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片荒原13

世界是一片荒原13

我常常懷疑人類在一起的意義,尤其是兩個陌生男女長時間呆在一起后便離不開對方,甚至要把各自融入到另一個毫無了解的家庭體系中去,光是想着就覺得這個體系的可怕之處,不斷加入新人,不斷失去老人,新人不見哭,老人不見笑。

姨娘在這個家庭的漩渦中心,命運也和方辰夏掛上了勾,只要方辰夏一出點什麼事,姨娘總是作為第一責任人被責怪和埋怨,彷彿她這個做母親的硬是要害他們的寶貝孫子似的。

我把姨娘家的情況講給趙珂聽,她說,「我們家只有我跟我爸,那些有的沒的親戚早就不來往了,又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別人哪可能時刻跟你保持聯繫。」

姨娘的婆婆總是有各種理由挑刺,昨天為什麼不喂母乳?今天沖奶粉的水為什麼這麼燙?方辰夏一哭她邊說小孩子哭一哭鬧一鬧那是能給家裏帶來好運的呀。

可她從來都不上手幫姨娘任何事,在一旁指點江山還怪姨娘笨手笨腳,順便談及過往說自己當時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還要下田種地,生完孩子第二天直接去坡上挖紅薯去了。

對於這些指桑罵槐,姨娘通常保持一副馬放南山的和平心態,但我卻無法忍受,總要幫着姨娘說上幾句。

每當這時,我這個外人就更加不受待見,姨夫裝聾作啞,姨娘息事寧人,婆婆糾纏不休。

初三中考之前,學校開了個家長會,姨娘從高中部的教師身份來到初中部和眾多家長一起感受班主任的指導和意見。

我扒在後門看着姨娘不再挺拔的背,莫名想起了我母親,同樣微微拱起的背,為方便盤起的頭髮以及相似的側臉。

家長會開完,姨娘把我拉到一邊,扶住我的肩膀,半響才開口。

「這一年你辛苦了,班主任跟我說了,你的成績在這一年裏突飛猛進始終保持高位,重點表揚了你,重點高中沒問題的。」

我沒說話,等著姨娘的下文。

「但老師跟我說你心性不穩定,容易大喜大悲,中考還有一個多月,心態很重要,一定要注意啊。」

我開始感到失望,抬起眼睛與姨娘對視。

從前的姨娘滿心滿眼都是我,如今有了方辰夏,她的眼睛雖然看着我但我已找不到從前的關懷。

我側身,手臂靠在欄桿上,不與姨娘碰面。

「我長大了對嗎?」

姨娘過來摸着我的頭,「你再長大也是姨娘的小孩。」

我悄然躲過她的手,姨娘顯然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

「青春期到了,看來是真的在長大啊。」姨娘笑着,她哄方辰夏的時候也是那樣笑着。

「我有一些心愿。」我轉過頭看着姨娘。

「你說,只要姨娘能辦到。」

我深呼吸,「我想……」

叮叮叮……

姨娘電話響起來,瞬間打斷我說話的慾望。姨娘示意我稍等,轉過身接起電話。

不一會兒,姨娘滿眼焦急,「弟弟在家摔下床了,我得趕緊回去,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啊。」說完還沒等我回答,姨娘邁著小步急匆匆地跑下了樓。

那一瞬間我的失望漫過了胸,又埋過了頭頂,走廊太陽很大,我卻寒冷如冬。

中考誓師大會,和三年前我第一次見到的高考誓師大會一樣,我站在大太陽底下,頭頂曬得焦燙。家長陪着自己孩子站在操場上聽校長的發言,可我身邊空蕩蕩,為了不顯眼班主任讓我站在了最後一排。

