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我那日思夜想的人啊
三人循着冉空說的方向往北極中心看去，那邊毫無光線，彷彿幽幽深淵之底。
雖然沒有光線，但他們依舊可以感受到那株龐大到無與倫比的巨樹表面正在簌簌落下什麼東西。尤其是久天的感受尤為劇烈，在他的精神力映照下，可以看到大塊大塊的灰燼正在不斷從那巨樹上寸寸剝落，就好像是被什麼烈焰灼燒過一樣。
「這是……」三十三有些震驚，他們正要前去到東方易的所在地就發生了這種變故，很難不讓人猜測這是否是東方易在從中動了什麼手腳。
對於那黑色巨木的作用如今人類依舊知之甚少，尤其是許多科研人員都已經被侵蝕導致「樹木化」了，這就讓研究工作推進的更加艱難。
「還是小心一點吧，畢竟是深入敵後作戰。」卓雷也囑咐。
他們四個是地球上新生代進化者里最優秀的四人，論心智和進化實力都是遙遙領先其他人，無論任何一人折損都將對地球文明造成極大的打擊。
如果可以，全部活下來當然是所有人都更希望見到的事。
在北極正中心，黑色巨木頂部，灰燼如潮水一般開始淹沒東方易的周身，但是卻沒有真的沾染到他的身上。
他平舉著自己的雙手，閉上雙眼似乎是在感受着什麼，鏈接着他腹部的那些「臍帶」此時也正在逐漸枯萎。
彷彿液體一般的黑色開始不斷涌動覆蓋在他的身體表面，似乎是為他披上了一層純黑的晚禮服。
「啊……這令人迷醉的力量啊……」
風中似有嘆息傳來。
「我們的客人，也快要來了吧？」東方易蒼白的臉龐上露出微笑。
他睜開眼睛，眼眸中的梅花也在此刻停止了轉動。
「這就是……十萬個『我』所帶來的力量？哼……」東方易張開了自己漆黑的雙手，此時此刻他渾身上下也只有臉龐是白色的。
「只需要最後一步，您就可以完成所有的步驟了。」青衫微微鞠躬，「那時，整個神易帝國的核心也將最終確立，我的陛下。」
陛下？聽到這個稱呼，東方易挑了挑眉。還真是不賴的名頭。
也正是在這一個瞬間，地球上某一處設施里忽然死亡了足足十萬「人」。
之所以要將「人」這個字打上引號，是因為他們本質上並不能算作是真的人類，只是一種更加高級的偽人。
他們擁有部分意識，甚至於可以修鍊、進化，但卻沒有自我意志。他們生來的意義就是被植入秘力種子，而後被迫開始不斷吸收輻射與暗能量，成為儲存「秘力」的種子。
這就好像是一顆顆可以自我成長的電池，而當某一天某人需要的時候，就會將力量從他們身體里抽取出來，最後全部集中在那位個體的身上。
當這一天到來時，也是他們這些「電池」的生命走到頭的一刻。
這十萬「人」，只是為了成就某個人的大業所製造出來的犧牲品。
看着自己少爺臉上出現的莫名笑容，恭兆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因為這兩年間培育那些十萬「人」的計劃，就是由他負責的，這個世界上沒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慘無人道的事情是怎麼完成的。
血淋淋的開端、血淋淋的經過、血淋淋的結果。
十萬個「人」，十萬聲嚎叫，二十萬隻手臂同時在血池裏揮舞……那場景簡直就是大叫喚大地獄。
即便那些「人」或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每次見到那些與東方易面龐一模一樣的「孩子們」還是會一次又一次地撕裂恭兆的內心。
如今那顆蒼老的心臟早已干瘡百孔。
東方易俯瞰著黑色的雪原，現在的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個渺小的人影正在不斷接近。
一道似狂暴的雷霆、一道似灼烈的火焰、一道似鋒利的銀芒……還有一道，儘管東方易很不想承認，但那黑色的氣息與現在的他簡直如出一轍。
他們由遠及近，像是四道匹練斬開無盡風雪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最後他們騰飛上高空，穿越了佈滿黑雪的稀薄大氣層，來到了樹冠處，與自己遙遙對立。
「有朋自遠方來……」東方易淡淡地說，「不亦樂乎？」
「有敵自遠方邀。」久天淡淡地說，「雖遠必誅。」
久天的目光透過依舊在不斷下落的灰燼，落到了東方易身上。
此時此刻沒人能夠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兩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殺死面前這個人。
他吃飯想、修鍊想、戰鬥想、被彌天折磨的時候想……
想到幾乎發瘋，想到幾欲發狂。
現在，他終於……
