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白鍵

周六，洛市傍晚，日落很美。

城市會難得安靜下來，興許是忙碌一天這座城市也倦了。

各種高聳的建築物遠遠看去，只剩下灰色的輪廓與那輪燃燒殆盡的太陽，呈現出一種出人意料的哀艷感。

在愜意的晚風中吹來了遠處喧嘩，那是一陣來自公升級仿賽摩托車發動機悶吼，聲源在逐漸靠近。

這個路段並不禁摩，但限速。

這輛被限速的超級賽車聲音，聽上去卻是有些抑制。

車主人看上去卻很享受這種感覺。理由是她的車速很慢，沒有一絲要用這種昂貴的聲浪來響徹整個街區的慾望，她更像駕馭著一頭倨傲的雄獅在漫步。

忽然，她停下了車。

「你就是房東吧？雖然之前通話的時候就覺得聲音聽起來年輕，不過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年輕啊！」

這是輛M-S1000RR，車主人說話時還戴着頭盔，她的聲音聽上去瓮聲瓮氣。

不過從防摔服和高腰牛仔褲勾勒出的線條來看——這姑娘一定美極了。

「您就是『美少女瑜』了吧？」

站在她車旁的年輕男人小心詢問道。

面對這個略帶惡趣味的名字，他沒有揶揄與玩味的意味。似乎見過太多形形色的人，這般與人不咸不淡的交際方式，男人掌握得非常到位。

「昂，我叫周瑜，嗯，就是小喬初嫁的那個周瑜，你叫我瑜好了。」

女孩摘下頭盔，簡單捋了下有些凌亂栗色的頭髮，露出既英氣又靈性的臉兒。

「艾德，姓艾，名德。那麼歡迎你，周瑜。」

艾德接出手接過了她的行李。

他見過不少漂亮的女孩子，不過像瑜這樣的女孩——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長有一雙這麼好看眼睛的人。

那雙彷彿擁有着自主生命的眼睛，總是會讓人產生她的眼睛在忽明忽暗閃爍的錯覺，瞳孔的紋理就如同呼吸一般有節律的在舒展。

她彷彿代表一種具有威懾性的美麗。

看房的過程很是枯燥，最後這個名叫周瑜的女孩很爽快的簽下了合同，並支付了一套大三居一整年的租金。

入夜後作為一名偽肥宅艾德的夜生活非常簡單——今天看輝夜大小姐想讓我告白，明天看進擊的巨人，海賊王都要攢著看才帶勁，等到割韭菜那天整個人比過年還要高興……

沒事就叫遠坂時臣來背鍋，動不動就順着網線與網友們叫囂拔刀搶紙片人老婆……

正想着發彈幕讓怪人一定小心光頭大魔王時，他突然被困意席捲，蜷縮在卧室的小沙發上面睡著了。

一直到午夜，他驚醒了。

「——！」

艾德猛然睜開眼睛在床上坐了起來。

他粗暴地呼吸著，打量卧室四周的環境。

椅子上疊好的衣服、整齊的書桌與牆上《featzero》的海報，都是一如既往的擺放，枕頭邊點亮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是04:07，房間的擺設都蒙上深夜的顏色。

胸膛強烈起伏混著心跳劇烈，他知道剛才只是做了個噩夢。

在夢裏他看見自己在睡覺，半夢半醒中發覺了自己竟是動彈不得——想掙扎可是身體不受控制，呼吸也慢慢的停滯……

呼救，不能張口發聲；掙扎無法動彈一根指頭；絕望，讓人感覺只有絕望……

很想有人能用呼喊叫醒自己或者用力將推醒自己，無論如何也從在該死的噩夢裏醒過來。

最後他逃出這場夢魘，巨大的恐懼感令他不得已拚命蘇醒了過來。

沒辦法……

做噩夢的解決方法除了在心裏罵兩句，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揉了揉酸澀眉骨，稍稍緩解一下驚醒帶來的頭疼，他回到床上掖了掖被子，閉上了眼睛繼續入眠。

「桀桀——」

在艾德入眠以後，黑暗的卧室出現了一條黑影，一條如同被光線拉長的人影。

它看起來比夜要更黑。

黑影在房間里發出了嗤笑聲，隨着笑聲的放肆，它的輪廓周圍出現一圈噪刺，就像赫茲的波長……

最後化成了一團暴躁的亂麻，瘋狂的將周遭的一切吞噬進了黑暗之中。

噠——噠噠噠——

手機鬧鐘的震動着枕頭，禮拜天上午7:05。

初昇陽光穿過了青郁的榆樹，這片好不容易從窗外擠進來的光斑，被有一搭沒一搭的風給撥弄著。

醒過來，艾德坐在床上。

他將頭埋在膝蓋和臂彎里，在他昏昏沉沉之時一片刺眼的光源晃到了他的眼睛——滿地玻璃的碎屑和金燦的陽光。

「我……是誰砸了我家窗子！」

就像只炸毛的貓一般，艾德在床上撲騰起來憤怒的嚎叫。

也很快，他感到一陣後知後覺的毛骨悚然：「可這……這是13樓啊！」

瞬間，艾德困意全無。

他開始不著調是想:飛行事故?

007之大破私人住宅?