一聲口哨在我旁邊響起,不用轉頭就知道是周朝。

「你媽呢?」

我沉默片刻,「去世了。」

周朝愣住,「那早上那個是……?」

「我姨娘。」

「那你爸呢?」

「……我沒爸。」

「那……」

「如果我是你,我會趕緊閉嘴。」我心情如冰點跌到谷底,聲音低沉得連我自己都驚了一下。

周朝看我面色陰沉,一把攬過我的脖子,涼涼的手臂貼在我滾燙的后脖頸上,刺得我一個冷顫。

「可你不是我呀,我看到我的好朋友不高興,我就不高興,那我就得想辦法讓我好朋友高興高興。」周朝說完按住我的背弓著腰把我拉出了操場。

校長的聲音在不遠處的舞台跳動,炸得我頭痛。周朝在我眼前咧個大牙晃動,我更是氣鬱到極點。

我甩開周朝的手,面色沉悶,壓制住怒火,「我現在不想說話,因為我心情很不好,我也不需要別人來逗我開心,我要開心的時候自己會開心。」

周朝小嘴一撅,學我說話,「對對對,你了不起你一個人頭頂天腳踩低,路過的螞蟻見了都得讓你三分說惹不起,嘴裏裝火炮眼裏埋炸藥,誰來都給給人一嗓子衝天炮!」

周朝斜眼看着我,攤開手,「好朋友是用來幹嘛的,好朋友就是用來排憂解難互訴衷腸的,一起共甘苦共患難才是真正的好朋友!你小臉一板,誰來滅誰,那你好朋友得多傷心啊!」

我嘆氣,順勢找個陰涼地方坐下,「行了臭小子別念了,頭都要炸了。」

周朝一屁股坐在我旁邊,搓搓雙手,「聽路岑哥哥說你最近情緒不太穩定啊。」

我瞟他一眼,「我情緒什麼時候穩定過?」

周朝搖頭,「情緒長期性不穩定那也是一種穩定。」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我不耐煩。

周朝輕嘆一聲,「不是馬上要中考了嘛,你也知道我們班那個黎蒿啊,到處都壓我一頭,尤其是語文,超我三十分啊,搞得我好沒面子哦。」

「然後呢?」我瞧著周朝拐彎抹角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心裏更煩了。

「然後我聽說他有個語文提分筆記,是我們學校高中部年級第一的,誰都不給就給了他,也不知道他倆啥關係,多好一本秘籍啊,看了之後肯定功力大漲,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要,那你去要啊,關我什麼事。」

周朝為難,「我還是要面子的,他們都知道我跟他不對付。」

我輕嗤一聲,「那是人家懶得搭理你,就你一個人在演獨角戲。」

周朝不說話,眼神里透出一絲詭異的光,直愣愣得盯着我,看得我發毛。

「你不會想讓我幫你去吧。」

「正有此意。」

「滾。」

周朝誒了一聲,「先別拒絕得這麼快啊,我這裏有你要去的充分必要條件。」周朝一臉神秘,看起來沒憋什麼好屁。

「威脅我呢,我不吃你這套。」說着我起身要走,周朝一把把我拉下來,我差點兒摔了個屁股蹲。

正當我要發火時,周朝舉起手,語速極快,「我知道天南星是誰!」

「什麼?」我沒反應過來。

周朝繼續說,「這是充分條件,必要條件是……」他開始扭捏作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說完。」

「我很久之前把你的詩給我老爹的出版社看了看然後他們覺得可以就印在了文摘里,上次我剛好看到黎蒿把印在文摘里的你的詩給抄在了本子上……因此我覺得……」

頭頂開始陰了,我的臉也是。

周朝看着我的神色逐漸小聲下來,「……如果你說你就是原作者他會不會把秘籍借給你……」

我盯着周朝的眼睛,「你小子想來一出借花獻佛是吧。」

周朝一聽重重的拍上我的肩,「就是這個意思。」

「我跟他可不熟,也不知道誰嫉妒的發瘋,非不讓我們跟黎蒿說話。」

「我那可不是嫉妒,我那是保護你們,別和陌生人說話知不知道?」

「那你現在還要求我去和陌生人借筆記又怎麼說?」

周朝語噎,「我那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家長會散場後學生回到教室開始收拾,不出意外黎蒿這時應該在教室,周朝領着我找了一圈卻沒看見。

周朝撓頭,「真奇怪,這時候他能去哪兒?」

我微微聳肩,轉身要走,「你看,天意如此。」

周朝一把扯住我,夏天衣衫薄,我的半袖從肩上滑落,肩膀暴露在日光下。

我和周朝同時驚呼,周朝則迅速轉身,聲色顫抖,結結巴巴地開口,「對,對不起,我手滑……不不,我手賤……」

我忍住脖頸升起的雞皮疙瘩,快速下樓,期間瞟了一眼周朝,他仍站在原地局促不安。

走到操場時碰見回教室的趙珂,「你剛才跟周朝去哪兒了?」

「他讓我去求黎蒿借他筆記。」

「他為什麼找你?」趙珂不解。

「解釋起來太麻煩了,誰愛去誰去。」我心覺煩躁,一腳踢飛腳邊的石子。

「嘶——」

聽到聲音我抬起頭,穿過趙珂看向來人。

呵呵,真是趕早不如碰巧啊。

「嗨~」我僵硬舉起右手,隨即開始後悔。

黎蒿表現得很冷淡,點點頭從我身邊走過。

趙珂帶着一種有故事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訴你啊,這可是個香餑餑,你要分析一下自己能不能搶過其他班的人。」

我當然聽出趙珂的另一重意思。

「我有自知之明,像黎蒿這種,敬而遠之才是最好的選擇。」

趙珂點頭,右手搭在我肩上,我倆看着遠去黎蒿的背影,「是不是每個學生時代都會有這樣一個人啊,集齊所有男女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他,而那個人永遠不笑,跟個棺材板一樣,像寫小說似的。」

