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廂情痛恨滿腔
「鳳傾歌，你不用說了！你知我，我亦然懂你！你想說什麼，我全部清楚。你想道歉，我亦知曉！但是，道歉有用嗎？心傷了，就是傷了，再也補不回來了……哈哈哈哈哈哈——」
魅影醉了，他在石桌上笑得前仰後合，看似放浪不羈的笑容卻隱藏着深深的痛苦和悲傷，「鳳傾歌，我的好主子、好兄弟，我祝福你！我祝你幸福！我祝你和汐辰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我祝你和汐辰早生貴子，永結同心！哈哈哈哈哈哈——」
「影，你醉了。」
鳳傾歌皺眉，扶住魅影搖搖欲墜的身子，目露擔憂。
「我沒有醉！我現在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魅影猛然起身，腳步踉蹌，帶着醉意的身體在風中搖晃。
憂傷的空氣中，鳳傾歌焦急起身扶住魅影搖曳的身體，語帶擔憂，「影，我扶你進屋休息！」
「不用！」
魅影猛然推開鳳傾歌，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滿地青草芬芳濡濕的泥土地上。他發了瘋似地大笑，張揚地叫囂，「結了婚就嫌我礙手礙腳了嗎！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們洞房花燭的！哈哈哈哈哈哈——你去吧——你不用管我——你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影……」
鳳傾歌緩緩蹲下，面對近似癲狂叫囂的魅影，內心痛苦無以復加。
影，你終究還是怨我的，對嗎？
「鳳傾歌，你幸福了！你滿足了！可是我，我怎麼辦！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她，一直一直那麼深那麼深地喜歡着她……你為什麼要橫刀奪愛！你為什麼要把她從我身邊搶走！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哽咽顫抖的吶喊在空曠的夜空裏回蕩，直直撞入鳳傾歌的心扉，令鳳傾歌的心臟驟然緊縮，緊接着，血流如注。
影，對不起……
「汐辰……我愛你……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魅影的身體在悲涼的夜風中往後緩緩倒落，一掛清澈如同琉璃般晶瑩的淚珠兒在銀白色的月光下滾落眼角，
「我已經一無所有，如果連你也要棄我而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堅持下去……」
「影……」
如果我沒有活着……
或許……現在站在汐辰身邊的那個人……就是你……
你救了我……
我卻搶走了你心愛的女人……
同樣也是我心愛的女人……
我……
夜風悲涼，吹亂柳枝，飛花如蝶，盤旋在鳳傾歌和魅影身旁。細碎的花瓣緩緩飄落，鋪滿了鳳傾歌那身艷紅如血的衣袍。
「影，你可能夠原諒我？」
幽幽的空氣里，傳來鳳傾歌淡淡的問詢。他的神情在蒼青色的月光下顯得那麼的痛苦糾結，緊擰的雙眉泄露了太多太多的悲傷和矛盾，一直令他無法釋懷。
「你希望我原諒你……」
魅影微微直起身子，身上灑落的花瓣因為他的動作而掉落，鳳傾歌連忙伸手扶住魅影。魅影靠在鳳傾歌肩頭，詭異陰暗的黑暗中溶入了鳳傾歌烈火般的艷紅，彼此燃燒，愈燃愈烈。
「你知道，我不可能原諒你……哈哈哈哈哈哈——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原諒你——哈哈哈哈哈哈——」
魅影陷入酒醉后的迷亂。他仰天長嘯，宛如杜鵑啼血最後的哀鳴，讓人心碎如刀，炙熱的鮮血噴灑了一地。
鳳傾歌胸口發悶，痛苦得不能夠呼吸，「影，對不起……曾經我以為，錯過了，便再沒有未來！我以為，我可以放手！然而再次相見，我這才明白，有些感情，不是說忘記就能夠遺忘。她就像一個鮮明的烙印，早已深深烙印在我腦海最深處，無法遺忘，也不能夠遺忘。我曾經承諾過，這一次，我不會再為任何事情離開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事情比守護她更加重要……」
鳳傾歌慢慢地擁住了魅影。他不想傷害魅影，卻不得不傷害魅影。其實在他心裏，他相當清楚，魅影對雪汐辰的愛絲毫都不比他的少。……
靜靜的夜風裏，靜靜的愁絲痛苦千千萬。雪汐辰不知何時出現在院子裏。她彷彿感覺到了鳳傾歌近似於背叛的痛苦，很沉重，也很痛。她緩步走到他們面前，草木在她的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
「鳳傾歌，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什麼最好的兄弟——什麼生死與共的夥伴——你竟然搶走了我此生最愛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會原諒你——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一聲聲痛苦壓抑的哽咽在鳳傾歌的懷中近似叫囂般沙啞地傳來。
天，不知何時，竟然下起了濛濛細雨。……
那細細的雨絲更像秋霜，打落在雪汐辰和鳳傾歌艷紅的裙衫上，烙下一個又一個濡濕的痕迹，很涼，很涼。
「是我對不起影……」
鳳傾歌輕輕扶起魅影，臉上露出深切的傷痛。
「不……傾歌，你並沒有錯……」
「汐辰，你不必安慰我。我依然記得我當初對魅影的許諾！我承諾了他讓他留在你的身邊，卻一再殘忍地將你從他身邊搶走，……」
心頭一顫，忽然沉重得無法呼吸。
「傾歌，若說有錯，那麼錯的人應該是我！如果不是遇到我，魅影不會這麼痛苦！如果不是我曾經給過他希望，他就不會到現在仍然固執存留着一分希冀！是我給了他希望，又親手把這個希望殘忍地打破！我才是那個最殘忍的女人！」
「汐辰，這怎麼能夠怪你！」
鳳傾歌側眸注視着靠在他肩頭昏沉沉睡去的魅影，他酒醉后艷紅如血的容顏讓鳳傾歌眼底蒙上一層異樣的色彩，「明明知道魅影對你的感情，卻一再無法控制自己泥足深陷！甚至，害得魅影幾乎因此喪命！魅影卻依然不計前嫌救我，……其實，最殘忍的那個人是我！我給了魅影許諾！卻什麼都沒有做到！」
喉嚨忽然苦澀難奈，她無言以對。
或許……
他和她都錯了！
因為對彼此的深愛，卻殘忍地摧毀了另一個人！
他和她都錯了！
他們錯在彼此太過深愛對方！
他們錯在說了放手，卻依然固執地不願意放手！
他們錯在……
不是不想愛，而是無法不去愛！
我沒有辦法不愛你！
正如同……
你沒有辦法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