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關家的佈局
「品茗軒」，江畔的青藤茶館，紫篁幽靜茶香裊裊，大江的濁浪奔湧入海，海口處黃綠色的江水和碧藍的海水涇渭分明，坐在茶館的包廂打開窗戶，略帶鹹味的海風吹的人心曠神怡。
永遠西裝筆挺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的何常在嚴襟危坐，拔開一個粉彩瓷罐的塞子，用一把小小的椴木舀子盛出點茶葉，倒進桌上的宜興紫砂石瓢里，又將熱水倒在壺外面燙了燙，方才揭開了壺蓋，往裏面注水。水將滿，又把蓋子蓋上，搖了一會，把裏面的茶水倒進了茶盂。再次把蓋子打開，又把水注滿，才倒進一個小小的茶盅，雙手捧到對面坐着的老者面前。
「雷老，請用茶。」何常在躬身前傾，雙手將小茶盅舉到與眉毛平齊的高度。
此刻的何常在，神情沉穩凝峻，動作瀟灑從容，和平日裏那副略顯猥瑣的裝逼犯形象有如天壤之別。范進如果現在看見他，肯定要把酒瓶底眼鏡片好好擦擦，絕對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昨夜在西部人家和自己談判的傢伙。
老人接過來聞了聞哈哈一笑：「還是當年的味道，六七年沒喝過你泡的茶了。」
這個老人生得豹頭環眼，說話聲如洪鐘，年過六旬目光卻犀利如電，健碩的身體醋缽大的拳頭，雖然只是隨意的盤腿而坐卻有虎踞龍盤的氣勢。
何常在眼中閃過一絲酸楚：「是六年零五個月十七天。」
威猛如獅虎的老人不禁有些動容，他感慨的道：「數着日子過的？這幾年，苦了你啦！」
何常在淡淡一笑：「如果不是當年老爺收留我，我早就餓死在街頭，現在我不是挺好的，有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有房有車，挺好，挺好···就是，就是，想老爺想的厲害。」
話沒說完，何常在的聲音就有些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老人也神色黯然，默默的喝了兩口茶：「小何，你原先的任務也完成了，大小姐給你的新任務是收攏惡虎幫的幫眾，成為關家的外圍組織。哎，顧南山完蛋的這麼快，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何常在平復了一下心情，語氣變得平穩凝重：「顧南山一直拿老爺當做榜樣，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他本是出身草根憑着敢打敢拼才有了惡虎幫，根基不穩。惡虎幫就像是一輛自行車，只有高速前進才能保持穩定，一旦速度慢下來就很可能摔倒。另外，請回復大小姐，惡虎幫藏污納垢，幫眾多是鼠竊狗偷之輩，不值得收容，不如由它散去，以免髒了咱關家的名聲。」
老人先是一愣，片刻之後欣慰的笑道：「連大小姐的命令都敢駁回！小何，你膽子不小啊？」
何常在平靜的道：「我生是關家的人，死是關家的鬼，不能眼看着雨薇小姐犯錯而裝聾作啞。」
老人哈哈大笑：「不愧是老爺親手調教出來的，有忠心有擔當！」
何常在淡淡一笑：「惡虎幫看似人馬不少，實際上真正核心人物不到十分之一。顧南山錯就錯在，他明明是瓦片卻拿自己當了瓷器，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勇氣！老爺之所以是老爺，就在於不論什麼時候，他都當自己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所以能一往無前，正是因為不怕失去才能無往而不利！」
老人苦笑道：「顧南山？我和老爺當年還真是都高看他了，早知道這樣，真不值得把你派到他身邊受洋罪。當年是我向老爺力薦讓你到他身邊卧底的，小何，你不會怪老頭子吧？」
顧南山不過是個區縣級的**人物，但是關山月早在六七年前就在他身邊埋下何常在這個釘子···任何在關家看來有可能崛起威脅到自身地位的人，關山月都會給予高度的重視，寧可白費力氣卻絕不會視而不見。
