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想過長生嗎?歷史的車輪碾壓一切艱難困苦,時間亦帶走所有的幸福順遂,更新疊代之下,可能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你鮮活地存在過的生命,沒有人記得你的名字。

你想過永遠地活下去嗎?

永遠地看着山川草木,看着每一天的潮漲潮落,每一年的燕子來去,獨自紀念著每一個出現過的,你愛過的人。

你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盛宴。

在神都之西南約八百里,有一個普通的小城衛州,它隸屬中部大省俞北道所管轄,北邊有高大的山系環繞,南邊有滄河自西南而來,河水急而快,使衛州易守難攻,多年不受外界侵擾,故還稱得上太平無事。

衛州城中居民約一萬餘口,多從事農漁牧業,都是靠天吃飯的行當,所以城中百姓大多都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勤勤懇懇地工作,過着熬一年就算一年的生活。

城市小而無禍事的情況下,生活往往就會變得像一潭死水,雖偶有漣漪,本質上卻已經不再有新的活力,實是見我未衰容易去,不道年年即漸衰。

這年,恰逢五月十五,正是每年城中大戶許家開門宴客之日,對於城中百姓來說,這是不亞於過年過節的熱鬧日子。

許家是衛州城中數一數二的大戶,家中本是世代務農,到了如今家主許鋮芝的祖父輩時,積攢了一些本錢,收購了不少同鄉的良田,就這樣一點一點,從最開始的普通農戶家庭做到如今的規模。

再說回所謂的開門宴客,是許府從老太爺時便傳下來的規矩。宴會不設請帖,城中的人家不論富貴貧賤,來者即可登門而入,府中大擺三天流水席,人們可隨意吃喝,僅一天的花銷就要白銀數千兩,如此大的手筆,只意在彰顯許家不忘從窮苦中來,終要還歸根本的初心。

關於這件事,城中有人讚許,有人不屑,各中有種種說辭,但到了五月十五當天,見來賓接踵而至,絡繹不絕,這樣或那樣的議論也就不再重要了。

只要許府開門宴客,那府前必定車水馬龍,人們接踵而至。據說宴會結束之後,鞋鋪里的鞋都會好賣一些,只因許府人太多,擠掉鞋的大有人在。

除了吃喝外,許府開門宴還有一個獨特之處能吸引到城中眾人,那就是許府歌舞。

許府的歌舞伎都是從神都之南的雲慶州挑來的,約摸有十幾個,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

雲慶歌舞伎訓練技術由百年前即可追溯,自有一套理論,加之雲慶許多窮人家的女兒早早地就入了歌舞伎道,自小精細化訓練,所以技藝高超者眾。

正所謂「名城三千尋芳去,雲慶一舞群艷伏」,說的便是這雲慶的歌舞伎的舞姿之美妙,令神都境內其他地方的歌舞伎都望塵莫及。

許府寬敞的正堂院中搭起了一個一米多高的木台,那些歌舞伎便在上面表演着節目,鶯歌燕舞穿梭來去,直看的人眼花繚亂。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有一個小孩子顯得格外不同,他不像其他孩子一樣奔跑打鬧,也不像賓客一樣吃喝高談,他只靜靜地站着,盯着庭院中間表演歌舞的女子們出神。

有第一次來的人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定會哈哈大笑,然後說,小小年紀竟懂得欣賞美女。隨後必然會轉了頭,用眼神在那群歌舞的女子們身上狠狠地剜上幾刀。

那孩子聽到,卻不以為意,還是靜靜地看着。若那人還要說幾句什麼,旁邊有知情者必然會拉住他,耳語幾句后,眾人眼神交匯,均是一片啞然,隨後尷尬地離開,只留那個孩子在原地依舊獃獃地看着。

十二歲的許鏡幻不明白,母親怎麼和父親的舞姬們混在一起,為滿堂賓客表演着節目,供人調笑。

他躲在來來往往的賓客僕役們中間,靜靜地看着母親。華燈初上,點點燈火映襯著周圍奢糜的一切。

酒肉的香氣和脂粉味混合,給人一種朦朧而不真實的感覺。那種感覺的中心,來源於庭院之中搭建起的一米多高的木質枱子上面,被簇擁著的他的母親。

那是他不曾見過的母親的樣子。

她本就生的好看,如今穿着粉白衣裙,輕紗覆面,身姿舞動,妖嬈如春天最艷麗的桃花在風雨中搖曳的樣子,完全不似她平日裏一身素衣,教自己要有錚錚傲骨,切不可低頭示人時的模樣。

