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者為大
但季子叔給江流破造成的阻礙，已經夠了，洛紅衣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她欺身而進，長袖一舞，從背後洞穿了江流破的左胸。
澎湃的靈力爆發，瞬間撕碎了江流破的心臟。
江流破已死，季子叔也堅持不住了，他只感覺一陣眩暈，隨即雙腿一軟，也倒了下去。
「爹，你不要死啊~」季淺兮嘴角掛血，艱難爬回來，她哭天喊地，「那束花你不會真的用得上了吧？嗚嗚嗚……」
「對了，爹，有什麼遺言就趕緊交代了吧，」季淺兮繼續哭着，「嗚嗚嗚嗚……你還沒告訴我咱們家院子裏的花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洛紅衣：「？」
洛紅衣看向季淺兮的眼神有些奇怪，總覺得這小傢伙不像是在哭喪，反而是在搞笑是怎麼回事？
眼下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重要的是人命，她比他的女兒還着急。
她出自修仙名門，身上自是少不了靈丹妙藥，雖然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救回一個凡人的命還是綽綽有餘。
洛紅衣當即為季子叔服下一粒，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同時又喂季淺兮一粒，化解她身上的暗傷，這孩子剛才差點被江流破一腳踢死。
「他不會死，」洛紅衣說，不容置疑。
靈藥很有效，立竿見影，季子叔不多時就睜開了眼睛。
「別，別喊了，頭都被你喊大了……」季子叔虛弱無比，有氣無力的說，「快，快扶我起來……」
洛紅衣和季淺兮連忙扶季子叔起來。
「花……我的花……」
洛紅衣連忙將花遞給季子叔，季淺兮連忙捧起另一束。
季子叔長出一口氣，又有了些精神，他扭頭、低頭看向季淺兮，季淺兮也扭頭、抬頭看向父親。隨即這父女倆同時點頭，相互致意，他們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江流波的屍體。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隨着季淺兮稚嫩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兩道身影在不斷行禮。
洛紅衣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嘴角在抽搐，事情好像在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我記得你對這兩束花也很滿意。」季子叔說。
他面對江流破的遺體，深沉且深情，像是在送別相識多年的摯友。若是有不知情的路人見此，一定會發自肺腑地為他與死者之間的深情厚誼而感嘆。
「滿意的話……這位叔叔是不是能夠含笑九泉了？」季淺兮補充，她不確定自己的措辭是否恰當，於是偏著頭問父親。「爹，你說對不對呀？」
「對，你說的很對。」季子叔說。
「你們在幹什麼？」洛紅衣受不了這父女倆。
「參加葬禮。」季子叔說。
「死者為大。」季淺兮說。
父女倆將花放在江流破的胸前，再一次對他的死表示哀悼。
「你們一個差點被殺死，一個差點成了孤兒哎，難道就沒有一點后怕么？」
洛紅衣覺得自己似乎是個小丑，比他們兩個本人還擔心他們的情況。
「有啊，可是有什麼關係嘛，」季淺兮眨了眨眼，說，「這不是都差一點嘛……」
談笑間，生死已被這三歲小孩置之度外。
洛紅衣：「……」
她突然發現這父女倆根本不存在誰教壞誰，歸根結底，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這可能是遺傳。
他們的動作也未免太過整齊劃一了，像是提前演練過一般。靈光乍現，洛紅衣發現了盲點，她像是抓住了什麼。
「難道這一切也都在你的計算之中？」她看向季子叔，心頭頗不平靜。
略微思量，她又覺得其實還是可以接受，自己不正是因為怕這對父女因為她的失誤而遭無妄之災，心生愧疚來保護他們的么？
用季子叔的話來說，眼前的事情是必然會發生的，而來殺他們的江流破是觸發這個必然事件的偶然。
他們想活着，但似乎又並不害怕面對死亡。
「想來這父女倆早已做好面對這一幕的準備。」洛紅衣突然開始佩服他們的樂觀。
可這樂觀背後，又隱藏着多少的辛酸？
他們只是兩個凡人，多年來作為棋子和天族周旋，現在又為了活者而拼盡全力。
哀悼完江流破，季子叔轉身對洛紅衣表示感謝。
「感謝洛姑娘的救命之恩！」季子叔說。
「感謝洛姐姐的救命之恩！」季淺兮說。
她有樣學樣，可愛極了，但她的舉動似乎又比她的父親還要誠懇，她還深鞠躬九十度，以表感謝程度之深。
「快快請起！」洛紅衣說。
她連忙將小姑娘扶起來，此前小姑娘和她的父親還對江流破的遺體鞠躬過呢，這讓她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同時洛紅衣心生警惕，怕他們又整出什麼么蛾子，畢竟她在這對父女手上吃過太多的啞巴虧。
她雖然很能共情，同情父女倆的遭遇，但是被坑的感覺並不好受。
「放寬心啦，不用緊張。」季淺兮說。
洛紅衣的警惕，連她都能看得出來。
洛紅衣老臉一紅，有種丟臉的感覺，明明自己是修行者，面對兩個凡人，她竟要小心翼翼地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
最奇葩的是，其中一個還是三歲小孩，現在這三歲小孩還讓她放寬心。
「我爹說了，如果我們沒死，就請你一起去望江城耍，全場消費由季老闆買單！」季淺兮說。
「季老闆？」
「是不是啊，季老闆？」季淺兮看向父親，兩眼都在冒光，她也很期待。
「是是是！」季子叔點頭，雖然他不記得自己說過。
怎能拒絕攜游望江城的提議呢？
許多時候，他都對女兒毫無抵抗力，比如現在。
「好耶！」季淺兮興奮得都要跳起來了，她圍着父親和洛姐姐轉圈圈。
「好啦，走回家吃飯。」季子叔說。
他捉住季淺兮，抱着她回家，洛紅衣緊隨其後。
聽到父親的話，季淺兮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她一臉驚恐，匆忙爬上父親的肩頭，附在父親的耳邊低語。
季子叔動容，他看向洛紅衣，亦一臉驚恐，和季淺兮的驚恐如出一轍。
洛紅衣疑惑：「發生什麼事了？」
這父女倆，面對死亡的威脅，尚能面不改色，現在卻一反常態。
難道有什麼事情，是比死亡更令他們覺得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