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三十七縷

第103章 第三十七縷

焦潤想安慰冥添,她張了張嘴,血卡在喉嚨深處,她忍不住咳嗽,鮮血就噴了出來。

冥添從後面摟住她,不停地摸她的臉,他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地道:「本王要將那人挫骨揚灰!」

焦潤虛弱地擺了擺手:「別,把他送警察局,你放心,坐牢肯定比嘎嘣死了難受。」

見她不住的咳血,冥添將她抱了起來:「走,我們去醫院。」

焦潤心裏有數,她多半是不行了,她抓了抓冥添的衣襟,說道:「我若是死了,是不是得去投胎啊?」

冥添滿心的悲痛無處宣洩,悲憤地說道:「誰敢收你的命!就算是閻王來了也不行!」

焦潤笑了笑,臉貼在他的胸口說道:「我要是投胎了,應該會把你忘了吧。」

冥添:「你敢!」

冥添抱着她就往小山坡下跑,焦潤輕聲說道:「別走了,陪我坐一會吧。」

冥添此時感到了深深的無力,他冥添活了幾千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人,怎麼就要死了呢?

冥添盤腿坐在地上,就聽焦潤說道:「我要是把你忘了,你就從頭給我講一遍,把我說過的話,我們倆做過的事,都說一遍,我下輩子應該也笨不到哪兒去,一聽就應該知道是真的。你說的時候不要添油加醋,也別美化你自己,一見鍾情什麼的謊話千萬別說,我不是那種人。」

冥添:「怎麼就不能一見鍾情?本王差在哪?」

焦潤笑着仰了仰頭,眼神從冥添的額頭滑下,仔細地端詳了一遍,鼻子,嘴巴,哪兒都很好看,好看到她有點捨不得死了。

「可惜了,我的人間門鬼都才剛剛開始。就算我成了鬼,估計一時半會也投不了胎,你可以到下面來看我,說不定我還能混個陰差噹噹。」

冥添輕輕吻着她的額頭,笑了聲道:「你倒是想得開。」

身體中的熱量正在流失,焦潤往他懷裏窩了窩,說道:「你摟緊一點,我有點冷。」

冥添聽得鼻頭一酸,收緊了手臂,清了清嗓子道:「沒事,就算你死了,本王也能找到你。」

焦潤點了點頭,輕聲道:「哎,臨到走了,還真有點沒活夠。」

冥添沒說話,他輕輕撫摸焦潤的頭髮,感覺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是趕緊結束她的生命,讓她少受點苦,還是讓她多活一會,再說說話。

焦潤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微微地喘了一口氣,聲音宛若蚊吶:「冥添,再見了。」

冥添心裏猛地一揪,他低下頭,焦潤已經閉上了雙眼,安詳地躺着他的懷裏,他微微鬆手,她的頭就向後滑了下去。

冥添趕緊將她的頭扶起,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輕輕地喚道:「焦潤?」

焦潤沒有再回答他,也不會再突然睜開眼睛,笑眯眯地對他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冥添薄唇緊抿,面容猙獰地望向粱占逃走的方向。

這時,他聽到了一陣風聲,就似一支箭,劃破了長空。

冥添轉頭去看,一柄長劍正從空中直懸而下,寄宿的容器一死,寶劍的誅殺令再次開啟,從千里之外來取冥添的首級。

冥添怒瞪着中山寶劍,冷聲道:「你放馬過來!」

中山寶劍勢如破竹,從高空中垂直落下,在距離冥添還有半米的地方,驀的停下了攻勢。

中山寶劍可斬一切惡鬼,但這惡鬼必須集世間門之大惡。彼時冥添無心無情,除了勝負欲和食慾,沒有別的慾望。

可此時冥添,早與之前不同,有了人,有了心,便是中山寶劍,現在也斬不了他了。

冥添卻無暇顧及這柄劍,既然不斬他,他就收回了目光,焦潤的魂魄逐漸離體,她還是穿着那件白毛衣,潔白如雪,愣愣地飄在屍體的側邊。

冥添伸出手,拉起了她的手,喚道:「焦潤?」

焦潤目光獃滯,她還在緩衝時間門,就是一個假人狀態,什麼都感知不到。

「焦潤,你看看我。」

明知道焦潤現在認不出他來,冥添還是有些討好地沖她的魂魄笑了。

焦潤的手機響起,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從道人打來電話詢問狀況,冥添嫌電話鈴聲吵,直接關機了。

這時,半空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冥添大人,好久不見了。」

聽見聲音,冥添沒有回頭,他眼睛看着焦潤,彷彿在場根本沒有第三個人。

黑無常從空中落下,還是一樣的白袍子,他向著冥添鞠躬示意,垂眸道:「逝者已矣,請節哀順變。」

又過了一會,黑無常嘆了口氣道:「小的要帶她上路了。」

冥添拉起焦潤魂魄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冷聲道:「有本王在,誰也不能帶她走。」

黑無常:「您也不想讓她在世間門當孤魂野鬼吧?」

冥添是鬼氣凝結而成,人間門地獄自由出入,生死簿上沒有他的大名,他本人又這麼能戰,就連閻王也要給他幾分薄面。

但是焦潤不行,她是魂魄,必須要再入輪迴,如果一直在人間門滯留,幾百年之後,就會變成一縷煙,消逝在這人世間門。

早走晚走她都得走,不如就讓她早些投胎。

這些道理冥添自然懂,他執擰道:「你回去跟閻王說,這個魂魄,本王要了。」

黑無常無奈道:「您也知道,這不合規矩。」

冥添側頭掃了他一眼,黑無常被他眼中的寒意所震懾,垂下了頭顱。

冥添轉回頭,望着焦潤道:「本王從沒想要過什麼,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否則,就別怪本王不講往日的情分。」

黑無常腦袋都大了,還好臨走前閻王有囑託,可以先抑后揚,也可以懷柔,總之一定得把這祖宗詔|安了!可不能讓他回地府鬧!