其中或許有各中情由,只是他不懂。

再看那邊,他的父親許鋮芝正和一眾人看着母親和舞姬們的舞姿,不時笑着交談着什麼。那些人中有兩個他是認識的,一個是馮乾元,一個是符潛之。

許馮符三家是世交,生意上往來也頗多,時不時的二人就會登門拜訪一番,每每到來,父親便會熱情相迎,告知家中眾人不可怠慢,故他認得。

但此時此刻,他顧不得關注別人,也想不了太多事情,他看着父親的臉色,想尋找一絲答案。

眼神四處飄着,不經意地對上了父親的眼睛。一瞬間,父親的眼神變了,從和滿座賓朋推杯換盞的開心愉悅,變成了滿是嫌惡和慍怒。

似乎是覺察到父親的臉色有變,母親稍微調轉身姿,順着父親的眼光看去,一下便看到了自己。

許鏡幻看到母親看向自己,情不自禁地笑了,用力地在人群中揮手。

但母親卻皺眉,沖自己搖了搖頭,示意他離開。

許鏡幻不想走,他還站在原地,他近日裏很少見到母親,她最近總是拂曉而出,漏夜而歸,偶爾見到一次,母親都是很累的樣子,怕打擾到她休息,自己總是匆匆一眼就離開了。

他想在這裏多看看她。

他盯着母親,眼睛隨着母親的舞動而轉動。時不時地和母親對視一眼,他發現母親的眼睛在燭火的映襯下變得亮晶晶的,閃著奇異又美麗的光,身姿卻在看見他時變得變地不那麼流暢了。

一旁的父親見了,皺了皺眉頭,喚過小廝低語一句什麼。

不一會兒,就有人來把許鏡幻架了出去,扔在了遠離正堂的左偏院裏,並且警告他,讓他老實獃著,不要亂跑。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盯着那些人離開的方向,並不惱怒,他已經習慣這種情況了。

父親有兩個孩子,自己是次子,他還有一個長子,也就是自己的大哥許鏡仕。大哥是大娘所生,是許家的長房長孫,按家中長輩所說,大哥是嫡子,不是自己一個二房孩子所能比的。

聽說大娘家是隔壁林州的首富李戎白之女李紅纓,嫁至衛州許家時,迎親隊伍足不沾土,百餘里路皆以紅布鋪地,金線綉邊,從林州鋪到衛州許家門口。嫁妝如金銀器物,耕地糧食之屬更是數不勝數,聽說許家現如今還有一個倉庫專門存放着大娘當年的嫁妝。

再轉念想想自己,雖不知母親娘家在何方,但見母親提起娘家時總是支支吾吾的,想來總抵不過大娘的家境。

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只消自己和母親相依為命,旁人怎麼樣想怎樣做,自己毫不在意。

許鏡幻邊想着,慢慢踱步到左偏院那個小池塘邊。正值小暑時節,池塘中的荷花開的正好,葉圓花滿,一陣微風吹過,空氣中都是略帶着一點苦味的荷花清香。

也許是剛下過雨的緣故,連綿不斷的蛙鳴從池中傳來,叫的許鏡幻有點心煩意亂,從地上撿來一個小石子,用力向池塘丟去。

噗通一聲,小石子發出悶悶的落水聲。與此同時,許鏡幻看到從池塘的那邊站起來一個人。

是一個小女孩,約摸和自己差不多大,也是八九歲的樣子。

那女孩顯然也看到了自己,二人異口同聲地問道:「是誰?」

許鏡幻警惕地向後退了幾步,誰知重心不穩,一下便栽倒在地,惹得女孩哈哈大笑。

繞過池塘,女孩來到許鏡幻身邊,向尚在地上,疼的齜牙咧嘴的許鏡幻伸出手來,「快起來吧,地上蟲子可多,會咬人的。」

許鏡幻詫異又警惕地看着女孩遞過來的手。

可那手白白的,小小的,不像有危險的樣子。

想了想,還是把手放在女孩手裏,借她的力站了起來。

女孩把他扶到池塘邊的石凳上,自己也坐下。隨即又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來遞給許鏡幻。

「擦擦吧,臉上的土。」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臉,又指指許鏡幻的臉,甜甜地笑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是眯著,圓圓的臉上蕩漾起兩個好看的酒窩。

