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

第一章

正德年間,京城近郊,月圓之夜。

「小賊,趕快束手就擒,饒你不死」。

大喝之聲剛落,那人腳下一抖,全身氣力運於腳掌,縱身一躍,順勢抽出腰間金刀,揮刀便向前方黑衣人雙腳砍去。

那人身法極快,這一刀力道何其剛猛,眼看黑衣人雙腳將被斬斷。

那黑衣人彷彿身後長了眼睛一般,雙足點地,一個後空翻,躲過了這兇狠的一刀,身法甚是輕靈。

揮刀之人心中詫異,居然能躲得過這一刀,回身揮刀砍向黑衣人頭頂。

黑衣人忽聽金刀破空之聲,脊背發涼。腳下剛剛落地站穩,回身揮舞手中長劍格擋,刀劍相撞,錚的一響,黑衣人頓感持劍之手一麻,長劍斷裂,胸中強提一口氣,才勉強抵下這一刀,仔細一看,虎口已滿是鮮血,原來這一刀不僅將長劍砍斷,自己手上虎口也被震裂了。

不敢多想,緊接着用斷劍連刺三劍,強行逼退持刀之人,劍法之快屬實讓人稱奇,但是斷劍難以發揮他劍招威力。

「好俊的劍法,不過還差了那麼點火候。」

「你這開山劈石的刀法也不錯,卻甘當東廠的走狗,實在可惜」。

黑衣人聲音清脆悅耳,竟然是個女子。

原來持刀之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石義文。月光之下手中金刀發出耀目光芒,映着一身黃色飛魚服,飛魚類蟒,亦有二角,這便是所謂的飛魚紋。

這石義文本是山東解縣人,少時家貧,漂泊在外,乞討而生。正當彌留之際,得善心之人收養,才得以保住性命,收養那人是一和尚,見他聰慧,便傳了他些拳法,他悟性本就很高,又很刻苦,練到壯年之時已將拳法,融入到各種兵器中,刀法為其最,后因一些機緣投身官門,中年時已經當了錦衣衛指揮使。

傍晚之時,石義文本在京城有名的暖香閣喝花酒,酒過三巡之際,忽聽隔壁,刀兵呼救之聲大響,心中不快之氣驟起,暗罵:「哪個不長眼的,壞老子好心情!」放下酒杯便要找隔壁鬧事之人的晦氣,轉念一想,今天這頓酒錢算是省下了。

剛到隔壁門前正要踹門而入,此時屋內有人大喊「救命」,這聲音本就尖細,加上情急之下聲音顫抖,讓人不寒而慄。

石義文乍一聽聲音耳熟得緊,酒蟲上腦一時間竟沒想起來,一個反應之間,酒也醒了大半,心中暗道一聲不好。奪門而入,身影一閃便飛入房中。

眼看黑衣人長劍刺入呼救之人胸口,石義文急忙抽出腰間金刀,用盡全力,一招鹿楞豪行強行將黑衣人這要命的一劍擋下。

緊接着雙手運力,一刀橫砍,將黑衣人逼退兩步。

那黑衣人身子一頓,沒想到會有人來阻止。看了一眼石義文手中金刀,也顧不上許多,向著呼救之人連刺數劍,劍法雖快,但都被石義文一一擋下,刀劍相撞乒乓作響。

此時倒在地下的呼救之人才反應過來,眼看來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石義文,胸口險些跳出來的心臟才稍微平復,知道今天算是能保住性命了。剛想張口命令石義文拿下這人,可話到口邊卻說不出來。一摸胯下濕乎乎的,這才知道被嚇得失語失禁了。

憋了許久才大聲喊出「石義文,快將這賊人拿下」這一聲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完便癱倒在地。就在其間,屋中打鬥二人已鬥了十餘招。

黑衣人劍法靈動輕巧,如同舞蹈。石義文金刀上下隨行,大開大合。黑衣人倚仗屋中傢具擺設靈巧應戰,但敗勢已顯。石義文右手揮刀向黑衣人砍去,對方飄身閃過,可對方哪知道這一刀是虛招,左手掌已拍到身前,掌風將他全身罩住,這一掌避無可避,結結實實地拍在他的胸前。黑衣人悶哼一聲,鮮血已從嘴角流出,眉頭緊皺,此時樓下腳步聲大作,步伐整齊有力,黑衣人知道是他們的援兵到了,心中一嘆,暗想道「看來今日殺人無望,自己也要慘死,死不怕,可恨大仇不能得報」。

但轉念一想,斷然不能這麼喪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須得想個法子脫身才是。

一劍再刺向那呼救之人,順勢在懷中摸出一把暗器,不出所料石義文橫在那人身前出刀格擋,他便將懷中暗器撒向石義文。石義文聽着暗器破空之聲,知道厲害不敢近身,提起金刀,護住周身。

