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計、計、計(七)

第五百八十一章 計、計、計(七)

夥計搭眼一看,竟然看不出二人的法力境界,不敢有所怠慢,「兩位前輩,每天未時的前半個時辰,是本店的休息時間,所以還請兩位稍等片刻。」

「呵,原來是這樣,不過在下與師父並不是來光顧貴店的,而是想拜見一下穆林森穆公子。」

「這……還請兩位稍等,我這就前去通稟。」這名夥計已經跟在穆林森身邊十來年,下意識感覺到此事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只猶豫了一下,便答應替二人前去通報。

「好,有勞。」

夥計飛身上樓,過了好一會兒也沒動靜,兩名老者相互對視,不由微微皺眉。足足過了大半刻,才有人從樓上下來,卻不是那名夥計,而是一名只有七八歲的童子。

童子打量一下二人,一抱拳,「有勞兩位前輩久候,穆東主請兩位樓上一敘。」說着做出請的手勢。

二人微微點頭,跟在童子身後上了樓。徑直越過三層,來到四層,穿過一條走廊,來到最裏間的門前,童子輕輕叩門。

房門自行打開,只見一名中等身材的灰袍男子背對着門口負手而立,正看着什麼,童子也不做聲,將二人請進屋中,自己則退了出去,並帶上了房門,屋中只剩下三人。

兩名老者緩緩走上前去,見到男子正在欣賞一幅畫,卻是一張送子觀音圖。其中一名老者恭敬的束手而立,另一名面容和藹的老者獨自走到男子身邊,同樣饒有興趣的看牆上的畫。這一老一少就這麼靜靜地站着,誰也不曾開口。

自從得到此寶,穆林森還從未如此仔細的看過,畫中的觀音大士神情安寧,衣衫飄逸,腳踏祥雲,懷中的童子頑皮可愛,正拿着朵蓮花在玩耍;身後遠山如黛,身前瑞光普照,整幅畫面給人以寧靜安詳、溫暖舒適之感。上款是「愛妻荀氏續雲裳雅正」,下款是「初平四年秋潁川令君作」,看來這應該是續老夫人的夫君送給她的禮物,只是不知道這「荀令君」到底是何人,從沒聽老夫人提起過,也沒從別人那兒聽說過。

「敢問前輩可是從陰都而來?」見老者一直不開口,穆林森終於忍不住問道,但卻沒有轉頭看他,依舊看着那幅畫。

「正是。請問公子,你最後一次見到此畫的原主人是在何時?」老者直言不諱,但接着卻問出一個令穆林森有些奇怪的問題。

「三年多以前,不過此刻她老人家應該已經身在仙界了。怎麼,前輩識得這位前輩?」

「嗯,她還是走了。老夫與她……算是舊識吧。」老者平淡的答道,但中間卻頓了頓。

「前輩法力之高晚輩生平僅見,能否請教前輩尊姓。」

「愧不敢當,老夫姓荀,名彧,字文若,別號令君。」

什麼?穆林森突然轉頭看向老者,非但是因為聽到荀文若這個名字,更是因為他報出的別號,令君,豈就不是眼前這幅畫上的名字?

「難道?……」

老者笑着微微點頭,「不錯,老夫少時胡亂塗畫之作,只為博夫人一笑,讓公子見笑了。」

算算時間,這幅畫已逾近千年,那麼久之前,眼前之人就已經精通虛空之道,不愧為陰司四老之首。再者,續老夫人竟然是荀大人的夫人,這也太出人意料了。更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有怎樣的過往,老夫人在飛升之前都沒再與他見上一面。

「呵呵,老夫當年年少輕狂,無意卻鑄下大錯,這才令夫人心傷腸斷,從此不願再相見。」老者似乎已經知道穆林森心中所想,主動解釋道。

「既是傷心過往,又何必再提。前輩此番前來,是為了攝青丸一事吧?」穆林森雖然很想知道其中的故事,但卻沒有時間如此,他剛才已令李明、丁福等人準備好偶人,打算隨時與對方開戰。偶人一旦製成,便有一定是時效,他可不想與對方啰嗦,需立刻判斷出他們的來意,若是友非敵,再聊也不遲。

「是,也不是。」

「恕晚輩愚鈍,還望前輩明示。」

「公子公然違反陰司法令,老夫作為陰司老臣,理當過問此事;不過老夫今日前來,卻是另有一事,想要請教公子。」

「晚輩不敢,若有所知,定知無不言。」

「好,老夫先謝過公子。敢問公子,若這世間有一人,為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安危於不顧,使狼煙四起,生靈塗炭,公子以為,此人該如何處之?」

「以一己之身,便能令天下如置沸湯,此人必身懷有異,故應以良言相勸,使之歸於正途,造福蒼生。」

老者聞言微微一愣,轉頭看了看穆林森,似乎覺得此言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頗為不合常理。