「嗯,謝謝。」許鏡幻局促地接過手帕,也不擦臉,只用手一直攥著。

「我叫符梨霙,你叫我梨霙就好,你叫什麼啊?」女孩雙手放在膝蓋上,笑眯眯地問。

「許鏡幻。」不知怎麼地,許鏡幻此時此刻面對這個比自己矮半頭的小丫頭竟然有些緊張。

「許鏡幻,我知道,許鏡仕的二弟對嗎?」梨霙歪頭想了想問道。

「你知道我?」許鏡幻詫異地問。

「對啊,許鏡仕是我的師兄,我有時候會聽他提起你,他說你很聰明呢。」

「是嗎,我倒不覺得。」許鏡幻眼瞼低垂了下去,突然又想起什麼,抬頭問道:「你姓符,是符潛之的女兒嗎?」

梨霙點點頭說,「看吧,你果然很聰明。」

許鏡幻搖搖頭說,「整個許府上下除了我娘以外,皆視我如草芥,如果我再不聰明些,更不知該如何生活了。」

聞言,梨霙將手放在許鏡幻小小的腦袋上拍了拍說:「男子漢切不可自怨自艾,上天給你磨難是讓你成長嘛,如果你不相信自己的話,以後怎麼保護你娘呢?」

「嗯,這些話我都懂的。」許鏡幻抬頭看了梨霙一眼,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子,又扔進池塘中,隨着噗通的聲音響起,一圈圈漣漪也蕩漾開來,梨霙也覺得有趣,跟着一起扔了起來。

池中的青蛙沒有受到影響,依舊叫的歡快。月亮在天上高高地掛着,柔和的光灑向大地,落在池塘,躁動不安的暑熱似乎都被月光平息了。

「哎,我給你看我最近新學的一個法術吧,我跟師父新學的。」梨霙突然說道。

「法術?你會法術?」許鏡幻睜大眼睛看着梨霙,這個詞語離自己太遙遠,他甚至有些不太懂什麼是法術,只覺得是神仙才會的事情。

「對啊,你是師兄的二弟,不會沒學過法術吧?」梨霙脫口而出,但見許鏡幻暗淡下去的眼神,又覺失言,只能嘿嘿一笑,站了起來。

「廢話少說,看我今天讓你大開眼界。」說着,梨霙閉上眼睛,伸出左手,拇指掐住中指第二個指關節,垂直放於身側。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其餘握拳,同時指向池塘,口中念念有詞。

很快,梨霙口中清晰可聞得道了一句急急如律令,眼睛瞬間睜開。

霎時間,滿池塘的荷花都左右搖晃了起來,無數花瓣從花蕊中脫離,飛向空中,飛向許鏡幻。

那些粉白的,清香的花瓣圍繞着二人,一圈一圈地飛著,期間裹挾了清風一縷,吹的許鏡幻都快睜不開眼睛了。

梨霙笑了笑,輕說一聲:「破。」那些花瓣一下子全都落了地,在二人周圍散落了一大片。

許鏡幻驚訝地坐在那裏,久久不能平靜。

「怎麼樣,厲害吧。」梨霙得意地說。

「厲害,這是怎麼做到的啊。」許鏡幻睜大眼睛忙問。

「具體原理我也不知道,師父讓我這麼做,我照着學就成功了。」梨霙不好意思地說。

「我以前覺得法術只有神仙才會的。」許鏡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哈哈哈,不是啊,有一些凡人也會法術。道士,和尚,還有像我和師兄弟們這樣的,只要有師父教就可以。」

「那,我可以嗎?」許鏡幻沉吟了一下,嚅囁地問。

梨霙一時犯難,「或許你去求你爹,讓他請我師父教你,你就可以學了。」

「不行,父親從不見我。」許鏡幻搖搖頭說。

梨霙歪頭想了想說:「哎,說來也是,那要不,我當你的師父,你跟我學?」

「啊,這。。。」許鏡幻看着梨霙比自己還矮一些的個頭,有些不相信她。

「你可別不相信我啊,我可厲害了,不行,你必須跟我學,做我的徒弟!」梨霙掐著腰佯裝厲害的樣子。

許鏡幻一時啞然,哪有人強迫着收徒弟的?