我點頭,「藝術來源於生活嘛。」

「那你怎麼不說是他看了這類小說故意模仿的。」

我嘖嘖嘴,「有可能,要真是這樣演得可真好。」

不遠處周朝的身影出現,他明顯看見了黎蒿,姿態立馬拔得筆直,頭顱高傲的仰著。

我和趙珂相視一笑,轉身趕緊走了,丟不起這人。

倒計時一天天流逝,中考的日子逼近,周朝想要的筆記我當然沒去要,誰吃那虧。

快中考的日子,周朝一天竄門十次,每次一來就是一句,「我學不下去了。」

問他為什麼,他說不管男生女生都找黎蒿問題,緊緊抱住他的大腿,可明明他自己成績也名列前茅。

「為什麼沒人找我問題?」周朝滿臉不服。

趙珂扔給他一支筆,「來給我講講這道大題。」

周朝滿臉不屑看了一眼,「這你都不會啊,不就是這樣,然後這樣,這做一條輔助線,這不就能用勾股了嗎?這都不會?」

趙珂白他一眼,一把奪會筆,「鬼才找你問題,我寧願少二十分。」

周朝滴溜着眼睛看向我,「我哪兒講得有問題嗎?這不正確答案就是這個問題嘛!」

我揮揮手,「這樣說吧,同一道菜,同樣的食材,人家做出來色香味俱全服務周到,甚至還能把做菜步驟教給你,不惜吝嗇,但你做出來的,豬都不吃。」

周朝皺着眉頭懷疑,「我有這麼差?」

趙珂起身,拎着周朝到走廊上,「看見沒,人家言笑晏晏,你凶神惡煞,人家細心周到,你囫圇吞棗,這就是區別,況且人長得還比你好看。」

「狗屁!」周朝跳腳,「雖然我承認我性子是急了點,但也分人吧,你看我對宋筊就不急。」

趙珂看我一眼,「你敢跟她急嗎?」

我疑惑,啥時候給我立了個不好惹的人設?

「誒對了。」我突然想起來,看向周朝,「你前段時間不是跟我說你知道誰是天南星?」

趙珂瞬間機靈,「你咋不告訴我啊。」

「額,我忘了。」我不好意思笑着,舉手投降,「我三秒記憶。」

趙珂身體往前一傾,抓着周朝,「你說,天南星是誰,那個班的?是不是隔壁學校的?」

「你咋知道是隔壁校的?」周朝不可思議。

「宋筊分析的。」

周朝向我投來讚賞的目光,隨即說到,「是隔壁學校的,但我也不確定是誰,只知道是他們學校籃球校隊的,打籃球的時候有過接觸。」

「那你怎麼知道裏面有天南星?」

周朝看了看我,我不知道他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男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聽到的,有個人說自己有個筆友一直在互通信件,還說那個筆友幫他做了一個特別重要的決定。」

「還有呢?」

周朝又看了看我,「沒了。」

我不禁感嘆,對趙珂說,「這運氣準頭可以啊,幫你確認了一件大心事。」

此時周朝神秘兮兮的小聲道,「那個天南星跟你倆啥關係啊。」

趙珂橫他一眼,「不該問的別問,小心別滅口。」

周朝不服氣地癟了癟嘴,「誰樂意知道啊,愛說不說。」

由於我們三個在走廊外的「偷窺」實在太過明目張膽,加上趙珂和周朝冤家似的拌嘴,黎蒿從眾多人頭中抬起腦袋,恰巧我感受到目光,一個眼神回正後與他對視。

我發誓我真覺得這是我見過最離譜的景象,那個黎蒿,他又對我笑了。

我背後升起一股涼意,所過之處雞皮疙瘩鄹起。

怎麼事情往詭異的方向發展了呢?

從老家到城裏上學后,我沒跟任何人說關於我深藏心底的秘密,包括我最親近的姨娘。

這麼多年來,我們家三個女人給了我無盡的包容和希望,她們各有不同,在我成長的階段充當不同的引路者,把我推向更寬的地方。

而在這條路上,始終有一個關於我父親的夢,企圖把我拉近無望之境。年歲越大,心裏那顆謎團的種子便長得越茂盛。

於是在一年前的方辰夏作為一顆種子來到這個世界時,我心裏那顆尋父的迷因也悄然滲浸我躁動的血液里。

連姨娘都不曾知道的是,母親藏在衣櫃最底層暗格里的八音盒和錄音機,是母親交給我最後的底牌。

我瞞着所有人悄悄打開那些封死的信件,它的主人明顯是不想讓別人開啟,但有一封上面卻唯獨寫了我的小名。

小風。

來到城裏的每一個夜,輾轉過的每一個地方,信中母親的口吻消解了我產生的不安。那些信件里,是母親與那個男人的情感糾葛。

母親叫他馮,他喚母親阿宋。

「阿宋,今日山腰氣溫驟降,需加衣,祝安好。」

「阿宋,我找到時間流逝的證據,或許我可以留住它的,對嗎?」

「阿宋,今雨落,我說老天流淚,你說老天往人間吐口水,夜裏我思來想去,還是你說的對,老天也不過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從這些信里,我覺得這個馮應該和姨娘一樣,是讀過很多書的人,那個年代很少有城裏知識青年到鄉鎮,更別說到村裏,母親竟然與他碰上,還相愛了。