當年冥添年少輕狂,領着一眾鬼士大鬧地府,讓孟婆給他熬大補湯,還逼着牛頭馬面吃草。

閻王見事不好,趕緊跳進忘川河,一路蛙泳帶狗刨,逃到了地藏菩薩那兒,才鎮住了冥添這個惡鬼!

黑無常咳了咳,拋出事先準備好的橄欖枝:「大人,您還記得數千年前閻王拜託您的事嗎?」

冥添眨了眨眼,冷笑道:「閻王也學會要挾了?」

黑無常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繼續道:「閻王說,您若是答應了,可以給這女子增加點陽壽,讓她壽終正寢,至於死後……您也知道,陰間門缺人手,她生前多攢些陰德,死後當個地府官,便能和您長長久久,再沒人能帶她走了。」

對於以前的冥添來說,天大地大,自由最大,憑什麼他要聽地府的話?門都沒有!

可是現在,他倒是覺得,一個人自由也沒什麼意思了。

遠處響起了警車的鳴笛聲,冥添將焦潤的屍體抱起,對黑無常道:「她醒了,不會忘記本王吧?」

黑無常:「……應該不會。」

冥添眼睛一厲:「什麼叫應該不會,是必須不會!」

冥添又想了想,話鋒一轉道:「不過有些可以不用想起來,可以選擇性想起來嗎?」

什麼沒有第三條腿啊,什麼他被氣得冒煙啊,這些就不用了。

黑無常:「……應該不行。」

冥添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

「什麼?」

「你這叫專業技能不強,幸虧你沒在焦潤手底下幹活,要不她能埋汰死你。」

黑無常:……他又不是孟婆,他也不會熬片段性失憶的孟婆湯啊!

……

焦潤感覺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一個懶覺,就是睡夢中摻雜了許多的噪音,有警車聲,有救護車聲,有狗叫聲,還有冥添的爭吵聲。

焦潤皺了皺眉頭,冥添的聲音還在持續的輸出,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入她的耳中。

「……醫生,她都睡了兩天了,兩天,四十八個小時,一十四個時辰,你不覺得不對勁嗎?」

「請您理解,她失血過多,從昏迷中蘇醒是需要時間門的,您先鬆開手,別激動。」

「是,本王……我理解,但是四十八個小時是不是太長了。」

「不是,每個人的情況不同,還有昏迷一個星期……哎,哎,您快鬆開手!」

「你不是跟我說她……」

焦潤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啪」的睜開眼睛,就見她床前烏泱泱地站了一群人,一個男人穿着紅色的毛衣,右手薅著醫生的大褂領子,醫生身後的小護士們炸成一團,還有人跑出去叫保安了。

焦潤好不容易睜眼了,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只能自食其力,出聲道:「不好意思,我醒了。」

她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是一愣,躺了兩天,焦潤說話有點啞,她仔細打量穿紅毛衣的男人,一頭黑長直在頭頂梳成馬尾,薅著醫生領子的右手潔白修長。

男人鬆開手,猛地轉過了頭,劍眉星目,鼻樑高挺,不是冥添又是誰?

焦潤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你長全乎了?」

冥添嘴唇顫抖了兩下,扯著嗓子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嗎?你是要嚇死本王嗎?」

焦潤:「噓,小點聲,兩天,我聽到了。」

冥添又拉過醫生:「你再給她看看,她徹底好了?」

焦潤對醫生道:「不好意思,他這個人容易着急,您別見怪。」

醫生連忙擺手:「沒有,我理解,您愛人已經在床邊守了四十八個小時了。」

不吃不喝,也不上廁所,醫生護士們都嘖嘖稱奇。

冥添挑了挑眉:「也沒那麼久……就一十四個時辰而已。」

醫生檢查過後,焦潤身體一切正常。

冥添扶她起來喝水,焦潤頭一次被冥添這麼面對面地伺候,還挺新奇,她問道:「我是怎麼活過來的?」

生命力也太頑強了,開個洞都能活。

冥添仰了仰脖子:「你以為你是怎麼活過來的?還不是本王,答應了閻王的要求,你才撿回了小命。」

閻王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就是讓冥添掛個地府的牌子,以後在陽間門當陰差總管,專門負責一些像胡東這樣的惡鬼厲鬼,有一個條件就是,抓到了不能私自吞了,得送去地府去贖罪。

冥添以為焦潤能替他不忿,誰知道焦潤眼睛一亮:「不錯啊,這屬於政府編製了,哎,福利好嗎?」

冥添:……

「你說話啊。」

冥添冷笑道:「福利?福利就是你從今往後只能在本王身邊獃著,就算你死了,也擺脫不了我了。」

焦潤「滋溜」喝了一口水:「哦~」

這可真是,此身不滅,此愛不息啊。

冥添直接說,我喜歡你喜歡到不想離開你,於是就簽了個賣|身契,不就得了嗎?嘴可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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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我會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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