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柳暗花明

防風氏靈堂莊嚴肅穆。

堂上zhōngyāng，高懸供奉著氏族神圖——牛角羽冠，圓目猙獰。左右護持二七一十四柄，寒光炫亮的神鐵斧鉞。

神圖下，一張見方三丈三尺三寸的巨岩供桌上，依九宮八卦供養著靈位神主，祭牲獻果，招魂靈符，引路玉女，掌燈金童，開路力士，金甲護衛神將。

供桌前，巨鼎香爐，松明煌煌照耀一派神光靈氣，香煙裊裊，繞樑三匝。

兩廂侍立威赫赫二十名守靈衛士，堂下侍立猛烈烈十三位巾幗女英。

防風可兒攜手天靈子步入靈堂。

天靈子一見這莊嚴可怖氣象，臉都白了，腿也抖了，一雙眼仁，不禁死死盯視着堂上寒光炫亮的神器斧鉞，心中猛一陣又撞響了退堂鼓：「別是她哄我進來，又拿我血食祭奠她老爸呀？」心中儘管這樣惴惴不安，無奈被防風可兒攥着他手，脫身逃走不得，也唯有如臨宰的羔羊，身子顫慄栗的，一步難似一步的向祭壇磨蹭。

可兒這時就感覺到了，不禁用力拉他一路踉蹌，低聲嗔說：「看你這點出息，連祭牲的羊羔都不如！」

天靈子猛聽這話，頭上轟鳴一聲，雙膝一軟差點就癱在了塵埃。幸虧這時就到了供桌香爐前，可兒丟開他手，就拈香焚燃，祝告祭拜了。

天靈子不禁暗暗抖起臨終一線神氣，骨碌着眼珠，哆嗦嗦悄悄退步，剛想驀地踅身亡命，猛聽到可兒一句祝告：「······您老人家今就受他一拜，寬赦他活命吧！」

他登時一天驚喜，驟然膽氣高漲，神氣旺盛起來，急忙忙搶上前也恭揖不迭，慷慨激昂，朗聲祝告：「大大生當為人傑，死當為神雄！神威注汗青，英名萬古流！我天靈子，今代表我們文明世界億萬萬人民，向英勇就義，光榮殉國的大大，表示最崇高的敬意，最沉痛的哀悼！」祝告完畢，便深深的鞠了三個躬。

可兒不禁停住自己的祝告，含淚帶笑的望着他，末了，見他深深鞠躬已畢，這才低聲贊說：「你這張嘴巴還真能講說哩！」

天靈子故作不理她，眼望靈位神主，極盡哀痛神情的又慷慨演說：「大大的神威英名，可照rì月，可表天地！只恨我才疏學淺，枉有這滿腔崇敬哀痛之情，卻無力表達出來矣！」

可兒就破涕笑了，忙低聲說：「夠了夠了，足夠了！有你這些好聽的話，相信我大大在天之靈聽到，一定會喜歡你的！」說着，便拉他跪下，要三叩九拜的向上磕頭。

天靈子轉念就想：「身邊這位老祖宗，可是個了不得的人jīng！聽仙兒說，她是這天下最厲害的活神仙、玄元老祖最得意的徒弟，神功一定就是天下第二了！既然我今rì天幸得了這樣的好機緣，再不好好把握，發揮到盡致，可就對不起老天，更對不起我自己了呢！」

他如此一想，就忙在叩拜之前攔住她，陣陣有詞聲淚具下的說：「大大啊，你老人家尊坐靈堂聽我講：我天靈子拋家舍國，滿腔赤子熱血的跟隨可兒妹妹，穿越茫茫時空隧道，不遠千萬萬光年曆程，來搭救你老人家再震當年雄威，可惜yīn差陽錯還是來遲了一步啊！如今，我天靈子在這荒古茫茫的世界裏，除了可兒妹妹一位最親的親人，可就再也沒有一個能認得的人了啊！你老人家在天之靈可要給我做主，讓可兒妹妹rì后敬愛我保護我，不打我不罵我，把我當成她最親愛的哥哥啊！你老人家既然滿口答應了，我天靈子這就給你老人家，」剛哭訴到這裏，嘴巴就猛被可兒一把擰住了。

