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備戰

高旭在後世的杭州工作生活了將近十來年，對於這座有着天堂美譽的杭州自然十分熟悉。儘管後世均價二萬平以上的房價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但杭州的人居環境無疑是極其優異的。

特別是西湖之美，少了後世過多的人工修飾，純粹的天然風色，山水勝景，讓人流連忘返。儘管大敵來臨，高旭仍然忙裏偷閒，騎馬遊覽了西湖一番。隨從的本地導遊說這西湖在元代曾荒蕪不治長達二百多年，大半面積曾淪為田盪，在正德三年，郡守楊孟瑛疏浚整治之後，又恢復了湖水的本色之美。

除了遊覽過西湖一次后，高旭又巡視了整個杭州城。明代杭州城的框架基本已接近後世，總共有十座城門。很多城門名稱高旭聽上去都很熟悉，比如東城有候潮、永昌、清泰、慶春、艮山五門，西城有清波、涌金、錢塘三門，南城有鳳山門，北城有武林門。

北城的武林門，也叫北關門，除了陸門，近側還有水門，是京杭大運河的南端碼頭，也是南貨北運的起始點，百貨登市，熱鬧非凡。如今大敵當前，這武林門自然冷清了許多，北關夜市也被取消，同盟軍的戰備物資進進出出，巡視的軍士來來回回，運河上的船舶除了貨船，還有從錢塘江開進運河上的戰船，戰船的火炮黑洞洞的讓平民望而生畏，整個氛圍緊張之極。

由於杭州城依山、傍湖、臨江的特殊地形，西城依附西湖，南城、以及城東以南地區，都在錢塘江中「新同盟號」旗艦大型艦炮的射程之內。清軍自北而來，要奪回杭州，這北城的武林門將是首當其衝的強攻之處，次之則是東城的艮山、慶春二門。杭州城的這種地形有利於同盟軍的防衛，可以把防衛力量主要集中在武林門、艮山、慶春三門。

武林門以外城郊的東新關、沈塘灣、沈婆橋、陸家橋這些要害地點，有當年防倭時期築起的敵樓。如今這些敵樓都成為同盟軍的敵前哨點，監軍清軍的動靜。

杭州城光復，清軍易主為客，滿清鄭親王濟爾哈朗氣急敗壞的挾大軍而來，以清軍的殘暴，自然免不了屠戮報復。自從杭州光復的次日起，等老丈人沈廷揚一到杭州，高旭就讓他佈置城外堅壁清野的計劃，特別是城北地區，各村各鎮的居民都要清空，所有的橋樑都要損毀，包括大片大片的民房也焚為廢墟。

不得不說，高旭是幸運的，雖然他的婚姻在某種意義上是一樁政治婚姻，但他的妻子不僅貌美天仙，連老丈人沈廷揚也是明末官紳中有名的實幹家。在同盟會中，顧炎武這個有名的思想家，在理念上是最無條件、也是最無限接近高旭的，但思想家往往也是空想家，他在救亡上大聲疾呼，但要論實務能力，比起沈廷揚來，着實算是個磨嘴皮子的。

打地盤容易，要保住地盤卻不容易。高旭光復杭州后，濟爾哈朗重兵來攻，應對的戰略框架很快就搭建起來，但要論細節執行，自然非他的老丈人沈廷揚莫屬。

高旭要堅壁清野，與其等著清軍來燒殺搶掠，還不如先清野自保。沈廷揚連夜就拿出具體的實行措施，並向高旭建議在錢塘江上搭建三座浮橋，讓杭州的城郊百姓轉移到錢塘江對岸，利用水師封鎖錢塘江的優勢來保證百姓的安全。

對老丈人的建議，高旭立馬接受，並由沈廷揚坐鎮杭州城內居中調度物資統籌，命顧炎武領着他的宣政隊去城郊勸慰居民轉移，命黃宗羲負責錢塘江碼頭上難民渡江的秩序，命初降的方鴻渠領着近萬棄械投降的綠營浙兵日夜趕工，在錢塘江上搭建三座浮橋。

幸好杭州是浙江省會，又是水陸交匯之地，民間的貨運船隻不計其數。在非常時刻，為了搭建浮橋，江岸、運河碼頭的民間船隻一概戰時徵用。那方鴻渠初投同盟軍，為了立功簡直不要命，那些浙兵大都是本地人，為了他們城裏城外的家屬，也是不遺餘力。只用了一天一夜，方鴻渠就把三座用船舶搭起的浮橋完成了。從一月二十八日起，一直到二月初三，在這五六天的時間裏，杭州城內外數十萬的百姓從錢塘江北岸，經浮橋轉移到南岸的安全地帶。

這次錢塘江大轉移，是對同盟會沈廷揚、顧炎武、黃宗羲三人組成的領導班子一個絕大的考驗。沈廷揚的統籌能力值得稱道，對各種事務輕重緩急的安排，總是井然有序。顧炎武的嘴皮子功夫的確犀利，他的精神狀態也一如既往的亢奮，他領導數十個宣政隊大力宣傳滿清揚州十日的殘暴，對人心的鼓動着實有他的一套。至於黃宗羲，他本身就是浙江人，初入同盟會也急於表現，要在第一線負責數十萬人渡江轉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並且轉移到南岸之後，如何安置這些難民，也是對他能力的一大考驗。