趁此時機,黑衣人奪步窗前,縱身一躍,跳窗逃跑了。

石義文眼看黑衣人跳窗逃跑也不追趕,回身來到呼救人身前,一把將他扶起,俯身跪下說道:「劉公公,受驚了」。

原來呼救之人正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劉瑾。

劉瑾恢復了往日的淡定,坐下身邊椅子,喉嚨發出尖細陰寒的聲音道:「石大人來得真是及時,不然雜家性命不保,雜家這裏謝過了」話鋒一轉「不過,這天子腳下,出了這檔子事,皇上那裏石大人怕是也不好交代吧」。

石義文驚恐異常,趕忙叩頭說道:「屬下辦事不力,請公公責罰」。

劉瑾輕蔑地看了一眼跪在腳下的石義文,不緊不慢地說道「責罰就免了吧,不過今天的事不要聲張,雜家不想再有人提到此事」。

石義文連忙回應道:「公公放心,定不會有人知道此事」。

劉瑾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起來吧,石大人」。

而在此時,屋外湧進十幾名漢子,均是身披金黃飛魚服,腰掛綉春刀,個個虎背熊腰,一看便知全都是一身好功夫。漢子進屋之後看見二人也不說話,齊刷刷的單膝跪地,一拱手等待發落。

「石大人,那賊人我就交給你了,希望給雜家一個滿意答覆,明兒陛下要去天壇求雨,你也來身前伺候吧」,劉瑾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絲毫不把跪下眾人放在眼裏。

石義文激動的連連說道:「謝公公,謝公公抬舉」,獻媚之態盡顯,絲毫不像平日裏那般。

等劉瑾走後,石義文又恢復了冷酷,對跪下眾人說道:「都起來吧,今日之事,不可外傳,我若在外聽到一點風聲,你們知道是什麼後果」。

眾人以後同聲「謹聽大人吩咐」。

石義文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道:「現在開始,排查九門,凡是可疑之人統統拿下,你們幾人跟我去追」。話音剛落,石義文帶着幾人從黑衣人逃跑窗口跳出,追了出去,霎時間不見了蹤影。

黑衣人跳窗之後,深知自己身中這一掌傷得不輕,但仍運起腳下輕功,一躍而起,宛如燕子一般,穿梭在屋樑之上,一盞茶的工夫便到了城牆邊上。環顧四周無人,右腳在城牆上一點,上升幾丈,左腳又是一點,又上升幾丈。如此往複,便越過了城牆,落地之後一口鮮血險些噴出,強行運氣才抑住。

她不禁黯然「今日殺他不得,又驚了錦衣衛,短日之內京城必定戒嚴,何況今日又身受重傷,此仇不知何時才能報得了!」她心中也知,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馬上就會有人前來追他,不敢多做停留,向著京城東邊發力奔走。

哪知行不到十里便被石義文追上,又糾纏在一起,這才有了開頭一幕。

她心知自己今日必然凶多吉少,故發言相激,若是平時絕不會如此言語。

石義文聽她言語譏諷也不惱怒,將金刀收入刀鞘,淡淡說道:「你還是降了吧,免得受苦,只是可惜了你這一身俊俏的功夫。」心中卻想,能受我一掌,還能撐得了這麼遠的一路,這女子功夫實屬了得,險些把我撇得不見蹤影,這輕功路數真是讓人稱奇。

「要殺便殺,哪有那麼多廢話!」那黑衣女子憤憤說道,言語中氣息微弱,看來也是到了極限。

石義文此時才有機會打量這女子,月光之下,黑色夜行衣也難掩女子婀娜身材,露出的眸子漆黑,甚是靈動,想來也是個美人。

女子卻不知石義文心中所想,知道此時打贏他難如登天,只是想着如何逃脫。女子眼光一閃,有了主意,只能放手一搏。女子搶步刺出一劍,石義文看來劍氣勢已和之前判若兩人,知道女子氣力已竭,側身閃過也不拔刀,手持刀鞘格擋,誰知女子突然劍鋒一轉,劍尖向下刺出,石義文心中一緊,急忙連退數步,女子得此機會,接連搶攻石義文右手,讓他來不及拔刀,逼得對方只得連連後退。

此時女子卻不戀戰,拔腿向後奔去,石義文拔刀跟上,哪知那女子一側身,回手撒來一把暗器,石義文提刀護住周身,可是哪裏知道這把暗器之中卻藏有一枚飛針,黑夜之中無聲無息,只覺自己腿上一麻,昏了過去。

黑衣女子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經得手,卻也不敢大意,馬上又會有人追蹤至此,不敢多留,強撐最後一口氣,發足向東奔去。她向東奔走約莫一個時辰,心力交瘁,頓感體力不支,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頭向前一望,看到前方點點燈光,像是一個小村子。她發起狠來告訴自己,不可在此時昏厥,又強撐著,踉蹌著向村子走去。

剛到村邊發現村口有一破廟,也顧不上許多,推門走了進去,抬起靈動的眸子一掃,四下無人,廟頂破了個大洞,供奉的石像也少了半邊,想來是荒廢的破廟,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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