相比之下,母親的回信就簡單了許多,大多回復,好,知曉,注意保暖,安全為上等寥寥數語。

可有一封信,母親卻寫了一頁。信里有惜別之意,不舍不願在母親的筆下化作農田稻穀的清香,田頭濕滑的坡坎,夏日槐蔭下的蟬鳴和後山青翠茂盛的花椒樹。

他們很默契的沒有談及相遇和相知,更多的是相惜相守和相望。

在我看來,母親和這個馮更像趙珂和天南星,只是對方可以傾訴的地方罷了。

我不知道我的生父和馮有什麼關係,或者說我不確定馮是不是我親爸,因為母親不想讓我知道,或許有她自己的原因。

但我依舊想知道真相,而這個念頭一動,便如野草瘋長,燒也燒不盡。

中考的日子,天下起了大雨,我又想到母親說這是老天在往人間吐口水,那這老天嘴還挺大儲存也還挺豐富的。與以往盛夏午後的短暫暴雨不同的是,這連綿的雨一直持續到我第三天考試結束。

中考結束後趙珂找到我邀請我去她家,說天南星給她寄了東西。

我還以為是什麼吃的喝的,結果到趙珂家一打開那死沉的紙箱,我倆愣了半天不知道該罵還是該誇。

周朝肯定也跟我們屁顛顛跟過來,看到裏面的東西趕緊彈開,「此刻我寧願自己眼睛瞎了。」

哈,那誰不是呢。

那方方正正的紙箱現在如同一張血盆大口,裏面一疊一疊的高中新教材像一個個磚頭砸在我,不是,砸在趙珂的心頭,砸在我們的眼睛上。

「這天南星怎麼想的,噁心人真會挑時間。」

趙珂苦笑,「怪我,之前我們倆談到成績,我說努努力上個重點高中,也算完成了義務教育,上了高中就聽天由命了,畢竟考大學是個概率事件,一半一半。」

周朝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所以他想讓你好好學習,專門寄來了這些書?那可真是辛苦他了,從暑假開始努力,高一開學驚艷所有人。」

我蹲下,翻看這些還散着墨味的新書,轉頭對趙珂說,「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難退群,我先退為敬。」

「把我帶上。」周朝躺在一旁懶洋洋的開口,「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比起湧入知識的海洋,我寧願在籃球場上曬脫皮。」

我一直都相信世界上有因果報應,否則這個炎熱的夏天裏,我們三個怎麼會在同一個銜接班相遇……

趙珂捧著腹笑得東倒西歪,我和周朝黑著臉,尤其是周朝,恨不得把手裏的東西撕得稀碎。

趙珂笑夠了站穩身形,挨個過來和我們握手,「辛苦辛苦,感恩感恩,有難同當,嘻嘻。」

我和周朝幾乎是一路拖着鉛灌的腿一步一步走向教室,趙珂走在前面,「我是被我爸逼着來的,他嫌我在家閑得慌,給我找點事做,話說起來多虧天南星給我寄來了教材,你們有嗎?沒有一起看?」

周朝皮笑肉不笑,「我也是被我爸逼着來的,嫌我天天出去玩不著家。」

我嘆一口氣,「我的情況複雜多了,你們都懂吧。」

趙珂和趙珂不約而同駐足,看向我,深深點了頭。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啊。」趙珂感慨道。

「總之呢,這個夏天,咱們仨是一個也跑不掉,來吧!享受吧!學習!」趙珂像打了雞血。

我和周朝心如死灰,找到教室的時候,周朝猛然剎車,臉色鄹然變得難看起來。

我繞過周朝的大頭朝里看去,只見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後排,低着頭,柔順的黑色劉海擋住了上半張臉,秀出了一隻順滑的鼻樑。

趙珂突然笑了,「嘖嘖,我看有人要憋屈死咯。」

趙珂看我一眼,我淡淡一笑,跨過周朝,「那這個人是誰呢?」

趙珂清清嗓子,一腳踏進教室,「你猜猜?」

我看了一眼周朝,見他面色發灰,臉色比方才更難看了。

我和趙珂選了教室左邊的連排座,周朝也走了過來,趙珂制止道,「你坐前面。」

周朝一甩手,「我不要,萬一我轉過來說話還得看到他的臉。」說着徑直在我旁邊坐下。

我往後看了一眼,黎蒿仍然低着頭看書,「你把人家當假想敵,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省省吧。」

