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夜宿鄉間
此去臨安，尚有十餘rì路程，楚觀瀾並不着急，一路晃晃悠悠而行。果如趙正先前所言，在西往臨安的路上，多是平原丘陵地區，植被繁茂，野花處處，景sè格外美麗，加之氣候溫和舒適，人口當真眾多，往往小小一縣城裏，便能居有十萬之眾。
大宋商貿達，經濟強盛，人民安居樂業，對諸番國極有吸引力，是以稍大些的州郡里，便可看見許多前來定居或做生意的外國人。宋民亦着裝整潔，待人彬彬有禮，為人處事，無不透露出文明大國之風範。
這一rì，二人沿着官道，終於抵達臨安城郊外，但天sè已晚，恐來不及進城。時正值三月陽net，天變多雨，中午尚是晴空萬里，待近黃昏，已然小雨淅淅瀝瀝了。
這官道地處郊外荒野，少見人煙。道旁古木林立，大樹參天，周遭一片死寂。二人並未攜傘，衣衫盡濕。楚觀瀾心頭不爽，暗罵倒霉，於是催馬疾行。
走了約莫兩里路程，一處小村落映入眼帘，楚觀瀾心中一喜，知道今晚有落腳之處了，明rì再進城不遲。當下笑道：「蘇姑娘，咱們便在此地借宿一晚，如何？」
蘇郢道：「一切但憑相公做主，不必過問奴家。」楚觀瀾「嗯」了聲，催馬離開官道，前往村子。
這村落處在一條大河旁邊，煙雨朦朧中，幾十戶茅草房、磚瓦房稀稀落落地散佈在高台地上，宛若世外桃源。
村頭有個渡口，一葉小舟拴在樹根下，隨風飄搖著。二人來到河邊，駐馬四望，只見枝頭黃鸝呼朋引伴，水中魚兒吐泡擺尾，芳草萋萋，新柳盈盈。
更添意境的是，渡口下有一垂釣老叟，青箬笠，綠蓑衣，心無旁騖。想來在他眼中，斜風細雨不須歸罷。
楚觀瀾暗贊：「好個田園風光！」心情舒暢，正欣賞間，忽聽得魚兒起水之聲，循音一看，原來是那老叟釣上一條近半尺長的魚，魚嘴被釣鈎鈎住，活蹦亂跳。
楚觀瀾昔rì甚喜垂釣，今番情景，正勾起往rì情懷，便攜蘇郢下了馬，來到那老叟面前，作揖道：「老丈安好，小子有禮了！」
那老叟微微點頭，以示知曉。楚觀瀾道：「老丈在這兒垂釣，收穫可也多麼？」
那老叟又是點了點頭，並不言語。楚觀瀾心情既極佳，耐心也甚好，繼續沒話找話道：「老丈，這天都快黑了，又下着雨，你怎還不回家？」
那老叟這次連點頭也沒，索xìng不理不睬。楚觀瀾忽覺自己好生無趣，人家專心致志釣魚，自己瞎攪和甚麼？想着想着，突然忍不住好笑起來。野外之地，本來空曠，他又中氣充沛，因此笑聲顯得頗為響亮。
那老丈轉過頭來，終於開口言道：「你這後生，怎如此冒失，沒見大魚就要上鈎了么？可被你這麼一嚇，早跑沒影了。哼，我在這兒等了半天，才釣上兩條魚，如何夠晚上待客？」聲調甚高，言語中飽含怒氣，鬍鬚也一翹一翹。
楚觀瀾聽得糊塗，問道：「甚麼待客？」蘇郢拽了拽他衣襟，小聲道：「相公，他家裏來了客人，要靠烹魚待客呢！」
楚觀瀾恍然：「窮人買不起肉吃，只好釣魚做菜了！」心覺歉疚，躬身道：「是小子莽撞了，慚愧慚愧。不過小子既喜垂釣，也曾學得一兩手捕魚之術，當替老丈抓幾條大魚上來，以作補償。」
那老叟奇道：「你說你會捕魚？我看你像個富家子弟，怎會捕魚？不會是耍弄我頭子罷？」
楚觀瀾笑道：「我哪是甚麼富家子弟，只不過湊巧弄得這身衣服穿罷了。還請老丈將魚竿借我一用，去掉魚餌，且看小子來捕魚。」
那老叟雖是一臉不信神sè，卻道：「還去掉魚餌？哼，我倒要看看你怎生捕魚。」便將魚餌去掉，把魚稈遞了過來。
楚觀瀾接過魚稈，將魚鈎捏在手中，雙目緊盯深水裏，笑道：「老丈須看仔細了！蘇姑娘，你也看着！」指上勁力湧出，瞅准了，忽地伸指一彈，將魚鈎彈入水中，再一提，一條尺余長的大魚已然被提上岸來。
那老叟瞠目結舌，蘇郢更是捂著櫻桃小口，驚喜不已。原來魚鈎已深深刺入魚喉里，因此楚觀瀾一提，大魚便上得岸來。他將那條大魚取下，哈哈笑道：「待我再釣它幾條上來！」如此這般，竟一連鈎上五條大魚來。
他猶嫌不夠，放下魚稈，拾了三枚石子，呼呼呼連珠炮擲入水中，只是瞬間，便有三條大魚浮上水面，兀自擺尾，但魚頭都被石子打爛，眼見不活了。
楚觀瀾得意洋洋，笑道：「老丈，你可有魚網么？快將這三條大傢伙撈上來罷，免得被河水沖走了。」
那老叟方從吃驚中轉醒，忙道：「我有網，這便撈去，小相公稍等片刻，老頭子晚上請你喝魚湯！」拿了魚網，將那三條倒霉魚都撈入網中。
楚觀瀾道：「老丈，在下姓楚，名觀瀾，這位是我妹子，我倆本要去臨安，因誤了路程，晚上沒處落腳，想在老丈家借宿一晚，不知老丈肯行個方便么？」
那老叟忙道：「小相公太客氣了，別說你為我捕了這麼多魚，便是個陌生路人來借宿，我老頭子也定肯行個方便。我姓祁，這附近的鄉親都叫我祁老丈，也有叫我祁老頭的，小相公隨便怎麼叫都行。」
楚觀瀾道：「不敢，不敢。」
祁老丈道：「我家裏正好還有兩個借宿的客人，晚上我讓老婆子炒幾個小菜，再弄幾兩小酒，咱們幾個好好喝上幾盅，倒也熱鬧。家裏床雖不夠，但門板兒多的是，隨便支個鋪子，也能將就一晚。這就走罷！」當先而行，楚觀瀾與蘇郢隨後。
祁老丈家離渡口不遠，片刻即到。鄉下窮人，住的都是茅草房，外面圍着一圈籬笆，裏面就是院子了。
只見院內一棵杏樹下，站着倆人，一個是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公子哥兒，稚嫩未脫，雖小小年齡，卻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久居上位的氣度。
另一人面sè蒼白，瘦高瘦高，沒有鬍鬚，瞧不出多大年齡，躬身站在那少年公子背後，低眉垂，略顯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