上江省的地下世界，是關山月的禁臠絕不容外人染指，同樣不會允許有任何勢力強大到可以威脅到關家的統治！
從草根崛起，胼手胝足打拚到上江省地下世界的巔峰，關山月的成功絕對不是僥倖的！
六年多之前，何律師還不是何律師，只是關家收養的孤兒小何，雷老則是關家重金禮聘的高手，他和關山月一樣，最喜歡喝小何泡的茶。
「雷老言重了！我就是想看看老爺，親手泡杯茶給他老人家。」何常在的眼睛閃過一絲淚花。
老人也動了感情，用手輕拍何常在的肩膀：「當年叫我雷伯，幾年功夫就生疏的叫雷老了？這兩天雨薇小姐就要到濱海來，你把這裏的情況向她彙報過之後，就回關家吧，老爺也想你啊，他不止一次和我說，不該派小何去惡虎幫卧底，他說你不會功夫，干這個太危險了！」
何常在忍不住抽泣起來，用袖子不停的擦眼淚；「雷老，不，雷伯！我，我，我是心甘情願的！沒有老爺，我早就餓死在街邊了，我這條命本來就是關家的！」
雷伯笑着勸慰道：「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等過兩天見過小姐之後，你就可以回家了，老爺啊，就喜歡喝你泡的茶，別人泡的他都覺得沒你泡的好喝！」
只是雷伯的笑容裏帶着幾分難以掩飾的酸澀，那個曾經龍精虎猛的關山月，已經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他能否撐到喝一杯小何泡的茶，都已經是未知數！
何常在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袋遞給錢伯：「這裏面是顧南山偷拍下來的東西，二少爺在打風華街的主意。」
雷伯不屑的冷笑道：「十七個億的拆遷項目，居然想用四億八千萬就把居民打發啦！做大事而貪小利，關鳴鶴還想繼承老爺的位子，白日做夢！」
何常在憂心忡忡的道：「關鳴鶴最近聯絡了大批市級、區縣級的**人物，勢力膨脹的很厲害，大小姐不可不防！」
雷伯不屑的笑道：「那些人和關鳴鶴勾結，無非是看重了利益而已！關鳴鶴能給的，大小姐更能給，而大小姐能給的東西，關鳴鶴不見得給的起！一群雞鳴狗盜之徒，攢雞毛湊撣子的鼠輩，人數再多也不值一提！」
何律師如釋重負鬆了口氣，突然他眉頭一皺：「對了，雷伯，這次圍剿惡虎幫的人中，有一個叫江帆的年輕人，是個武林高手。」
雷伯頓時來了興緻，神采飛揚的道：「高手？高手好啊！越來越有意思啦！老頭子很久都沒和高手過過招啦，現在的年輕人沒幾個願意吃苦練功夫了，年輕一輩的高手，還真是罕見！」
何律師繼續道：「據我調查，他和唐瑤好像頗有交情。」
雷伯神色凝重起來：「唐瑤？唐經天的女兒？」
何律師點了點頭。
「圍剿惡虎幫是蜀中唐家在背後搞鬼？區區一個惡虎幫，也值得唐家動心思？」雷伯不禁有些動容，沉吟良久之後問道：「對了，你再說一下，那個高手叫什麼名字來着？」
「江帆！大江的江，帆船的帆！」
「江帆，唐瑤、唐經天！」雷伯嘴裏反覆咀嚼著這三個名字，他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唐瑤那小丫頭做滿月的時候，我和老爺還親自去巴蜀唐家賀喜呢！可惜那丫頭天生有隱疾，不能習武，不過這未嘗不是她的幸運！自古以來，世家大族子弟，生下來就背負着家族的使命，活的實在是太累了！」
「密切監視這個江帆和唐瑤的動向，一旦發現唐家有插手上江省的意圖，立刻向我和雨薇小姐彙報，如果情況緊急你可以相機行事先斬後奏···這裏是上江省，不是他唐經天的蜀中，到了這裏是龍得給我盤著，是虎得卧著！唐家想趁火打劫，先問問我雷猛答應不答應！」
薑桂之性，老爾彌辣！雷伯依然聲如洪鐘，眼神銳利如鷹隼！
他猛然站了起來，舒展一下筋骨，就聽見從尾椎到肩胛然後到手臂手指，周身的關節發出一陣咔吧吧的脆響。
一串鞭！
原先雷伯是頂尖的外家高手，現在由外及內，已經到了精芒內斂收放自如的境界！
何常在不禁倒吸口涼氣，六七年沒見，雷伯的功夫不但沒有隨着年齡的增長衰減，反而老而彌堅精進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