周朝哼哼唧唧,「看着吧,看我怎麼在新的階段贏他個一騎絕塵!」

一節課兩小時下來,新的知識猶如洪水猛獸在我腦子裏震蕩,我不算聰明,維持成績靠的是日復一日的練習,說白了就是題海戰術,除了語文和地理有點小巧思之外,其餘的我是一個頭五個大。

剛上完一堂課,我已經累的不行了,往旁邊一瞅,趙珂同理。再看看另一邊,周朝眼睛瞪得棱圓,像要把黑板盯穿。

我昏昏欲睡萎靡不振,趴在桌上朝黎蒿看去,含糊的說道,「人家是有點智商在的,我等凡人追不上,我先睡了。」

趙珂也迷迷糊糊接我的話道,「我就不一樣,我壓根兒就沒想着追。」說着也閉嘴睡了過去。

課間休息時間,無論再短都是最好睡的,我不相信有人不同意。

周朝課間奮筆疾書,我甚至能聽到筆尖在砂紙上摩擦的聲音。

一天下來,我人都被刮掉一層皮,趙珂也沒好到哪裏去,話都懶得說了。

周朝沉默不語,一邊走還一邊複習今天的筆記。

「等會兒吃什麼?我餓得快死了,相信我們的家人也不希望我們此刻回家吧。」

「隨便,先找個地方坐會兒。」

周朝還是不說話,我和趙珂走入旁邊的奶茶店,開始了葛優躺。

細數還有一個多月的日子,我已經看不到眼前的希望,四肢軟掉,類似無骨雞爪。

剛點完單,門口鬧哄哄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和趙珂一動不動,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那也得看我們想不想睜開眼睛。

此時,沉默了很久了周朝突然開口,「我真的服了。」

我和趙珂慢慢直起身看着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個大高個一枝獨秀,一眼就看到了他。

周朝重重放下筆,頗有些酸味,「花孔雀,到哪兒都招搖。」

「自然界裏招搖過市的確實是雄孔雀,看來人類社會也一樣啊。」趙珂雙手托腮。

黎蒿一進來就坐到我們不遠處,正對着我們仨,如果忽略掉周圍,宛如一個三堂會審,周朝是主犯,我和趙珂是衙役,而黎蒿是青天大老爺。

周朝轉頭看向我和趙珂,「我吃不下了,你們倆還吃嗎?」

我知道他想讓我倆說什麼,但現在我們是一點也不想動。

「吃啊,我們倆又無所謂,還能看着帥哥吃飯,傻子才不吃。」趙珂笑眯眯言道。

「這男生的嫉妒心發作起來,可比女生要強烈多了,人們的刻板印象確實該有所改變。」我看了一眼周朝,又看了一眼黎蒿。

黎蒿還是老樣子,不管在哪兒,不管周圍是安靜或吵鬧,都像是一尊佛,巋然不動。

前台在叫號,我和趙珂都坐在最裏面,周朝起身取餐去了。

此時那尊大佛忽然抬起了頭,將目光投向我和趙珂,正在小聲議論的我們突然像說壞話被人抓包一樣,趕緊移開對方的目光。

「我們倆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幹嘛鬼鬼祟祟的啊。」趙珂說。

「我也不知道,就感覺他那眼神一掃吧,就想趕緊跑。」

這時周朝取餐完回來,大大咧咧的開嗓,「你們倆還真是小鳥胃,嘴上說着餓死了卻點這麼少,都不夠我塞牙縫的。」

說着,把餐盤往我們面前一推,「來,今天我請客,吃個夠。」

趙珂也不客氣,「周少爺請客那這面子必須得給,來,宋筊,吃!」

有黎蒿在的每一個場合,周朝都暗戳戳的較勁,別看此時周朝眼睛雖然看着我們,但餘光卻在瞟不遠處的黎蒿。

當我們吃飽喝足走出奶茶店后,周朝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意氣風發,「你們看到了嗎?剛才周圍的人都說我好帥。」

「萬一說的是黎蒿……?」趙珂看熱鬧不嫌事大。

周朝一橫眉,對我說,「你說,宋筊,剛才周圍人說的是誰。」

我回望了一眼店門口,發現黎蒿也吃完走了出來,「聽了一嘴,大概就是你們倆一個鄒忌,一個徐公,都帥都帥。」

周朝也發現黎蒿出來了,於是拉着我們走了另一條道,「黎蒿這小子怎麼老跟着我們啊。」

趙珂笑笑,「大哥,路就一條,大家不都往這邊走嗎?」

周朝哼哼不說話,又往後看了一眼,我和趙珂也回頭望,看到黎蒿戴着耳機一個人在樹蔭下走着,那一刻我突然從黎蒿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孤寂,心裏一落,想起了我自己,便對周朝說,「我感覺他好像也沒什麼好朋友,你就別整天跟人家比了。」

