身都窩在椅子裏，趴在桌面上緩緩吐出一口嘆息，屏蔽掉來自外界的疑問。
這個奇怪的現象……究竟是為什麼？
……
暑假來臨的前一天，林如月打開停在校門口的自行車上的鎖，準備騎着車回到家裏去。忽然她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看見自行車的物品筐里裝着一張乾巴的報紙。
「嗯，這是什麼？」她走過去撿起報紙，抖了抖硬得發皺的紙頁，展開它閱讀著。「兒童公園拆遷通知……還有……紅格花小學火災，悼念死者？這是什麼？二十年前的報紙？」
「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她有些驚訝，不過兩秒之後她就隨意地擺了擺手，「啊算啦，估計也沒有用——」
她正想把手中的報紙丟出去，忽然腦內一陣顫鳴，有什麼聲音支配了她的意識。
「我在那裏。來找我吧。」
這個聲音和以往聽見的都不一樣，這個聲音半帶笑意，柔滑得像是細膩的絲綢。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關於你的心靈感應，關於那個鬼魂，還有你，林如月。」
「？！」等林如月反應過來，耳邊的聲音早已消失，街道上擁擠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放學了的孩子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往家的方向走去。
「……好啦，既然你這麼想讓我去的話。」
林如月看着報紙上紅格花中學和兒童公園的地址，嘆了口氣。
「那我就抽個空去看看好了？畢竟總不能讓那個奇怪的心靈感應老是纏着我啊……」
「嗯——不過這事，還是得先和媽媽商量一下。說起來我怎麼信了這個……變得比那個人還要不靠譜了啊……真是的。」
「……嗯，那個人？我在說誰啊？」
……
林如月坐在窗邊，大巴上除了她和司機以外沒有任何人。
大巴靜靜地開着，偶爾給林如月的心臟顛簸地輸送過來一絲顫動。她支著腦袋，手掌托著下巴，雙眸遠遠地望向外面，視線逐漸飄向隨着大巴前進，樹木的影子而愈來愈深的前方。
「這一切的答案究竟是什麼呢？」
窗外的景色隨着逐漸的倒退在她的雙眼裏流動着，映出一汪亮堂堂的水光。而林如月的雙唇翕動着，吐出不明所以的自言自語。
「關於心電感應，關於我，關於你。」
「我想知道答案。」
她看着山間的太陽。那看起來似乎永恆不變地懸停在視野中心，散發着無窮無盡的光與熱的太陽。
「所以我會去找到的。……我會像那個人一樣。」
「……那個我也不知道是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