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獻言

「所以你就真的要為了私慾而去殘害那些無辜的生命？」沈舒卿竭力壓制心中的怒火。

「如若不然呢？能試的所有方法我全都試過了，普天之下，能讓星闌睜開雙眼的法子只剩下這最後一個，」承顏道人的情緒已逐漸恢復平靜，那雙眸子的波消失，他又回到了那副淡然的模樣，「等這個法子行不通了，我再去找其他方法吧。」

沈舒卿想不通，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上一世的她與承顏道人相識很晚，那應該是在承顏已經找盡了天下的法子來救星闌散人之後，但都沒有什麼作用，那時恰好她剛剛在仙門百家中小有名聲，因此承顏道人走投無路，就找到了她。

沈舒卿的全部身心當時都撲在了滿月門與景雲陽身上，對承顏道人知之甚少，只合了對方的心愿盡自己所能煉製了丹藥，所幸最後效果甚佳。

可現在看來，恐怕當時充滿絕望來找到她之前，承顏道人已經在本南國做過一陣時間的國師了。

她只以為承顏道人是個不問世事的世外散仙，是個與星闌散人情真意切的鴛鴦道侶，她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只有傳說中和上一世記憶里的那些。

現在看來，是自己對其知之甚少了。

「你……」沈舒卿想問他為什麼要犧牲掉那麼多人的性命。

還未完全說出口，從他們方才走過的石板小路處又急匆匆來了一位侍衛，沈舒卿認得，這就是剛才領她進來的那位。

「大人，主上傳你去主殿，說是有要事與相討論。」

承顏道人站在亭內，低頭看向亭外這侍衛，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侍衛低頭垂手，偷偷抬眼看了看立在旁側的沈舒卿：「主上……讓您一個人前去。」

承顏道人用帶有深意的目光望了一眼沈舒卿，又扭回了頭，應允道：「我會自己去的。」

沈舒卿便站在原地，看着承顏道人的背影沿着這條石板小路慢慢消失。

不知為何，沈舒卿偏偏在這惡人的背影中看出了絲絲的寂寥與悲愴。

主殿建在皇宮的正中央，連綿數座宮殿矗立在此，承顏道人跟着侍衛從殿門而入，正殿中只有幾個正在立着的侍衛侍女。

除此之外便是迎面的金色威嚴的座椅，座椅之上刻了燮紋，這是主上的寶座。

承顏道人的目光始終淡淡放在前方，隨着侍衛進入了偏殿，那裏的門正敞開着，一位身着華服的男子正背身等候。

看樣子已經恭候多時。

侍衛將其送至，便躬身行禮。

「主上，大人來了。」

那男子舉起左手，隨意地揮了揮。

侍衛便識趣地離開了，在離開時，還將殿門也緩慢關上。

「國師，你來了。」男子轉身，露出那張充滿威嚴的面孔，他的雙眼如炬，當盯着人看時，會有一種被兇猛的雄鷹緊緊鎖定的感覺。

這樣的眼神非常適合作為上位者，因為只要他的面色微沉，那麼瞬間就會讓手下之人噤聲恐懼，不敢造次。

他的身側放了個巨大的丹爐，丹爐之上的當口正冒着絲絲白煙。

「主上喚我來所為何事？」承顏道人的視線略過那丹爐，最終放在了本南國之主的面上。

主上看着這鼎丹爐，面露喜色：「這是前幾日召回的戰場魂魄，已經放在丹爐中煉製了二十八個時辰，今日我來此，只見這爐鼎上竟然開始發出紅光。依國師之言，這許是要大功告成的信號？」

金色丹爐的上半部分圍了一層凸起的紋樣，其中鑲嵌了數顆從各地搜羅而來的紅色寶石，寶石之中是承顏按照聚魂之術注入的靈力，這是承顏道人讓主上去專門打造的一口爐鼎。

他輕輕掃了一眼，心中便知了一二：「主上，還不夠時候。我們現在僅僅只有三千二百一十個完整的魂魄，這魂魄的要求頗高，冤魂與惡魂都不能用作煉製，一場戰爭下來，真正能用的其實並沒有多少。」

「那就繼續，」主上撫摸著這鼎丹爐，眼中透露出某種痴迷，「禹國攻了我們的塗城，也該還回去了。」

承顏道人輕笑道：「主上，你還記得您要的是什麼嗎？」

他提步，環繞着丹爐轉了一圈，寬大袖中的手在悄悄掐訣，當繞到主上身後時，指尖上忽然籠罩上了一層黑色的霧氣，這霧氣脫離他的手指后便再沒了顏色。

而後在空中留下淡不可察的白煙，竟如同蠕蟲一般，在主上沒有注意時從他的脖頸處鑽進了皮肉之中。

承顏收起了手指，接着剛才的話說道：「是開疆闢土，是一統南面大陸啊。」

「因此，我們應該不斷從民間召集最優質的士兵，來為了您的大業奉獻終生，他們不僅能夠在戰場上衝鋒陷陣，而且死後的魂魄也能夠煉製成本南圖騰，保衛本南國永世永代，全部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主上眯了眯眼睛，靜靜看着承顏道人，片刻過後，他點頭道：「國師說得不錯，塗城沒了便沒了，我們理應將目標放到東面的國家去。」

「這才是，我看丹爐中的魂魄已經煉製得幾乎就要成功，相信只需要再發動一場戰爭，圖騰就可煉成，到那時，不管是禹國還是什麼國家，統統都是您的囊中之物。」

側殿的門立了幾根很寬壯的柱子，不遠處是正在打掃正殿的侍衛侍女，若是細細看去，不難發現，在這幾根柱子后，露出來了半截衣裳。

沒人知道沈舒卿是如何溜進來的，她貼在離側殿最近的那根柱子后，耐心聽着裏面的動靜。

「居然如此毒辣。」沈舒卿咂舌道。

她的聽力極佳，方才殿內兩人的對話她聽到了個大概，不禁驚嘆於承顏道人的這盤棋，下得可當真是不小。

不去攻打塗城，是因為塗城先前曾被本南國騷擾，若是此時再去侵犯，沖向戰場的士兵多是心懷怨恨之人，這樣的人戰死之後，也只會化為冤魂，是承顏口中「不中用」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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