趙珂聽我說完,搖搖頭,「你不懂,他這個年紀,路過一條狗都會朝人家喊,嘿哥們,瞧哥帥不。」

我忍不住發笑,仔細一想確實是這樣。

上課的日子比學校難過多了,這裏一上課就是兩個小時打底,整個一下午,我們連續上了四個小時的高中數學。

看着一道一道白底黑字的卷子,像看見了一張又一張生死狀,一遍又一遍寫上自己的名字,把僅剩的一條命按在桌子上反覆摩擦,企圖以此增加生命的厚度。

每個課間幾乎都能見到我和趙珂累趴的情景,據周朝說自從上了課我們倆連笑容都沒了,一下課就睡覺,還沒開學怕我們倆人都累倒了。

大人們常說你們讀書有什麼好累的,有我們工作累嗎。

我不同意,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的累和精神壓力,都不是一個量級怎麼能有可比性呢。

不過經此一役倒凸顯出周朝的逐漸成熟和穩重。早上來的時候知道我和趙珂不習慣吃早飯會多買兩份,課間休息時也會幫我們倆買好水,除了一直犯二和黎蒿較勁之外,也是個受歡迎的男高中生。

在這段時間裏,趙珂和天南星的書信往來越來越頻繁。

「你們倆就沒想着交換個更方便的聯繫方式啊,天天這麼寫信也不嫌累。」

「你不懂,現代科技是讓人感覺距離越誇越近了,但是信件會保留一種原始的神秘,我們心照不宣,都不想打破這種神秘感。」

「那你還想知道他是誰嗎?」我問。

趙珂想了想,「有時想有時不想,不想的時候多一些,他在我這三分真實七分想像,我需要這種想像來保持神秘感和所以就不想了。」

周日正躺在床上睡懶覺,一個電話把我震醒了,派出所打來的,直接報出了我的名字,說我朋友周朝現在在所里,讓我來一趟。

我尋思著周朝犯了什麼事居然讓我去派出所,難道不是應該喊他的監護人嗎?

雖然這樣想,但我還是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來收拾收拾趕往派出所。

到門口我一眼就看到周朝濕漉漉的坐在椅子上,身上披了一件衣服,旁邊還有一個人也跟個落湯雞似的。

我三兩步跑進去,警察姐姐問清楚了我的來由把我領到周朝面前,說,「你朋友來了。」

周朝這才抬起頭,眼框紅紅的,眼神有些慌張像是被驚嚇后的反應。

我摸了摸他身上,已經半干不幹的樣子,隨後警察姐姐告訴我,周朝和同學在江邊溺水了,幸虧遇到在江里游泳的人才把他們撈上來。

我轉過身,這才發現旁邊那個落湯雞竟然是黎蒿,難怪他們倆一句話也沒交流。

此時,趙珂從門口風風火火趕緊來,看到我立馬跑過來驚慌的問怎麼了,說是派出所讓她趕緊過來。

我解釋了一番,她的心才放下。

「你倆為啥在江邊啊,還一起溺水了?今天要不是運氣好,你倆年紀輕輕就直接歸西了!」我心裏還未平靜,語氣有些加重。

周朝頗為委屈的抬頭,看了一眼黎蒿,又看了一眼我,低頭不語。

趙珂用隔壁碰了碰我,使了個眼色。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語氣溫和,「那你們倆現在身體怎麼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周朝搖頭,半響才說一句,「他可能不太舒服,嗆水比我多。」

我和趙珂對視一眼,隨即走過去蹲下,輕輕拍了拍黎蒿,「你還好不?」

黎蒿額前的劉海濕濕地懸在空中,垂下的眼眸像一潭深不見底的黑洞,我和他相望時,被他眼底的冷意掀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我沒大事。」黎蒿只是簡單一句,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聽到他的聲音,介於瓮聲和鼻音之間,語調像包裹了一層霧。

「我有事。」周朝在一旁埋怨道。

我站起身,「你一分鐘前才說人家嗆了很多水,是因為你吧。」

周朝聽我這一句便不講話了。猜也猜得出,黎蒿是被周朝連累的,否則周朝早就跳起來八丈高宣告全世界他做了大好事。

我拉了拉趙珂,「怎麼辦?咱們先找個地方讓他們換下衣服吧,要感冒了他倆少不了一頓造化。」

到現在他倆的爸媽都沒來,反而喊了我們倆,想想也知道這禍不大不小,家長來了只會挨罵。

「去我家吧,我爸晚上才回來,這兩個一起打包帶走吧。」趙珂叉腰。

「聽到了就趕緊起來跟我們走。」

周朝和黎蒿像倆犯錯誤的小學生,低着頭緩緩站起身,而我和趙珂像託管班的老師阿姨,一人領一個從派出所離開,離開之前,黎蒿還不忘像警察姐姐道聲感謝,周朝也順便鞠了一躬。

