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試牛刀

世界上只有兩種人，和你一條心的人，以及，不是一條心的人。

蓉城的天氣如同孩兒的臉，在大江南北逐漸降溫的季節，忽然來上幾天陰雨連綿，再來上幾天艷陽高照，前一秒溫度還飆升30，下一秒就回到十三四度，讓來自北方的狼崽子們，如處身遊樂場的過山車，起起伏伏，服服服服。

舒寧也挺服，卻是舒服的服，專業課上她毫無意外的被分在了輔助班，這本是一個會令人有些悲傷的故事，但在見識到班級的諸位同學后，逆流成河的悲傷頃刻迴流，天更藍了，水更清了，人間再次值得了。

輔助一脈，向來是個被邊緣化的派別，人丁稀薄也就算了，可堪一用的更是鳳毛麟角，就拿這一屆新生來說，滿打滿算不過二十餘人，其中下有七八歲幼齒兒童，上有四五十天命大叔，左手妙筆生花，右手摸金定穴，各家技能百花齊放，讓人目不暇接。舒寧作為這一屆中為數不多具有高等學歷的才女，想當然也受到大家的推崇，群眾們一致認為，放棄學業來攻讀個輔助類，那一定是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舒寧汗顏，家裏沒礦，伙夫這個職業也難以認領，只能當個頭被門擠了的傻瓜，誰叫她有理想有追求呢。

「小妹兒，別怕，有哥罩着你，這學校，平趟。」上一屆輔助系的學長發下豪言壯語，並且在專業課上屢屢關照，最後結果是被舒寧兩個過肩摔，換來一周生活不能自理。

是滴，雖然她技能微末，但憑藉着超強的學習能力和高端的身手，三個月來輦殺一眾隊友，直接躍升為學霸層次，各項基礎課評優也就算了，專業課一路飄紅，妥妥別人家的孩子，老師的團寵。

「姐姐，我覺得你應該是分錯系了，要不再重新考慮下？」長著一雙毛茸茸狼耳朵的小崽，在一次聽聲辨位中落敗，淚眼婆娑的癟了嘴。

「姐姐不行，姐姐只適合虐你們。」舒寧笑靨如花。

相較於輔助系的安樂祥和，其他院系可就沒有那麼和諧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那都是家常小菜。別的不說，柳河樹自從進了御守一系，被摔打的幾乎每天都是鼻青臉腫，基礎課上看到舒寧容光煥發，幾乎捶胸頓足的想要換陣營。

「你們下手也太狠了吧，不是主攻操控防守嗎？」舒寧遞給他一個圓滾滾溫熱的雞蛋，消腫清淤。

「你不懂，這幫人跟瘋了一樣的訓練，就為了排名靠前一點，試練上分個好組別，太卷了。」

「你們是按名次分組，就不想我們輔助系，完全被動，任君挑選，連互相比拼的勁頭都沒有。」舒寧又給自己剝了個雞蛋，美滋滋的扔進嘴裏。來得早就是好，教室里空無一人，窗戶一開還能愉快的吃個早餐。

生態院的學員們，每三個月會有一次小練，組隊7人成行，完成指定任務，獲得相應學分，有點類似階段考核。其他專業都是系內排名隨機分組，但輔助和干支尤為不同。干支主時空預測，但這樣高端的技能成功率就十分堪憂，且在實戰中多處於幕後，真衝到前線也沒什麼歷練的成果，所以大多在試煉的時候憑藉各自的天人感應選擇隊伍，也就是說，人家有選擇權。而與之相反，輔助這一門類，每個隊伍按照自己任務所需，從一眾輔助小主中選擇以為匹配成對，輔助寶寶們完全被動，自主性那是完全沒有的。