終於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人啊。
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要讓他挫骨揚灰。
要讓他墮入無間地獄永受苦難，萬世不得超生。
「嗨，你們好。」東方易熟絡地打着招呼。
「我要你死。」久天微笑着對着他說。
一切的恩怨，應當在他們之間終結。
雖然臉上帶着微笑，但此刻久天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機簡直濃郁到了極點，那些遍佈在他周身的精神力像是怨鬼一般不斷在四周環繞着。
東方易對久天這種態度沒什麼表示，只是靜靜地注視着他。
不過除了這兩人以外，還有兩個人見面之後也摩擦起了劇烈的火花，四周的電子他們二人碰面的這一刻起就已經完全失控了。
各種各樣紊亂的電流出現在這片空間中，已經讓附近的磁場出現接近極值的數據了。
「卓雷。」
「一號。」
兩個人互相打着招呼。
「你還算沒讓我完全失望，在被我擊敗之後我還以為你會從此放棄呢。」一號現在猙獰的五官難看地笑了，「沒想到你非但沒因為失敗而自暴自棄，還突破到青藤了？」
「是嗎？可現在的你倒是讓我失望的很。」卓雷說，「你當初說不屑於吸取我的力量，如今卻接受了深淵的改造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是為了尊主、陛下的偉業所必須做出的選擇。」一號很自然的說。
「你那強者的驕傲呢？」
「那只是屬於我自己的堅持，但尊主的存在比我自己更重要。」
「既然如此，那你就帶着這種意志去死吧。」卓雷冷漠地說。
「士別三日，你真就以為能與我一戰了？」一號笑得越來越猖狂。
「去吧一號，將勝利帶給我。」東方易在一號身後說。
「遵命，陛下！」
得到了東方易的命令，一號立即迫不及待地跳了出去，整個人化作電光撲向了卓雷的所在地。
而卓雷也不甘示弱，通天的雷霆再次於這片天地之間顯現，源自於青藤級別的秘力催發天威，讓眾人耳邊雷聲轟鳴！
兩道雷影在下一刻碰撞到了一起，激起萬乾的電磁波散發在大氣之中，將一片片黑雪湮滅，使得陽光短暫地重新出現。
不必多言，也不必留手，這是他們命中注定的死斗，唯有其中一方徹底死去才會罷休。
無論是久天他們還是東方易都沒想要派遣其他人過去加入，這是屬於戰士與戰士之間的戰鬥，不管誰插手都是對他們的羞辱。
「冉空小姐。」白髮蒼蒼的恭兆也自東方易身邊緩步而出。
「得罪了。」他從身後拿出了一根雕刻精緻的手杖，神色複雜地看向了冉空。
在東方易手下的這群人中，他或許是目前最強的一個，亦是整個地球最強的強者，因此沒人比他更有資格來與冉空交戰。
自從使用了女王級蟲晶以後恭兆的修鍊進度就突飛猛進，直至於戰鬥依靠數十年的深厚積累突破到了青藤。
如今距離他突破青藤已經是兩年後了，整個地球上沒人比他在這個境界體悟的時間更長，所以他自然也是目前的地球進化者第一人。
「你……沒有被深淵侵蝕轉化？」冉空看着面前這個老人，發現了他的與眾不同。
「我老了，恐怕經受不住這麼劇烈的轉變。」恭兆勉強露出了一個紳士的笑容。
這番話任誰都聽得出來是託詞，別看恭兆現在是一副老人的外表，其實一位青藤期的進化者即便到了一兩百歲也只堪堪進入了青年期而已，更別說衰老了。
他之所以還沒被深淵轉化，最大的原因估計還是他自己不願意。
雖然隱秘會在地球修行界的名聲不好，但無論是誰在提到恭兆這號人物的時候都會說他是個「好人」。
這個稱呼可以說是對他最好的概括與褒獎，他的為人忠厚、心地善良，簡直與隱秘會的其他成員格格不入，若非恭兆常年管控壓制着隱秘會的長老們，只怕隱秘會如今的行事風格還會更加瘋狂張揚。
但同時他又是矛盾的人。
在執行任何任務的時候，他都會優先保證普通人的性命；他生活樸素，除了少數幾套東方涯涅送給他的昂貴西裝以外幾乎都是便宜的常服，而他多數津貼也被拿來救濟孤兒和幫助無依無靠的老人了。
可若是東方涯涅或者東方易命令他去做一些慘無人道的行動，他也會一邊眼神中蘊含悲痛，一邊出色的完成。
也因此，很多人會對他之於東方家族的忠誠感到困惑，遵從那些血腥和違背道德的命令完全不是恭兆的本性，那如此一個善良的人又為什麼一定要跟隨隱秘會呢？
這個秘密，如今地球上或許也只有他和東方易兩個人才知道了。
「我不會留手。」冉空認真地說。
「那就再好不過了。」恭兆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一次，看上去有些期待着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