趙珂領着周朝走在前,我和黎蒿走在後。

我側頭看了一眼黎蒿,掏出身上的紙遞給他,「先擦擦頭髮,否則頭疼腦熱我可不管。」

黎蒿接過,我注意到他手指有些細密的傷口,每個都不大堆在一起就十分顯眼,看起來像是被水裏的荊棘扎的。

「手咋了。」

黎蒿看了看自己的手,搖頭,不肯說。

周朝回過頭看我,突然停住了腳步,伸手,「紙。」

我無奈,遞給他,「還知道主動要啊。」

黎蒿慢慢擦著自己的頭髮,清晨的蟬鳴早就扯開嗓子吼叫,我本來就起得早,現在一鬧更加煩躁了。

「行,你不說我也不問了,反正你倆難兄難弟到時候再出事自己收拾算了。」說着我加快了腳步預備往前走。

「我……」黎蒿開口,我收回腳,側過頭看着他。

不得不說這哥們兒確實是高出我一大截,看了他一會兒我頸椎病都要犯了。

「你說。」

「我今天去江邊,周朝在我後面,他沒站穩,滑下去了,我會點游泳,也下去了。」

我聽得雲里霧裏,「然後你倆一起溺水。」

黎蒿點頭。

「你們去江邊幹嘛?」

「不是我們。」黎蒿竟然看上去有點委屈,「我是一個人去的,周朝跟着我。」

我轉念一想,也確實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那你去江邊幹嘛?」

「我能不說嘛。」黎蒿鼻音有些重,不知道以為在撒嬌,其實是感冒的前兆。

「你的自由。」我點頭。

我看着趙珂在前面領路,說道,「我們走快點兒吧,早晨露水重,別再讓他倆感冒了,到時候更難搞。」

走到趙珂家的門店時路過一家藥店,我讓黎蒿先走,自己轉身進了藥店裏買了兩盒感冒藥。等我出來的時候,黎蒿在門口站着,挺大個高個現在縮緊肩膀站在那裏,看上去讓人心軟。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

趙珂回家后徑直上了二樓拿了兩套衣服,「這是我爸的,湊活穿一下,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扔洗衣機里,現在太陽大,中午就幹了。」

周朝和黎蒿同時望向我,我疑惑道,「看我幹嘛,我給你倆換啊,去啊。」

周朝和黎蒿一前一後走進房間,剩下我和趙珂,燒水的燒水,沖葯的沖葯,等他倆換完出來,葯也沖好了。

趙珂把其中一杯遞給周朝,我遞給黎蒿。

「苦不苦啊。」周朝委屈地問道。

說話間黎蒿已經開始幹了,我示意周朝,「你說呢。」

周朝心一橫,閉着眼噸噸地喝了下去。

我和趙珂坐在一邊,儼然像兩個家長盤問犯錯的孩子。

「說,你今天跟着黎蒿去江邊幹嘛?」我故意裝作語氣不好,想給周朝施壓。

「沒幹嘛,我就是去看看他在幹嘛。」周朝小聲說。

「你該不會是變態吧。」趙珂一語驚人,絲毫不給周朝面子。

「誰變態啊,我堂堂正正一良好青年,名聲好的很好不咯。」

「那你難道喜歡人家黎蒿?」趙珂語不驚人死不休。

周朝更是被嚇了一跳,「趙珂你……!」

趙珂一臉疑惑,「那你為啥跟着別人,還把自己整江里去了。」

周朝猶猶豫豫,磨磨蹭蹭,最後哎呀一聲,「好吧,是這樣,我之前聽說他每年固定時間都會去江邊,我就想看看他去幹嘛,我發誓我真的只是好奇,我就想看看這江邊邊到底有什麼。」

「誰知道……那石頭太滑了,我鞋底又平,一個沒站穩摔了下去……那我哪兒知道我這麼倒霉啊,這一摔差點沒把我尾巴根摔折咯。」

「你把褲子撩上去我看看。」我說。

「怎麼,你不信啊!你怎麼不信我呢!宋筊,你居然不信我……」說着一挽褲腿,指著膝蓋上一團淤青,「你看!」

我走過去,拿出跌打酒,「自己塗。」

「……我還以為你不信我呢。」周朝抽抽鼻子。

我繞過周朝,坐在黎蒿面前,遞給他一瓶酒精,「自己消毒。」

黎蒿接過,輕聲說了聲謝謝。

趙珂拖着腮幫子,搖搖頭,「要是我家有這倆倒霉孩子,我爸高低得給他倆來一扳手。」

周朝此刻還不忘過嘴癮,看着趙珂笑了兩聲,「過來人經驗豐富啊。」

趙珂瞪他一眼,「你以為我跟你一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眼看着他們又要拌起嘴來,手機突然響了。