鑒於這次黃宗羲在這次錢塘江大轉移中的傑出表現，並與沈廷揚、顧炎武二個大佬的完美配合，高旭有意將他作為同盟會三司之一的律政司司理長、未來大-法官的候選人之一。原來高旭比較有意那個六親不認的「白無常」閻爾梅作為律政司司理長，他已經隨着鐵一鎮回到江淮地區主持會務，但他對同盟會的偏見、對大明朝的愚忠，要等他改變並非朝夕可待。而律政司的司理長人選，高旭又不願空缺得太久。如今看了黃宗羲的表現，高旭覺得不如讓他試試。

民事政務上高旭能交付沈廷揚的會社團隊負責，但杭州也是個工商業繁華的城市，自然也免不了同盟會的「孿生兄弟」、最大的債權方——華商會的介入。戰亂之時，市場經濟自然也免不了混亂不堪，物價飛漲，奸商屯積物資。這時，華商會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作為華商會的大股東理事，徽商程度親自帶着他的商業團隊來到杭州，協助高旭負責工商事務。

如今高旭既是同盟會的會長總理，同盟軍的三軍督帥，又是華商會最大股東高氏的繼承人，可謂政治、軍事、經濟一把抓，這三股力量組成了高旭反清事業的支撐點。儘管高旭他是三駕馬車的掌舵人，但他現在基本上只是掌控框架方向，細節自有相應的團隊去經營。比如那個程度，以徽商的精明，在平抑杭州的物價，通過商業手段來協助沈廷揚解決同盟軍的錢糧問題，高旭一概無需顧問，他的主要任務是領着旭衛鎮守住杭州，擊敗滿清鄭親王濟爾哈朗，奠定恢復中華的光復大業。

高旭向來重視情報，也警惕城內滿清姦細的破壞，要知道最堅固的城池都是從內部開始糜爛的。這次他如此輕易地光復了杭州，就是憑着綠營兵的反正取得的。幸好，對於這次項工作，鄔含蓄一直很勝任，他的黑衣衛憲兵，無論對敵我雙方，都已經達到談之色變的地步。憲兵是維護憲章，獲取情報的組織，基本上是屬於高氏的私兵，是高旭親手掌控的特務組織，也是高氏家族在同盟會這個新勢力中意志的悍衛者。憲兵的制服也是同盟裝，但顏色卻不是同盟軍的藏青色，而且黑色的。黑色，意味着神秘，森嚴，憲兵也因此而被俗稱為黑衣衛。

有光明就有黑暗，所以，對於某些豪紳來說，在顧炎武的宣政隊這裏，能夠被曉之大義，享受春天般的溫暖，但要是落到鄔含蓄的憲兵營里，那就是翻臉無情，領略冬天般的寒冷了。

這次高旭親征杭州，鄔含蓄的憲兵營也是傾巢而出。這條對高氏忠心耿耿的毒蛇，他那陰冷的目光早已籠罩整個西子湖畔，對於那些有可能潛伏在城內的清軍姦細，鄔含蓄寧可錯殺，也不可漏過。至於那些在滿清統治期投靠韃子狐假虎威，鬧得民怨極大的本地豪族，就早上了黑衣衛的黑名單。杭州光復之後，鄔含蓄就以漢奸罪抄了這些豪族，所屬家資一概充實會庫，所有田產一概充公為同盟田。

對於杭州的防守，高旭把旭衛鎮的主力徐鴻部佈置在北城武林門的陸門，水門則由楚應麟的火炮營守衛。如今火炮營的火炮除了一部由馬匹牽拉之外，還有一部分安置在小型戰船上，利用城內外的運河水網，作為機動的火力支援。

李元胤部作為第二主力鎮守東城最北的艮山門；夏完淳的三個新兵營則是守西城的清波、涌金、錢塘三門；鄔含蓄的憲兵營以及方鴻渠新附的浙兵營守東城的清泰、永昌、候潮三門。方鴻渠的浙兵營雖然在搭建浮橋立下些許功勞，但仍然處在憲兵營的嚴密監督之下，並且浙兵營中所有的將領都清查了一遍，骨幹將官完全由憲兵營調任，浙兵營想再一次反水，那簡直對鄔含蓄這條毒蛇的誹謗了。況且東城的清泰、永昌、候潮三門，都在錢塘江中新同盟號的艦炮火力射程之內。

二月初三，清兵的前鋒孔有德部再次回到杭州北郊時，本想肆意屠戮一番，發泄一下心中的窩囊，卻見昔日繁華的的景象統統不見了，迎接他的儘是滿目瘡痍，鄉鎮關市儘是一遍廢墟。

初四日午，滿清鄭親王濟爾哈朗終於來到這座有着天堂之稱的城池，但他望着堅壁清野之後的城郊，到處烽煙升騰著，感覺似乎來到了地獄，而遠處武林門城頭那隱隱約約飄揚的青天白日中華旗，看在他的眼裏，分外刺眼，似乎像閻王的魂幡一般，向他召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