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幽州客棧
見小道姑不會飲酒，劍堯作罷，總不能強人所難。
兩人有說有笑，從山底說到山頂，再從山頂說到山尾，再回頭看時，北冥無數深山早在身後了。
這小道姑生性純良，倒也與劍堯聊得投機。
天色將晚，日落西山，將天際雲霞燒得火紅一片，兩人走在荒蕪人煙的古道上，望着這幅蔚為壯觀的景象，深感日月更替，人間眾生，不過滄海一粟。
遠遠看到一座高大的城牆，幽州兩字若隱若現，城上有樓閣，駐城守衛持弓搭箭站在城樓之上把守。
走到跟前，小道姑回望着北方，眼裏滿是擔憂。
「怎麼了？鍾姑娘。」劍堯問她。
「不知道觀里的同門現在怎麼樣了，他們找不到我會着急的。」
「或許…他們已經進城了，鍾姑娘不必擔心，眼下最要緊的是把葯帶回揚州給你師叔治病。」
小道姑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城裏，守衛並沒有過多阻攔，只是看他們的眼神怪怪的。一個抱着銹劍的少年，一個背着竹簍的道姑，誰看了都會覺得奇怪。
進了幽州城，劍堯終於聞到了久違的煙火氣息。幽州雖然地處極北，但在此落戶的百姓並不算少，這裏山多水多，百姓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逐漸有了生息。街道上買賣商鋪茶樓酒肆數不勝數，店家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
沿街有賣活魚豬羊肉的，也有賣熱湯麵的，小道姑走了半天，腹內空空，剛在賣湯麵的攤子坐下，就被劍堯拉起來。
「鍾姑娘，既然你我有緣相見，在下自當尋處酒樓款待姑娘，這小攤子沒有好酒好菜，不吃也罷！」劍堯說道。
話雖如此，實際上是他聞到了一股子酒香味，正好雲墨葫蘆見底，想着找個酒樓打些好酒，再美美得吃上一頓大魚大肉，這樣晚上睡覺也香。
沒想到小道姑連忙擺手，說自己吃慣了粗茶淡飯，也不想讓他破費。
劍堯酒蟲在肚子裏翻騰得厲害，小道姑終歸沒有扭過他，只好默默跟在劍堯身後，跟着他去尋找酒樓。
一路聞着酒味，劍堯走到一家酒樓前，抬眼一看金色牌匾，上書「仙客來」三個大字。
「仙客來，嘖嘖嘖，妙啊！」劍堯咂咂嘴。
「看到沒，鍾姑娘，這家酒樓就是專門為咱倆準備的！」劍堯笑道。
他踱步進店，店小二看到他們進來連忙過來招呼，見這兩人都帶着長劍，便開口問道，「兩位大俠，打尖還是住店？」
劍堯解下雲墨葫蘆遞給他，「先給我打些好酒過來！要你們店裏最烈的酒！」
他把銹劍往桌子上一拍，繼續說道，「再給我上些好菜好肉，弄兩壇酒過來！蔥蒜陳醋倒一小碗，本大俠要蘸着肉吃！」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喜上眉梢，毛巾一搭，拿着他的雲墨葫蘆打酒去了。
不多時，桌子上擺滿了酒菜，牛肉羊肉豬肘子，烤鴨燒雞清燉鯉魚，劍堯心情大好，他坐下揭開酒罈子給自己倒滿了一碗，卻瞥見對坐的小道姑板起苦瓜臉看着他。
「鍾姑娘對這桌酒菜不滿意？」劍堯疑惑道。
「陸少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我是觀里修行弟子，吃不得這些葷腥。」小道姑說道。
「你們道觀里門規也不許沾葷腥？」
「吃肉助長慾望，況且這些本都是生靈。」
劍堯苦笑，心想如今這世道是怎麼了，修道之人連吃肉喝酒也被限制。
「小二！來一碗素麵上幾盤青菜！」劍堯拍著桌子喊道。
「沒想到來了酒樓還是請你吃素菜素飯。」
「沒關係。」小道姑微微笑道。
劍堯一陣狼吞虎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時隔多年，再次嘗到美酒佳肴，他放開了胃口，大有把這些年沒吃到的一股腦都補上的意思。
風捲殘雲之後，桌子上的盤子空了不少。小道姑看着他的吃相覺得不可思議，她從來沒見過這麼能吃的人，活脫脫餓死鬼托生。
酒足飯飽之後，劍堯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他朝着店小二招手，把他喊過來結賬。
「兩位客官，一共五兩銀子。」店小二低眉哈腰。
劍堯從懷裏左邊摸了摸，右邊摸了摸，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錢！
他很少用到錢，登上劍境九層已經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即便不食五穀也不會餓死。
許是看到了他的窘態，鍾瑩對着店小二說，「我來結吧。」
劍堯臉上漲的通紅，說請人吃飯，結果要讓別人來結賬，這不純純坑人嗎？他從身上摸索著，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他渾身上下空空如也，除了那把銹劍別無他物。
小道姑從懷裏摸著錢袋子，臉色忽然一變，愣了幾下。
「糟了！錢袋子不見了…肯定是那隻猛獸追我的時候掉在山路上了！」
小道姑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劍堯，劍堯也看向她，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您兩位不會是來吃白食的吧？」店小二見這兩人磨磨唧唧半天掏不出一個子來，臉上笑意全無。他朝着酒樓里的幾個夥計使了個眼色，幾個彪形大漢拿着傢伙圍了過來。
「你把本大俠當什麼人了！」
劍堯一拍桌子，騰地站起身。見他滿臉怒氣，店裏的幾個夥計沒敢輕舉妄動。
「不就是五兩銀子嘛！鍾姑娘，你忘了嗎？來的時候我把錢袋子放你竹簍裏面了。」劍堯把雲墨葫蘆系在腰上，他拿起銹劍，慢慢走到小道姑身旁。
「啊？什麼時候？」小道姑莫名其妙。
「這不就在這裏嘛！」劍堯拿起小道姑的竹簍，「你看看。」
幾個夥計伸長了脖子看向那個竹簍。
剎那間，劍堯猛地把桌子一掀，碟子盤子碗嘩嘩啦碎了一地！
他一手提溜著竹簍，一手緊緊抓住小道姑，兩個人飛也似得往門外跑！
幾個夥計氣得咬牙，在後面拿着傢伙邊追邊罵。
一片祥和的幽州城裏，街道上隱約傳來幾聲：「抓住那兩個吃霸王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