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虞枝枝醒來的時候,已經又過了一天。
她躺在榻上並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只記得齊琰昨夜發瘋衝到了她屋內,她半推半就地委身於他。
虞枝枝眼睛睜大,她想起,昨夜齊琰分明聽到了虞念的哭聲,而後……而後她纏住了齊琰。
齊琰什麼都沒有問。
他其實發現了虞念的存在!
虞枝枝想要起身,卻感到渾身酸疼沒力氣起來,她聽見有人站在廊下說話,說話聲氳氳氤氤的,聽不太真切。
先是一個不太熟悉的聲音:「郎君的病因,老夫已經盡在掌握……」
他像是吊人胃口一般,故意停頓了一下。
黃姆媽急促問道:「如何?」
陌生人半天不說話。
「咳!」似是趙吉利咳嗽了一聲,似乎在催促他。
陌生人終於紆尊降貴繼續說:「需老夫每日施針三次,」他打了一個哈欠,「但老夫精力畢竟不足啊。」
「虧你還是個懸壺濟世的醫師。」
虞枝枝這才聽出來齊琰也在外面。
齊琰說完話,這醫師說話的語氣終於沒那麼討人嫌,他退讓一步:「不如將虞郎君送到我住的草廬,我就勉為其難,替他治上一治。」
外面聲音嘈雜起來,似乎是在商量如何動身。
虞枝枝聽了個大概,心中湧出難以置信的喜悅。如果她沒有猜錯,屋外和黃姆媽說話的人,正是她求過幾次,卻不得入門的杜神醫。
門外響起腳步聲,是黃姆媽端了葯走了過來,她進來就發現虞枝枝醒了,連忙小步走了過來。
黃姆媽將虞枝枝扶起做好,問道:「女郎感覺如何?燒褪了嗎?」
她邊說着便探了探虞枝枝的額頭。
虞枝枝手肘撐在榻上,急忙問道:「外面說的是什麼事?是阿昭的病有得治嗎?」
黃姆媽欣慰地嘆了一口氣:「是啊。」
虞枝枝好奇問道:「先前我們去拜訪過杜神醫,每日都去,每日都不見,怎麼陡然間請動了他?」
黃姆媽說道:「是趙王殿下。」
今日黃姆媽說起齊琰倒沒有多少敵意。
虞枝枝道:「齊琰?」她緩緩思忖著說道,「是……杜神醫遭到脅迫嗎?」
黃姆媽搖頭:「也不算是,趙王殿下昨天在草廬外站了整整一天一夜,杜神醫大約被趙王殿下打動了。」
虞枝枝有些吃驚,她知道齊琰一向不屑於對這些人低頭的,他先前也明明說過杜神醫是沽名釣譽之輩,他看不上。
讓心高氣傲的齊琰低頭,虞枝枝想像不到原因。
虞枝枝越過黃姆媽,看向了窗外。
窗外梨樹上的梨花稀疏,泥地上落滿了碎玉般的花瓣,虞枝枝忽然問道:「昨天下了雨?」
黃姆媽說:「下了一場暴雨。」
虞枝枝咬着唇,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齊琰走了進來,他站在門口停住腳步,不知為什麼有些躊躇。
齊琰問道:「好些了?」
虞枝枝看了一眼齊琰,又飛快低下眼睛:「好了。」
齊琰說:「那個杜神醫已經答應了救虞昭,現在我讓人準備着馬車,事不宜遲,馬上就去。」
虞枝枝撐著要起身:「我去收拾……」
黃姆媽按住了她:「女郎只需好好休息。」
齊琰說:「放心,我帶着他過去。」
黃姆媽卻說:「小郎君有我就行了。」
虞枝枝看着黃姆媽,黃姆媽越過齊琰,走到門外,說道:「你們好好說說話。」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黃姆媽就合上了門。
虞枝枝一怔。
齊琰站在門邊,他停在那裏有一會兒,終於抬起腳,腳步緩慢走了過來:「前夜是我莽撞了。」
齊琰開始承認他的錯誤,這是第一回,虞枝枝感到稀奇。
齊琰說:「那時我很生氣……你……算了……」
說到這裏,他顯然激動起來,話說了一半,面色頹唐起來,他說,算了。
虞枝枝一時有些心虛。
和齊琰之前,她和別人有了孩子,這對高傲的齊琰,是個很大的打擊吧。
她早就料想到齊琰知道這個消息會暴怒,前夜他的確有些失控,但一覺醒來,他就恢復正常了?