等不及他細想,梨霙已經把他從石凳上拉了起來,把他面向池塘擺好樣子。

許鏡幻無奈,只好跟着梨霙把樣子擺好,梨霙又念了一遍口訣,並叮囑許鏡幻,口訣切記不可念的過於清晰,可在心中默念,也可快速渾濁地念出來。

口訣很短,許鏡幻重複了幾遍就背了出來。配合手決念了出來,卻什麼都沒有發生,又試了幾次也均為成功。

就在他想要放棄時,梨霙一拍腦門說:「哎呀忘了,師父說了施法時需存氣于丹田,按我的理解就是,別呼吸,一口氣施完。」

「那人不憋死么?」許鏡幻問。

「怎麼可能,有多長的法讓你施啊?」梨霙氣呼呼拍了一下許鏡幻的腦袋。

許鏡幻揉揉頭,好奇地問:「那丹田是哪啊?」

「肚臍下三寸。」梨霙拍拍自己的肚子說。

「哦,我試試。」

許鏡幻嘴上說着,手掐訣,口念咒,按梨霙的說法,屏息凝神,心中存想着這口氣在不斷下移,直至丹田之中。

不知怎地,他覺得周身變得非常不自在,灼熱異常,一股熱流自指尖傳過,手指像過電一樣又麻又痛,手已經忍不住痙攣起來,但他還是強忍着,堅持掐牢手決,口中咒語也未停歇。

梨霙在一旁看的也有些緊張,不住地讓他加油堅持下去。

許鏡幻皺着眉,緊閉雙眼,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突然地,一陣小小的旋風自他身邊刮過,荷花又一次左右搖擺了起來,一片片荷花瓣騰空而起。

見狀,梨霙高興極了,一直拍手稱許鏡幻聰明。許鏡幻心中也暗喜,睜開眼睛,顧不得手指酸痛,輕揮手臂,讓花瓣圍繞着自己和梨霙一圈圈地飛著。

「哈哈,果然聰明,以後當我徒弟,肯定法力無邊,前途不可限量。」梨霙學着老頭的語氣說着話。

許鏡幻也微微一笑說:「好,等我學好法術,好保護我娘。」

二人正說着,許鏡幻不經意地一抬頭,突然看到幾十米外的空中,有一個白色影子在空中飛著,身後似乎還另有一個高大的影子,像是在追那個白色影子。

那白影子在前左飛右飛,似乎在躲藏一般,眼看竟朝着許府方向飛來。

他一下子收了手,拉着梨霙跑向旁邊的矮樹叢中躲了起來,那些花瓣隨着他們跑走也紛紛散落在地。

樹叢中,梨霙不明就裏地問:「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了么?」

「不知道,兩個影子在天上朝咱們飛過來了。」許鏡幻警惕地看着周圍,小聲回答。

「啊,哪裏?」梨霙想探出去頭看看,被許鏡幻一把拉住了。

不一會,那個白影子便飛到許府上空,好巧不巧正停在了西偏院中,此時此刻正漫無目的地在遊走着。

這時候,許鏡幻才看到了那個白影的全貌,只見它長發及膝,眼睛處是兩個大大的黑窟窿,嘴巴裂到耳根處,頭左右擺動,像是在探聽着什麼,隨着頭左右擺動,身上的關節發出滲人的咯吱聲。

它周身散發着黑氣,時不時地從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

那東西不停地走動着,在剛才許鏡幻他們呆過的地方停了下來,看着一地花瓣歪頭思索着什麼。

許鏡幻一隻手牢牢抓着梨霙的手,另一隻手握拳,臉上滿是汗水,看起來緊張異常。

再看旁邊的梨霙,倒不算太緊張。她小聲地對許鏡幻說:「這是個女鬼哎。」

「嗯。」許鏡幻從鼻子中發出一個音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女鬼。

「我跟我師父見過一次,可難纏了。」

「好,等下再講。」許鏡幻稍微側頭,嚴肅地對梨霙說道。

看他如此認真,梨霙只好乖乖地閉嘴,不再說話。

反觀那個女鬼,在池塘邊沒找到什麼,又開始四處亂走。

彷彿是聽到了矮樹叢中發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女鬼歪著頭,一步一步走向矮樹,漸漸逼近,許鏡幻心跳地異常地快,他甚至能看到它眼眶中流出黑水來,恐怖異常。