是老師打來的,問我為什麼沒去上課。

我說我在派出所處理事情。

接着趙珂、周朝和黎蒿的電話都響起來。

「我陪宋筊在派出所處理事情呢。」趙珂看了我一眼。

周朝有樣學樣,「我陪趙珂在派出所處理事情呢。」

輪到黎蒿,他平靜的開口,「我去祭奠我爸了。」

這下輪到我們三個沉默了,我和周朝相看一眼,他顯然愣住了神。

所以黎蒿每年固定這一天去江邊,就是為了祭奠他的父親。

掛完電話后整個門廳鴉雀無聲,周朝眼神四處遊盪,我和趙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此時黎蒿抬起頭,「大家不必在意,我就是一個習慣,況且他已經走了十多年了,就算有悲傷也早已經被時間沖淡了。」

「那個……大家累了吧,想吃點什麼,我請客。」周朝第一次這樣理虧著說話,我還有點不習慣。

午後,周朝和黎蒿換回自己的衣服,我們四個一起走去上課。路上太陽冒椒火辣,曬得我瘋狂冒汗。

教室冷氣開得很足,到了晚上回家的時候我才發現鼻塞得很嚴重,於是我光榮的倒下了,發着高燒躺在屋裏,姨娘在另一個房間照看方辰夏。

我說不出話來,強撐著無力的身體走向客廳,還沒等我走到,我便一個腦袋十個重倒在了地上,聲音太大引來了姨娘。

等我再睜眼時,周圍已經站了一圈人。

我不由得發笑,「果然是有難同當,下一個不會輪到趙珂你吧。」

「都啥時候了還樂呢,腦子燒壞了?」周朝橫我一眼。

「高燒加上扁桃體出血,宋老師說看到你倒在地上的時候以為你服毒自殺。」趙珂不滿的看着我。

「得了吧,我還沒活夠呢。」我想翻個身,睡久了背痛。

周朝和黎蒿一個拉我左手一個拉我右手把我扶了起來。

「我覺得宋筊這個人啊,接下來幾天肯定需要人照顧,那我只好……勉為其難留下了,替宋老師分擔一下。」趙珂對我笑笑坐在了我的旁邊。

周朝嘶一聲,「我覺得啊,是這樣,你一個人白天晚上肯定很累吧,對一個人也可以換班,我也留下吧那就。」

趙珂瞪周朝一眼,「你一個男生在這兒好意思嘛!」

周朝和趙珂你一句我一句,不想上課的心思太明顯了。

「行了,要是下次我真得了絕症你們倆再來獻殷情也不遲,我明天就出院。」

「那我在這兒陪你一個晚上,咱倆說說話你也不孤單。」趙珂腦瓜子轉得快,周朝甚至來不及反應。

「那我也要在這兒,好歹給個正當理由讓我休息一天,否則我真的要吐了。」周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無望的看着天花板。

最後結果,三個人都留在了這兒。

「你咋也在這兒?學霸也有討厭學習的一天啊?」趙珂轉頭對站着的黎蒿說。

黎蒿順勢坐在一旁,「我不想一個人學。」

這下輪到我們三個愣住了,黎蒿本人拿了本醫院的雜誌看了起來。

到了晚上,趙珂和我擠在床上,周朝和黎蒿擠在旁邊的空床位上,中間隔了一道帘子。

雖然是盛夏,夜晚的氣溫也是要降下來的。醫院裏很安靜,除了有巡房的醫生時不時走過,我們四個在這個昏暗的空間里感受着彼此的呼吸。

經過這次的連續性事件后,周朝終於不再處處與黎蒿作比,但始終不服黎蒿。黎蒿與我們並沒有成為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但卻比往前少了一些距離。

比如至少主動和我們打招呼。

等我們終於熬過那個苦不堪言的暑假,高中已經開學在即。

第一件事當然是要看我們幾個的分班。

還沒進這個重點高中之前就聽說高一前五個班是重點班級,但高一嘛,除了我們幾個和其他被迫提前學習的孩子們,其他人並不在意自己到了哪個班。

「喲,小子,一般啊,才在二班。」周朝眉飛色舞,彷彿贏了黎蒿一大半。

趙珂看了看,隨即一臉鄙夷,「你眼睛沒問題吧,在二班的是你,黎蒿在一班。」

「啊?!」周朝趕緊湊近展示板,三秒后小臉一垮,對黎蒿說,「小子,分科的時候等著!」

我和趙珂對視,搖搖頭,又開始了。

趙珂一邊走找自己的名字,「我在二十班。」

「你呢宋筊,找到了嗎?」

我搖頭,周朝邊找邊說,「這應該不是按成績來的吧,我怎能看只在二班。」

「找到了找到了!宋筊,你在三十班。」

周朝一愣,「你看!我就說不是按成績吧!她這個成績怎麼可能在最後一班。」

我倒是無所謂,甚至還有些慶幸沒去前五,聽姨娘說前五還要在周末加課,誰愛去誰去。

「三十班,不錯。」我滿意的點頭,「一樓,到哪兒都近。」

「我在你樓上,隨時都可以下來。」趙珂靠在我身上,「你們倆都天天爬樓梯到你們的五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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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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