這也是為什麼，輔助系素來和諧，考核學分固然重要，但奈何不按排名出牌，

努力半天功能銜接不上，也匹配不到好的組別，還不如平日裏嬉笑打鬧來的歡快。

如今，小試近在眼前，致力於得分的輔助系孩子們開始四處走動，想要提前謀求個好位子，而學院排名的公告也在分組的前一天正式公佈在系統中。

排名分8個榜單，分別為公共基礎和7個系別，在全國提倡減負拒絕排名的當下，實屬殺人誅心。公共基礎不堪大用，素來為攻伐、御守一脈所不齒，上榜的學生也大多是其他系別，但以舒寧淺薄之見，分明是那些孔武有力的傢伙大腦缺少溝壑，難以應付文化課考試。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白家的白齊，就十分囂張的排進了前二十，算是獨樹一幟。而堪堪不才舒寧，仗着70%的刻苦用功和30%的天賦加成，也躋身前三，正是個小小探花郎。而排在她前面的兩人，從未聞名。

「甫佑和車英子，誰呀？」舒寧皺着眉頭，今年的新生名單中，似乎並沒有此二人的名號。

「前幾屆的吧，排行榜前三名都是歷年記錄霸榜，被超越才會消除。」柳河樹斜瞟一眼，艷羨的道。

「哦，，那豈不是！」舒寧瞪大了眼睛。

「是的，老闆您威武，從此以後名垂千古了。」柳河樹十分配合的鼓起掌。

「擦，露富了，露富了，沒想考這麼好的呀。」

攻伐系的榜單上，白齊雖然無法超越紀錄，但也名列第四，在新生中絕對佼佼，關山喜越則位列第七。

「黑哨，絕對黑哨，老娘怎麼不能混個第六。」她一頭五顏六色的雞毛撣子，前兩天全染成了黃色，隨着說話一彈一彈。

「確實黑哨，一周七堂課能曠五節，平時分都是零，還能第七，我懷疑你有鈔能力！」

「滾。」關山喜越惱羞成怒，對着舒寧一個左鞭腿。

舒寧嘎嘎一笑，擋了下來，關山喜越善控火，身體素質這方面就略差，硬碰硬根本沒在怕。

「倒沒看出來，你學習這麼用功。」關山喜越瞥了眼公共基礎課的排行，頗有些意外，而令她更意外的是，輔助排行榜上，這傢伙竟然也名列前茅，雖然不能和各位紀錄相提並論，但也排進了前十。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舒寧揉了揉眼睛，覺得關山喜越一頭金燦燦，晃的眼睛都痛，「花花綠綠就算了，這黃色也忒俗了吧。」

「這叫潮流，你懂什麼。」關山喜越對着額前的獨苗劉海一吹，小黃毛翩翩起舞。「不過你放心，看在咱倆舍友的份上，一會兒分組我鐵定選你，選你選你選你。」

「大可不必。」舒寧一口老痰把自己嗆死，槍打出頭鳥，關山喜越天天咋呼的像只開屏的孔雀，跟了她少不得要當炮灰受人攻訐，傻子才去呢。本人宗旨，寧為雞首，不為鳳尾，悶聲發大財，就好。

「哎小樣給你狂的。」關山喜越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一個胳膊肘跨過舒寧肩膀，直接鎖脖。

「疼疼，我錯我錯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舒寧死魚一樣撲棱著翅膀，喊痛求饒，直到大姐大過足了癮，才重獲自由。

哎，這孩子打小不知道是怎麼教養的，天天稱王稱霸，奈何自己二十幾歲的人，也不能與她一般見識，很是憋屈。

三月一度的分組儀式很快開始，階梯教室的大屏幕展現七個系別的榜單，前五個滾動起來，每次框選同名次的學生組隊上前，隊員齊聚之後再進行新的一輪選擇與被選擇。

考慮到名單都是提前一天公佈，很多小組已經提前有過溝通，場上形勢基本穩定，只是偶爾會出現干支不選或者輔助拒絕的情況，但無傷大雅，一輪過後，自然還會重新再來，以保證每個同學都有自己的隊伍。