虞枝枝感到不可思議。
難道,他是想和她劃清界限,不再來往?
雖然心口有些酸澀,但虞枝枝勉強說道:「多謝殿下,往後我和虞念不會再打擾到殿下。」
齊琰眉心猛地一跳,他趨身按住虞枝枝,眼斂忽然紅了一圈。
「你不能這樣對我。」
虞枝枝吃了一驚:「殿、殿下……」
她幾乎感到齊琰要哭了。
齊琰將她摟在懷裏:「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離不開你。」
虞枝枝整張臉埋入齊琰肩上的錦緞中,她仰著頭,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齊琰問她:「你心裏,從未有過我嗎?」
虞枝枝猶豫片刻,輕輕說道:「有的。」
虞枝枝聽見齊琰悶悶地笑了,他說:「既如此,從前的事我不提,我們好好過日子,我養著虞念,待她如同親生。」
虞枝枝閉上眼睛:「好。」
齊琰的懷抱真的很舒服,虞枝枝貪念着他身上淡淡的旃檀香,幾乎昏昏欲睡。
但齊琰推開她站了起來。
他背對着虞枝枝,抬着下巴說道:「方才有沙子入眼,你不要瞎想。」
虞枝枝無語了一陣,溫柔說道:「是嗎?我沒注意到。」
齊琰緊繃的身子松泛了一些,片刻他,他又說:「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但一定不許有下次了!」
虞枝枝握住了齊琰的手:「餘生我只要殿下一人。」
齊琰回握住虞枝枝。
虞枝枝說道:「前夜我病了,發了高燒,好像在夢裏說了阿昭的事,殿下聽到了?」
齊琰沒有回答。
虞枝枝繼續說道:「聽說殿下昨天去求了杜神醫,昨夜下了暴雨,殿下當心着了風寒。」
齊琰背對着她,乾脆否認:「我體弱多病,當然不會站一整天,我讓蒼青站的。」
虞枝枝愣怔,鬆開了手。
她聽見齊琰哼了一聲,快步離開了。
片刻后,趙吉利走了敲了門,虞枝枝讓他進來,他環顧了一圈,問道:「虞娘子,殿下不在這裏嗎?他去了哪裏?」
虞枝枝說道:「他出去了,去向不知,我沒問。」
趙吉利急得不行,抱怨了兩句:「殿下已經有兩宿沒合眼,昨天還在雨中站了一天一夜,再不休息休息,可是要病倒的,但殿下不聽人勸,若娘子見到了他,千萬勸他一句。」
虞枝枝直愣愣地看着半空,出了一會兒神,她問道:「昨天蒼青跟你們去了嗎?」
趙吉利不知虞枝枝為何要問起蒼青,說到蒼青他也一肚子話,他說:「娘子快別提了,蒼青那小子自從和素君公主解開心結,簡直像變了一個人,整日在素君公主那裏膩歪,他如今不是殿下的死士,反倒像是公主的死士。昨日素君公主偷偷出宮玩,他告了假去陪素君公主。」
虞枝枝回想着齊琰方才的反應,嘆口氣:「真是不坦率的人。」
自己淋了一天的雨,卻偏偏嘴硬不承認。
虞枝枝對趙吉利說:「若我看見了殿下,我會囑咐他休息的。」
趙吉利忙說:「多謝娘子。」
趙吉利走後,齊琰去而後返,他走進來,像是對方才自己的舉止表現很是懊惱,他說:「我方才說了『離不開你』嗎?那是言過其實,我……」
虞枝枝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腹上:「我離不開你。」
齊琰怔住了,片刻后,他慎重問道:「你在對我表白?」
虞枝枝說:「是,我想要殿下看清楚我的心意,」她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殿下,不要胡思亂想,快歇息吧,趙吉利說你兩天沒合眼了。」
她鬆開手臂,仰頭去看齊琰,詫愕看到齊琰耳尖紅透。
齊琰結結巴巴說:「讓女郎先表白,這也不對……」
「殿下將方才你說的『我離不開你』當做是表白,那殿下就先我一步了。」
「那不是……好吧,就當是吧。」
虞枝枝笑着掀開被褥一角,將齊琰往裏拉:「過來小睡片刻。」
齊琰僵持了一下,終於對懷揣溫柔刀的虞枝枝投降。
他緊緊抱住虞枝枝,將頭埋入她的發間。
兩天沒合眼,他的確睏倦,這一覺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