不對！是那個夢！一定昨晚做了不好的夢……

不不不！既然是夢，那一定是假的！

說不定就是邦德那個老小子……

可是……啊喂！詹姆斯邦德才應該是假的那個吧！

倒也是難怪，這笨蛋去旅遊都特意跑到國王十字車站去撞了那根柱子。那天他就倒在「9-3/4」下仰面朝天，聽着周圍萍水相逢的異國人們或是譏諷或是同情的指指點點……

忘記介紹了——艾德（Eider），華裔，姓艾名德，今年十九歲，大二在讀學生。

除了學習不錯和長得挺討人喜歡以外也沒什麼優點了，不過這傢伙父母雙亡有車有房的情況，還挺像一部分超英故事的主人公。

在父母的遺產里也包括了現在他所住的這棟一整棟樓，不過考慮到不能座山吃空，這棟樓也早就進行出租用來運轉。

「房東先生，我能借一下你的沐浴露嗎？」

忽然，房間里傳出來了一句來自女孩子嬌柔的聲音，打斷了艾德對於007的遐想。

「啊，在浴室，我去幫……」

艾德下意識作出回答。

可在抬頭看到女孩浴巾下的妙曼線條和暴露在浴巾外的雪白的肌膚之後，霎時間一陣紅臉。

他急忙偏過腦袋一邊喊叫：「等等！你怎麼會在這？還有怎麼穿……」

目光何處安放，現在是個尷尬的問題，倒也不是美少女不要錢的大腿不好看，主要是這……太尷尬了。

瑜用纖長的手指指向陽台落地窗。

「裹着條浴袍從14樓翻到13樓，你可真是……」

艾德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自以為很有趣的開了個玩笑：」你一定是屬蜘蛛俠的吧！」

「呃……你一定是個二逼吧？」不可否認艾德笑起來挺好看的，可是瑜也認為自己沒有必要，絲毫吝嗇此時她眼中的厭惡。

「啊哈。」遭到嫌惡的艾德低下了頭訕笑兩聲，去浴室取了瓶沐浴露遞給周瑜：「吶，給你。」

瑜翹著腿坐在他的沙發上。

她不知何時點燃了一支香煙，朝着艾德的方向吐出細長的淡藍色煙火。

鬼知道她從哪裏弄的香煙和火機！

呃……不過既然是女孩子的話，應該可以藏在……吧？

想到這兒艾德很不自覺地偷瞄了一眼瑜，也很不巧——他對上了瑜的眼睛。

「這麼着急打發我走，難道你就不想挽留一下我談談人生什麼的嗎？」

瑜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樣看上去就像一隻不懷好意的母狐狸。

「你行行好快回去吧，女菩薩！」

艾德哭喪著臉，祈求地看着她。

「哎呀呀，你可真是絕情呢……不過我還有要件事沒做——昨晚上在我家裏面有個東西跑到了你家裏面，我需要把祂回收。」

瑜仰頭吐出了一串煙圈。

「不過按照原則……你是不能看到這種東西的。」

「可也總不能就這麼殺了你……」

秀氣的臉上露出一絲煩惱。

「呃……你在說什麼哈？」艾德的眼神從詫異變得微妙，他聯想起昨晚上的夢下意識的朝後退：「你，你想幹嘛！」

「那就把你的時間搶走掉一些吧。」

瑜夾煙的姿勢變了——原本翹著食指與中指往手心，改變成為了執筆的姿勢。

一劃，兩划……煙頭上本應是上揚的煙霧變得像筆墨，慢慢嵌入了空氣組成了特殊符號——咒文·Hinweis，發動。

隨着這奇異的一幕發生，艾德目光開始逐漸變得獃滯。

房間里雙眼空洞的艾德癱坐在地上，隨着瑜唇形的變化他木訥地點着頭……

「Fahndung！」

煙草還在燃燒，煙霧卻在下墜。

那些煙霧分化成了一絲一縷的形狀，如同活蛇群般在地板上竄行，最終在她腳下組成了一個森密的圖案組成的陣列。

「哼哼，抓到你了！」

瑜忽然伸出了手。

女孩纖長的手指在空氣中用力一把抓捏，她腳下的在法陣飛速地轉動起來。

瞬間，房間里煙雲滾滾，這片霧靄中如雷電般的微光在閃爍。

煙幕不停地旋轉着，越來越小，最終結成一顆小球浮在瑜的手心上。

這是一個牢籠——裏面被煙霧關押著一隻黑色的小人。

小東西在沖着瑜齜牙咧嘴，瑜垂下眼睛惡狠狠瞪了回去，小東西被這一眼嚇腿軟了不敢再造次。

瑜又伸出了手，霧球和地上碎玻璃都飄跟隨着她的視線飄浮到了窗前。

揮動左手，那顆小球順着手的方向被推出了房間；又轉了轉右手的手腕，被打破的碎片神奇的一片片嵌合上了窗戶，居然復原了。

嗒——！

在走到陽台後，她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話說你怎麼回去還要爬陽台……不是可以走門上樓嗎？」

瑜打完響指，在獃滯的艾德眼神突然變得有了焦點。看着瑜站在陽台的圍欄上，艾德叫住了她。

「那麼你不覺得我穿成這樣從你家走出去會非常可疑么?房東先生。」

瑜聽到艾德說話轉過了臉，栗色的頭髮隨風凌亂著，她側着頭輕輕笑了笑，輕佻的模樣從容而嫵媚。

說完她往上一躍，線條姣好的小腿在空中稍稍一盪，消失在了艾德的視線中。

艾德目瞪口呆，良久之後他長舒口氣搖了搖頭——還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不過她離開時說的話倒是沒錯，就是……怎麼感覺哪裏怪怪的？

艾德看着窗戶感到一陣違和。

之後，他下意識點亮手機屏幕看了看時間——8：03！

完了完了，要來不及去菜場買菜了……話說她在我這兒已經呆了已經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