「可我感覺，這有的系別人也不夠呀。」舒寧在平板上劃了幾下，干支和神思的人數比輔助還有不如，這如何公平分配。

「哪來的公平，先下手為強嘍，剩下的破銅爛鐵湊一堆。」關山喜越不懷好意的挑了挑眉，「你確定不跟我？」

「不跟，你的難度系數肯定高……」舒寧果斷拒絕，話音方落就已經輪到關山喜越，這孩子如同一隻金燦燦的大公雞，邁著威武雄壯的步伐走上台去。

「家門不幸呀。」舒寧捂臉，目不忍視，柳河樹深以為然。

關山喜越一隊很快湊齊，如說意外，大概就是同時有三四位干支一系的同學心嚮往之，也不知道是真的預感到了什麼，還是擇強而處。至於輔助，他們倒是選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孩子，後來舒寧才知道，那人雖然學科成績各項平平，但一手好菜燒的不亞於米其林大廚，是了，後勤保障伙食先行，這也是一項絕佳的技能呀，她福靈心至。

好在舒寧雖身無長物，各科學業終是名列前茅，也算草窩裏難得的錦雞，不多是就被排名十五六的隊伍選中，自然沒有不應允的。

小隊七人組成，搭載雙輔助配置，不是因為牛叉，而是神思一系售罄，無人可派。成員們齊聚一堂，簡單討論后就以全票通過侯震擔任隊長。攻伐系侯震，29歲，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畢業，身高超兩米，曾參加亞洲U16青年籃球錦標賽，身材魁梧異常，一身腱子肉望之生畏，典型的力量選手。

副隊長蘭尋，雌雄莫辨，17歲，干支系第4名，以高位降臨本隊，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紛紛揣測其真實用意，甚至一度影響場外賭局。多年後蘭尋吐露，當時自己並未進行推演，只是一覺醒來剛好趕上這一隊站在台上，於是起身加入。

御守的胡云仙、祓除的管妹是兩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看起來彼此熟悉，挽著胳膊站到一起，竊竊私語。迅馳的易小平，25、6年紀，尖嘴猴腮，奇瘦無比，與侯震並肩呈現非同一般的反差萌，他一雙手十分靈巧，上來就給大家演示個近景魔術，饒是舒寧眼明心細，也沒發現其中端倪。

輔助的另一位，是與舒寧熟識的小狼崽子邱寶，一雙毛茸茸的狼耳朵常年躲在帽子後面，嗅覺和聽覺讓人望塵莫及。邱寶來自藏地漢民，不過七八歲上下，圓滾滾臉上帶着還沒有褪去的高原紅和嬰兒肥，有些小動物獨特的憨傻蠢萌，在輔助系如同團寵，大家閑來無事都喜歡捏上那肉嘟嘟的圓臉兩把，其中尤以舒寧為最，為老不尊成天胡作非為，惹得小崽子吱哇亂叫。

三十五支隊伍分配完畢，各組隊長上台抽籤，任務盲選。有些好笑的是，最後一隊因為人丁不足，四攻伐、兩御守最終成行，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按照以往慣例，除卻最靠前的幾隻隊伍會有S級變態任務外，首次試煉都比較容易過關，無非是採藥挖礦鬆鬆筋骨之類，活動地點也大多在青城山的範圍內。比如此次舒寧任務是採摘空奪，而關山喜越則喜提降服赤睛白虎，誠然不過一個普通猛獸，但貴在物種新奇，青城山幾萬公頃的地界上，除非放養，難覓其蹤，難度系數高下立判。

任務清單，舒寧一望便知，侯震等人卻十眼迷茫，顯見不知任務所云。「空奪是個植物，兩周前植物藥理學上有講，第72頁。」舒寧拿出電子書翻到對應的頁碼，推到眾人面前，一行人恍然。空奪俗名通草，草生於南，似荷葉而莖中有瓤，正白，尋常里不過是味清熱利尿、通氣下乳的中藥，但於靈能一界，百年以上生空奪卻另有妙用。