可兒惱笑低斥：「你再敢在我大大面前胡說八道，我揪掉你舌頭！」

天靈子痛得「嗚嗚」低叫：「咱大大高坐靈堂看着哩，你也敢打我呀？」

可兒低嗔：「那是我大大，與你個豬頭何幹了？」

天靈子屈氣低叫：「我今天磕了頭，也就的我大大了，你以後再敢對我不好，就是忤逆咱大大，也就是不忠不孝的女兒了！」說着，忍痛拉開她手，迫不及待的爬下身就三叩九拜。

可兒一時間又羞又笑，無奈在靈堂聖地，眾目睽睽之下，不好再與他計較，只好也爬下身向上三叩九拜了。

兩個人再起身出靈堂時，天靈子就滿面紅光意氣風發起來了。他大咧咧的拉着可兒手，就像拉着怕老公的老婆一樣，故意走在兩廂偉男猛女們的面前，示威顯擺起來。

可兒惱羞得啼笑皆非，又不好就當着眾人面發作，只好先極力忍耐。待到兩人雙雙走進膳堂，站在大魚大肉豐盛的宴桌前了，她這才猛的甩開他手，恨氣的高高揚起巴掌，卻見他嚇得緊閉了雙眼，她就又不忍心摑下去了，轉念一把揪住他耳朵，赤紅臉憋不住笑罵：「你個豬頭賴皮，再給我張狂一下試試看！」

天靈子猛見她耳光摑來，嚇得眼睛都閉上了，忽覺得臉上不痛，耳朵卻痛了，這才張開眼，咧著嘴巴「奧喲奧喲！」喊痛，苦求「饒命！」

可兒這才丟開他耳朵，生氣的斥說：「你太過分了！」斥着，撇下他一屁股坐下，氣的眼眸都紅了。

天靈子見她忽而一反常態如此，心中就抖動了一下，喜出望外暗想：「天哪，她捨不得打我了，有了痛愛我的心腸了呀！」這樣想着，剛想笑呵呵說句俏皮話，卻見她屈氣的坐在那裏微微氣喘，眼眸都cháo紅了。他心中一時間也就覺得自己剛才有些過分了，不該在她新喪的大大亡靈前如此嬉鬧！轉念就又陪出小心笑臉，忙上前給她斟滿一盞茶湯，故作莊肅神情，恭恭敬敬的雙手奉與她，輕輕喚叫：「姑祖，不，好妹妹，請用茶湯！」

可兒怔了一下，倏的仰起臉，雙眸爍閃芒光的瞪視他。

他唬得忙賠笑臉，改口說：「還是姑祖nǎinǎi，還是姑祖nǎinǎi！」卻又補上一句：「只是我再這樣稱呼你，只怕咱大大那裏不好交差哩！」說着，忙又討好的向她嘿嘿的笑。

可兒就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失笑了，卻瞪眼罵他：「豬頭，誰讓你叫我姑祖nǎinǎi了，我有這樣老嗎？」

天靈子一怔，忙說：「不老不老，正水白玉嫩哩！」就笑嘻嘻問：「那我還叫你可兒妹妹吧？」

不料，可兒又瞪起眼，斥說：「你敢？」

天靈子忙說：「不敢不敢！」不禁又為難的問：「那讓我稱呼你啥呀？難不成見了你『喂喂』、『嗨嗨』的喊你吧？那樣對你也太不夠尊重了嘛！」

可兒忍住笑，喝斥：「和他們一樣，尊稱『三少主』！」

天靈子忙點頭說：「好好，尊稱『三少主』，尊稱『三少主』！」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那我方才的三叩九拜，不是白吃虧，白忙活了嗎？」嘟囔著，猛見她又要變臉，慌忙又說：「三少主息怒息怒，請用茶請用茶，消消氣消消氣！」

可兒這才猛一把奪過他茶盞，「嘭」的一聲墩放桌面，嗔下臉說：「你可給我記住了，以後在人面前給我挺起胸膛做人，別像小丑一樣的給我丟人現眼！還有就是，在背後隨便你怎麼稱呼我，在人面前一定要稱呼『三少主』，聽清楚了嗎？」

天靈子喜得連連點頭，滿口答應：「好好，一定一定！」答應着，剛想親熱的緊挨她身邊坐下，卻見她又瞪起眼睛說：「還有，就是用膳別靠我太近，讓人看着不雅！」

天靈子尷尬笑說：「那我就夠不到給你夾菜了嘛！」

可兒喝斥：「我沒長手嗎，要你給我獻殷勤？」斥罷，忍不住又笑嗔：「還不趕快用飯，菜都涼了！」

天靈子只好點頭笑着，離開她三尺坐下，剛坐下又跳起身，忙不迭給她斟酒夾菜。

可兒面對他這樣的厚臉皮，一時間也沒了奈何，也就不忍再拂他熱心，溫和一笑說：「你別瞎忙活了，快坐下吃吧，吃完了咱們還要趕回城堡里去！」

天靈子喜見她肯親和的對他笑了，歡心說：「好好！吃吃！一起吃，一起吃！」說着，這才坐下身，也是又驚又怕一場虛驚，這時也肚子餓了，不覺間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一時飯罷，可兒領他在廳堂坐了喝茶，這才說：「你以後就老實呆在我們城堡里，不許再胡亂跑了，知道嗎？眼下有好多人都想吃你的肉哩！這次要不是師父他老人家，遣來大鵬讓我救你，我還蒙在鼓裏，以為你又回你們老家去了！」

