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扶風鎮

第二章 扶風鎮

北落師門和棄蟬兒到達扶風鎮時,雨依舊在下着。整個扶風鎮的街道上,雨水形成水窪,沒有一個行人。

街道兩旁,偶爾有店鋪開着門,裏面卻不見人影。聽棄蟬兒說,哪怕裏面真的沒有人看着,店主也不怕會被偷盜。扶風鎮民風淳樸,三兩年都少有一次偷盜事件發生。

北落師門還在感嘆這裏的質樸民風,棄蟬兒已經帶着他拐進了一條小巷。小巷的房子上長滿了藤類,綠油油的爬牆虎佔滿了小巷上方,遮蔽了光芒,使得小巷陰暗潮濕。

棄蟬兒邊走邊說:「這裏叫做風鈴巷,因為太潮濕,這爬牆虎又不能除掉,所以很多人都搬出去了。」

北落師門往四周看了看,問道:「風鈴巷,怎麼沒有風鈴?」

棄蟬兒笑道:「以前是有的,不過自從那位先生來了之後,這裏的風鈴就被先生收了,換成了爬牆虎。」

「還有這等霸道的人?」

「丁零先生也不算霸道,只是脾氣有點怪,太固執。」棄蟬兒想了一下,又說:「聽說當初有人要挖掉這些爬牆虎,先生差點和人家打起來。好在他們看先生是個文弱書生,就作罷了。」

北落師門好奇地問道:「這個丁零先生為什麼不讓挖爬牆虎?」

棄蟬兒沉吟片刻,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自那以後就沒人提挖掉爬牆虎了,忍受不了的人都搬走了。」

「那你們為什麼叫他丁零先生?」

棄蟬兒回答道:「這也是件古怪事,丁零先生不讓在巷子裏掛風鈴,自己卻始終戴着一個小風鈴。每次聽到風鈴叮鈴作響,人們就知道是那位先生來了,所以叫他丁零先生。」

「怪人!」

北落師門不再問話,跟着棄蟬兒深入風鈴巷,在巷尾,他們進了一座破舊的老屋。雖是老屋,裏面擺設簡單卻整齊有致,打掃得很乾凈。

北落師門暗暗點頭,在棄蟬兒搬來的椅子上坐下。

棄蟬兒東找西找,然後回頭看着北落師門,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北落師門看出了他的心思,勸慰道:「你歇著吧,我不喜歡那些茶,苦的很。」

棄蟬兒尷尬地笑了笑,留了句公子稍待,便隨手取了個斗笠戴上,跑了出去。北落師門阻攔不及,只好作罷。

棄蟬兒走後,北落師門才仔細打量這個老舊的屋子。只有裏外兩間,出門右轉是一個低矮的廚房,裏面擺着兩張長桌,桌上放着三兩個碗,幾雙筷子,旁邊是一張滿是污漬的粗布。

他走了一圈才知道,原來他剛才坐的,是唯一的一張椅子。

他知道山下有許多清貧的人,老頭子跟他說過,很多人還在為吃飽肚子而奔波。

他坐回原位,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等候。在他的感知里,這附近都是凡人,只有一個地方深不可測。好奇心讓他忍不住出門,走向那個令人心顫的房子。

雨已停歇。

他向房子走去,沒遇到任何阻礙。當他敲響那扇門,心與靈覺逐漸平靜。

開門的是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男人,一身白色的長袍,一雙渙散的眼睛,面容憔悴。可他一看到北落師門,就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容光煥發。

他的呼吸開始沉重,盯着北落師門,問道:「你是誰?」

北落師門搖著頭,沉默不語。

白衣書生呼出氣,又問:「你從哪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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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

「山上?」

「那座山?」他的臉龐開始紅潤。

北落師門點着頭說:「是那座山。」

「他還好嗎?」

北落師門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回問:「你是敵人還是朋友?」

白衣書生抬頭仰天,繼而笑道:「我是敵人,你會怎樣?」

「他說,是敵者,努力殺之。」

「努力殺之……」白衣書生暗自念了幾遍,說:「若我是敵,你已死去。」

北落師門直勾勾地看着白衣書生,沉聲問道:「他說,所有的朋友都已在千年前不在了。那麼,你是誰?」

白衣書生仰天大笑,回身走回屋裏,僅是兩步之後,回頭說:「你師父說的沒錯,所有值得信任的人都在千年前死光了,準確的說,是九百五十年前。不過,人不可信,鬼呢?」

「你是鬼?」

白衣書生反問道:「你信?」

北落師門微微搖頭:「世上無鬼。」

「世上有妖嗎?」

北落師門點頭。

「世上有魔嗎?」

北落師門遲疑了一下,點頭。

「世上有仙嗎?」

北落師門沉默了許久,輕輕點頭。

白衣書生再次問:「世上無鬼,你證明過?」

北落師門不答。

「非人非魔非妖非仙,便是鬼。」白衣書生道:「我沉睡數百年,不被世俗所容,早已非人。無心入魔道,非魔。說我是鬼,有何不可?」

「你下山來作甚?」

北落師門答:「玩。」

白衣書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既然是玩,那便應該有玩的工具。」

他向裏屋伸出手,五指一抓,攝來一個錦囊,將它扔給北落師門。

「這是我的紫薇令,留在這裏無用,你拿去玩吧。」

紫薇令!