「姐姐，你可真是個百科全書。」小狼又驕傲又懊惱，驕傲是輔助一脈出人才，懊惱是自己腦袋裏裝不下這許多東西，老師前腳傳道受業，後腳他就能完璧歸趙。

「還行吧，搜索一下就好。」舒寧聳肩，並不居功。

「不愧是綜合第一，很好，咱們的任務還算簡單，明天八點出發搜索。」侯震大手一揮，一眾年輕人們躍躍欲試。

當天邊第一縷陽光照耀大地，青城山身處不為人知的地方，湧現出許多熱血澎湃的少年，他們穿着整齊的制服，右臂綁着不同顏色的緞帶，腰間別着黃色的膠袋，一會排成個人字，一會排成個一字，在崇山峻岭間穿梭前行。

「為什麼出來試煉還要帶垃圾袋。」管妹嫌棄的扯了下腰間的袋子，愛美的天性讓她不能容忍自己成為一個行走的垃圾桶。

「我知道，是為了保護環境。」小狼崽子舉手搶答。

「就你聰明。」易小平抬手一個暴栗，而後腆著臉湊近管妹，語氣柔和到滴出水的說道：「管妹妹，要不我幫你拿？」

「不要，我自己拿挺好。」管妹悶悶不樂，拉起胡云仙快速跟上。

全真聖地，道教名山，青城山下，曲徑通幽。官方的記錄中，青城山佔地200平方千米，有「三十六峰」「八大洞」「七十二小洞」「一百八景」，但實際上，這些不過九牛一毛，更多的地域如同摺紙的背面，隱藏在為人知的角落。

這一行飛進山中出雛鳥，所去之地自不是尋常的景區，丹梯千級，穿過一道青石山門，眼前景色一陣恍惚，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就展現在眼前。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舒寧驚愕的放緩了腳步，忍不住口吐芬芳：「我靠。」

眾人所在，似乎是高山腰線上的一座平台，極目遠眺，四方景象一覽無餘。大片的翠綠的叢林在腳下綿延，薄薄的霧氣不知何處而來，騰起在叢林之中，青松翠綠，彩霞漫天，一排排真正的奇珍異獸自眼前掠過，發出歡快的響動。

「這是仙境嗎？」易小平的表現，並不比舒寧強到哪兒去，也是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相較他倆，其他幾位就顯得淡然很多，其中尤以侯震和蘭尋最為坦然，前者昂首挺胸，居高臨下，好像獅子王捧著辛巴，後者則，眉眼低垂，歪頭皺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各位同學們，這裏就是小青城，有危機也有機緣，大家將在這裏度過五天的歷練生活，希望你們能得償所願。」一個聲音在天空中回蕩起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好了，現在，出發吧！」

迎著出發的號角，一支支隊伍飛躍而起，自平台兩側的台階迅速下山，仔細一看，都是排名頗為不錯的勇者，卻不是真正巔峰隊伍。舒寧仗着目力過人，遠遠的瞅見白齊和關山喜越的隊伍，都避過了第一波的人潮，不緊不慢的各自選了一個方向前行。

舒寧在腦中回憶了下小青城的簡介，小青城位於青城山中，是道家大能以無尚法力隔絕出的一方靈能天地，在這裏靈能者、靈獸甚至異族，只要遵守規則，都可以脫掉偽裝，和諧共生，是川省三大靈能據點之一，方圓萬里，不染凡塵，以最原始的姿態迎接八方來客。

而他們出來這一處，並不是小青城的核心區，頂多算個邊緣，四下里人煙罕有，選擇在此處試煉，既能讓學生們快速融入靈能世界，又沒有太多人為干擾，屬實不錯。

「那老頭竟然沒騙我。」易小平看着遠處羽毛斑斕的飛禽，吞了吞口水，喃喃的道。

「我們也出發吧。」見周圍的隊伍走的差不多，胳膊上肌肉一陣抖動，侯震舉起他那「三百多米」大刀，聲音渾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