女鬼走到許鏡幻二人藏身之處便不走了,左右探視一番,突然嗬嗬一笑,將頭一下子低了下去,那雙黑洞般的眼睛,那張破碎的一塊一塊如石灰碎裂般的臉,都正對上許鏡幻的眼睛。

「快跑。」許鏡幻大喊一聲,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隨即拚命地向衝去。

那女鬼仰天一笑,緊跟上去。它伸出手來,和落在後面的梨霙只剩一步之遙了。

此時的梨霙也不如一開始從容淡定了,她自從六歲開始學法術,至今已有五年之久,這五年裏師父師兄帶着也見了一些世面,但說到底,終究自己只是個被保護的對象,每每有事都還沒出手就有人擺平了。再加之年紀尚小,這猛然一出事,師父教的法術一瞬間全都忘到腦後,此時她只顧向前跑去,眼淚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聽得身後梨霙抽抽噎噎的聲音,許鏡幻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那女鬼長長的胳膊已經貼到梨霙的後背,馬上就要抓到她的衣服了。

許鏡幻心道不好,口中呼喝一聲,隨後一把抓住梨霙的手,猛地往前一甩,梨霙由於慣性向前,撲倒在地。

許鏡幻站定,擋在了梨霙前面,直直地迎上女鬼。

十來歲的小孩,身高只到女鬼的胸口左右,高低懸殊立現。

那女鬼猙獰地笑着,低頭看着許鏡幻,她看起來絲毫不着急了,慢慢向前走着,伸著雙臂,嘴中發出嗬嗬的笑聲。

許鏡幻也不躲避,只瞪着她,雙手緊握,在女鬼掐上他脖子的一瞬間,許鏡幻猛地出拳,一下子打在女鬼的太陽穴。

這一拳,許鏡幻用了十成的力量,但是打在女鬼身上像是打在一團棉花上,絲毫不起作用。

女鬼似乎有些得意了,歪著頭,掐著許鏡幻脖子的雙手開始使勁,許鏡幻漸漸覺得有些窒息,他咬緊牙關,漲紅了臉,耳邊隱隱約約地聽見那女鬼說着鬼話,它的聲音彷彿一個鐵片剮過石頭地面般尖利,嘶叫着喊著好像是什麼跟我一起死之類的話。

死,是一個陌生的字眼,他從來沒想過死。死了也許就不用再受盡冷眼,也許父親也會偶爾想起自己還有這個兒子了。

但是,死了就見不到母親,再也不能陪她說話,再也聽她講故事,吃她做的最好吃的小餛飩。還有自己新認識的朋友梨霙,她教自己的法術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讓娘看一看。。。梨霙?

許鏡幻想到身後的梨霙,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快走,去找大人來。」

梨霙看到眼前一幕,已經嚇傻了,癱坐在地上獃獃地看着,忽聽許鏡幻說話,方清醒過來。

梨霙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左手握拳大拇指彎曲抵住指尖,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在空中畫着什麼,同時口中念念有詞。

隨着一聲稚嫩的急急如律令道出,周圍瞬間起了大風,一個漩渦狀的風圈拔地而起,直吹向那女鬼和許鏡幻,將一人一鬼包裹在風圈之中,那女鬼被風卷的向後退了兩步,掐住許鏡幻的手,在力量上也減弱了不少。

再看許鏡幻,被這風吹的腳下踉蹌,幾欲摔倒,但看女鬼此時有些鬆懈,他突然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一下子舉起手來,學着女鬼的樣子,也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女鬼被許鏡幻突然的舉動整的措手不及,竟給許鏡幻可趁之機。

許鏡幻手作爪狀,勾着手指,向女鬼的脖子挖去,這是他和家中劉管家的兒子打架得出的經驗,這樣掐人是最疼的。

女鬼吃痛,手中力道也加強了。許鏡幻咳嗽著,臉憋的更紅。

眼見許鏡幻就要撐不住了,梨霙心中焦灼得如火燒一般,收了方才的風,彷彿是下定什麼決心一樣,直立了身形,閉上了雙眼,腳左右分開,左手結四方羅漢印,右手在空中畫着,口中飛快地念著口訣,待右手止符,口中口訣也剛好念完,在一切完成的瞬間,天空烏雲密佈,隱隱有雷聲傳來,

那女鬼見勢不對,鬆了手,用了十成力氣,一把扯過許鏡幻,把他甩的老遠,許鏡幻頭撞到地上,一下子昏了過去。

女鬼轉身要逃,一下撞到了一個高大身形之人身上。

「大膽鬼祟,還敢害人?」那高大之人說話了,聲如洪鐘,把那女鬼嚇得癱軟在地,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

「師父。」梨霙看清來人,小聲叫了一句,隨即也昏倒在地。

看着跪地求饒的女鬼,還有昏倒在地的許鏡幻和梨霙,來人思索一番,隨即收了女鬼,一左一右抱着兩個孩子走向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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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之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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