北落師門立即打開銀色錦囊,取出一塊半掌大小,鏤空雕琢神秘龍紋的紫色玉佩。

他從懷裏拿出兩塊同樣大小的紫色玉佩,二者極其相似,只是龍紋的姿態略有差異。

白衣書生說:「若你以後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你就將這塊玉佩給他。你師父應該說過紫薇令的意義。」

紫薇在上,眾仙規避。

「你將那塊給我。」白衣書生指向北落師門手中的玉佩。

北落師門猶豫一下,遞了過去。

白衣書生捧著紫色玉佩,忽然淚眼婆娑,似乎在懷念,又似乎在怨恨,是驚喜,又是擔憂。

北落師門看不穿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書生,憑他現在的修為境界,哪怕法相大能也可窺探一二,然而卻看不出書生有何特別。就如同,書生本來就是一介凡人。

知道千年前的事,又和老頭子有舊,還執掌一塊紫薇令,怎會是凡人。說他是法相之上的天人,他都堅信無比。

在北落師門愣神的一刻,白衣書生已然恢復無神的狀態,將玉佩還回去后,他建議道:「你將另外兩塊收好,自己佩戴這一塊,如果你或者他要玩。」

「會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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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危險。」白衣書生嘲諷道:「墨與白的傳人會怕危險。」

「你不表明身份,他們不來找你,你一輩子別想知道真相。能在幾年之內毀掉紫薇垣,豈是一家能辦到的。」

「好。」北落師門將那塊玉佩掛在腰上,白衣紫玉,很是顯眼。

白衣書生滿意道:「這才是真正的紫薇傳人。你走吧,我這裏樓低屋矮的,留不了你。若是哪天你見到他,幫我問聲好。」

北落師門拜道:「不知先生名諱。」

白衣書生笑道:「他不認識我,你也不必刻意去提。」

他思索一會兒,道:「叫我丁零先生就可。」

北落師門深深行了一禮。白衣書生回禮之後,關上了門。至始至終,北落師門都未曾踏入此屋一步。

北落師門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卻見棄蟬兒站在遠處,愣愣地看着他。

他未做表示,回了棄蟬兒的房子,坐到那張椅子上。

不一會兒,棄蟬兒走了進來,手裏提着一個小葫蘆,一包不知何物的東西。

他聞到了酒味,問:「你去了哪裏?」

棄蟬兒連忙回道:「去了不遠處的酒樓,換來了一壺酒,一包花生。」

北落師門笑道:「你知道我愛酒?」

棄蟬兒回憶道:「從前我見那些公子,手裏提着劍,腰間掛着小葫蘆,裏面就是酒。」

「他們也會御火?」

棄蟬兒搖頭:「他們啥也不會。」

「那你怎麼知道我和他們一樣?」北落師門感覺有點好笑,問道。

棄蟬兒驚懼色變,口裏叫道:「小人不知仙長所愛,枉自猜測,自作聰明,望仙長恕罪!」

北落師門阻止了棄蟬兒下跪,開口道:「這酒給你,這葫蘆給我,如何?」

「我不喜歡茶酒,裝些甘甜清爽的井水就可。」

「是,是……」

棄蟬兒跑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裏的葫蘆已沒有酒味。

北落師門問道:「你那僱主可是住在附近?」

「不在,他住在長柳街,那裏都是富家。」

「他是做什麼的?」

棄蟬兒說:「他本家是經商的,來到扶風鎮也是如此,來了三十幾年,很是富有。他有一個兒子叫張辰殊,天資聰穎,從小就被稱為神童,近些日子有個大門派來人,說是要接張辰殊去做弟子。」

看着棄蟬兒一副羨慕的樣子,北落師門問他:「你想去大門派修行嗎?」

棄蟬兒回道:「當然想啊,仙長們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還可以長生不老……」

「誰說修仙者長生不老的?」

「鎮上的長輩們講的,還有那個張辰殊,是大門派的人告訴他的。」

北落師門忍住不笑,站起身來對他說:「你帶我去找他。」

「現在嗎?」

「嗯。」

「可是……」棄蟬兒看向桌上的花生米。

北落師門一把將花生米抓起來扔給棄蟬兒,說:「你邊走邊吃。」

「仙長不吃?」

北落師門淺笑道:「我沒興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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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山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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