天靈子詫訝的問：「你師父遣來大鵬讓你救我？他為啥要救我呀？」

可兒笑嗔：「師父他老人家是得到的活神仙，大愛無疆！要是我，我才懶得救你！」

天靈子討好的說：「其實，你外表看着厲害怕人，心底也善良的不得了么！」

可兒撇嘴一笑，卻說：「誰說我心底善良了？我這是師命難違，才放你一條生路，明白嗎？」

天靈子順口笑說：「聽老師的話，就是好孩子嘛！」

可兒倏地又瞪起一雙丹鳳眼，帶笑不笑的嗔問：「又得寸進尺，敢上花椒樹了不是？」

天靈子忍住笑，忙說：「好妹妹，好妹妹，息怒息怒，再不敢了！」

可兒這才笑嗔說：「我可再jǐng告你一次，眼下想吃你肉的人多的很，你要再不聽我話，到處亂跑，後果自負，到時候可別怨我不去救你！」

天靈子見她並不腦氣稱呼她「好妹妹」，轉念就笑嘻嘻說：「好妹妹，如今咱倆都給大大他老人家磕了頭，這以後就是親哥熱妹了，他誰吃了豹子膽，還敢來打你親哥哥的主意，活的不耐煩了嗎？」

可兒紅臉笑嗔：「你別把我捧上了天！豈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嗎？」

天靈子笑呵呵說：「你一個人都打敗你三位師姐師兄弟了，這世上還有誰比更厲害呀！」

可兒失笑說：「那算什麼？實話告訴你吧，別的邪魔外道小門小派姑且不論，就說這天下四大道宗法門吧——

「東冥玄元太極老祖是我師尊，他老人家雖然是得道的活神仙，可也保不準門下三十六天罡門弟子中，沒有一個想獵獲你一夜取得千年功力的，我師姐仙靈赤就是明證！

「西冷玄機太yīn老母是我師叔，別說她門下七十二地煞門了，眼下她本人就正在獵獲你哩，這個你也是知道的！

「南極九陽火德神君，法力無邊，xìng情剛暴，德行修為卻與我家師尊不相上下，不過他門下也有九宮火德香堂，九位香主，三百高徒，這些人中間，也很有可能有獵獲你的人！

「其實，以上這三家法門，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北冥幽王魔教法門了，他們是天下四大道宗法門中，勢力最強大，也是最yīn戾殘虐的一支法門，連我家師尊都一向讓著那北冥幽王五分哩！據說他們修鍊的都是『走南宮』『巫蠱術』『奇門遁法』之類的魔道**，香堂上供養著神魔蚩尤的法像。

「當年，我師父玄元老祖和玄機老母師叔，聯合南極九陽火德神君，集結五千門下弟子，圍剿他們魔教法門，才僅僅與他們打了個平手呢！」

天靈子直聽得骨軟筋酥，心都冰涼了，才想絕望喊叫一聲：「我這不是死翹翹了呀！」轉念心又蹦跳一下，卻改口問：「他們都供養神魔蚩尤的法像？那他們也煉《蚩尤劍譜》嗎？」

可兒怔了一下，詫疑的問「你怎麼知道《蚩尤劍譜》？」

天靈子慌忙敷衍說：「我是想着既然神魔蚩尤那樣厲害，必定就有一套天下無敵的劍法嘛！」

可兒這才點頭說：「你說得不錯。不過《蚩尤劍譜》與《幽冥太yīn真經》只有北冥幽王修鍊到了第八層，別的魔教弟子那裏就夠資格修鍊了？」

天靈子失口喊說：「《幽冥太yīn真經》這樣厲害呀？只有八層功力，就能抵住你師父師叔和南極火德神君三位活神仙啊？那我都修鍊到第五層了，咋還連你師姐仙靈赤都打不過嘛？」

可兒吃驚的問：「你修鍊了《幽冥太yīn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