「那若是充耳不聞,聞而不行,又當如何?」

「那就剪其羽翼,去其心腹,令之孤立無助。」

「如何剪除?」

「曉之於理,喻之以義,令其去惡從善。」

「若再無功,又當如何?」

「退而三思。」

「何故?」

「既有死忠之士,必有所長,揚己之長避己所短,避敵所長攻敵所短,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再行分化瓦解之。」

「黨羽皆受其恩,雖死無憾,奈何?」

「甚妙,能為他人謀福取利,此人有可用之處也。」

「本性乃貪,為己之利而糾集黨羽,略施恩惠,使之聽命於己,又當何如。」

「能為利所從,必為利所動,不足為慮。」

「對方勢大,無以為計,奈何?」

「姑息養奸,養虎成患,自作自受者也。」

「誠然。但此前者巧言令色,使人如障雙目,大錯已成,無力再返。又當怎樣?」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如何覆之?」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使其過於極致而不自知,必遭自損。」

「可也,但所付代價甚巨,心有不甘。奈何!」

「前有餓狼,后又猛虎,兩害相權取其輕,或聽之任之,坐以待斃;或奮起反抗,與之作殊死一搏。」

「呵呵,以暴制暴未見其可也。」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犯上作亂,天地必誅。」

「呵,君若無道,何況天乎。」

老者沉默良久,旋而又笑道:「呵呵,公子詭辯之才,老夫甘拜下風。不過公子似乎尚未回答老夫最初之問,還請賜教。」

「不敢當,若真如前輩所言,此**及蒼生,按律當誅。」

「好,好。那就請公子隨老夫走便是。」

穆林森已明知對方沖自己而來,絕非善意,卻又忌憚對方的法力,正在心中思慮,是否該與之一戰,恰在此刻,一女子聲音卻淡淡響起:「你不能帶他走。」牆角處,人影漸漸走出,卻是一名身材婀娜的白衣女子,面容清麗中不失明艷,神情清冷中略帶媚意。穆林森見之怦然,心中暗道,此番也不算枉費心機,她終於肯再次出現了。

「呵呵,既然這位公子自己都已明了,仙子又何必枉做惡人!」老者笑着道。就在雙方相互對視之際,後面那位一直束手而立的老者卻突然大袖一拂,又有四道人影浮現而出,默默而立,全都舉目望過來,似乎只等老者一聲令下,便會衝過來。

穆林森用餘光一掃,心頭一跳,這幾人與原來站在那兒的老者一樣,全都擁有攝青九階頂峰的法力,如果自己沒猜錯,他們五個全都擁有神職,均是此界最頂峰的法力。再加上這位荀大人,一共有六個,這次,自己真是插翅也難飛了。萬萬沒有料到,自己苦心布下此局,原本是為了引出竇家兩兄弟,可誰知卻引出了如此強敵,正所謂作繭自縛。

「呵呵,仗着人多就可以隨意妄為嗎?」一個有些熟悉,但又頗為陌生的女子聲音響起,牆角處人影一閃,又是一名女子從中走出,穆林森轉頭望去,不由長吸了一口氣,此女無論身材樣貌,皆與自己身邊的女子極為相似,只是此刻她一臉盈盈笑意,更顯嬌媚無比,實在美艷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荀老者同樣看到女子,不由微一低頭,顯然對其帶有兩分敬畏之意。就在雙方劍拔弩張,都不知該如何收場之際,敲門聲卻出人意料的響起。

咚咚咚……

「進來。」穆林森如蒙大赦,忙鬆了口氣,頗為慶幸的應道。這個時候怎會有人來敲門呢,真是天意。答應的同時,他放出靈覺去查探,原來是孫勝。

孫勝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向屋中一望,頓時有些發愣。自己明明記得剛剛只帶來兩名老者,可如今屋裏竟有這麼多人,而且匆匆用靈覺一掃,除了穆林森,這些人的法力各個深不可測,實乃駭人聽聞。

「何事,難道不知本座正在會客?」穆林森故意放低了聲音,裝作不悅的問道。

「啊……回東主,樓下來了位大師,說是一定要見您。」孫勝也搞不清這裏到底是怎麼個狀況,只能老實作答。

「大師?莫非是佛門中人?」穆林森聞言更加意外,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自己在幽冥界還從未見過和尚,如今又從哪裏來的大師呢?還是來找自己的。

那荀老者聞言目光一閃,不由向門口望去,其身後的五人同時都是一樣的動作,似乎對來人都很是在意。

「阿彌陀佛!老衲不請自來,諸位施主不會是不歡迎老衲吧。」隨着一聲響亮的佛號,一名身披金色袈裟,面目極其莊嚴的老僧緩步走了進來。

在場眾人皆望過去,雖心思各異,卻均是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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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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